望舒早早便来到广场占位等候,面见完友人后便再此等候他,一直从申正等到了亥初,桑泽也未曾露面。
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从小跟着阿嬷一块儿长大,她在一家很大很大的人家干活,那家人都特别善良,除了一个小男孩,因为他老是抢她的糖吃,望舒那时最讨厌的人便是他了。
望舒早就不记得他的脸,连阿嬷的脸都逐渐模糊。
“阿月以后出去阿嬷想阿月就看月亮,这样阿月就会回来了!阿嬷不是说阿月是月亮大人赐给阿嬷的。”
望舒看了看成群结对的行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灯火通明的临安城照的天空也暖了起来,冷白的月光都有了几分热度,与媸丹的月亮并无不同但却很不一样。
她低头看看师父给自己新备的衣裙,从兜中摸出一颗麦芽糖放入口中,笑了笑:“真甜~”
当今那位圣上年轻时也算是杀伐果断治国有方,只是近两年开始步入不惑之年,变得贪图享乐,前不久刚在东城郊区修建一所夏日行宫,横梁之上西河运水源源不断落下像水帘一般流入院内小河,再流入西河,既好看又凉快。
太子也偷偷效仿,求毛安大师也给他在城外郊区修建了一处小型同款。
当今圣上有六个皇子,两位公主,大公主与太子同为先后所生,是太子的姐姐,不过幼时被一妃嫔推入荷花池中溺水身亡了,那位嫔妃当场就被赐死,不曾想被查出有孕,于是便暂留一命。
一直到皇子诞下她才被赐死,几年后贵妃剩下小公主,圣上对大公主的思念才有所减轻。
太子是嫡出又是长子,虽然蠢笨不成大统但因他是先后所生所以圣上一直对他宠爱有嘉,先帝后感情深厚,先后十年前离世圣上念及先后封他为太子,对他报以厚望。
煜王生母是当今贵妃,当年潜府里的夫人,先后死后,后宫就她一人独得圣宠,煜王从小就比较聪慧机灵,先后死后才渐入圣上眼中,贵妃得宠,煜王受圣上器重,朝中不少支持煜王的大臣。
还有一个相对年长的皇子就是那位被赐死的嫔妃所生,已过及冠年纪却一直没被册封,常年混迹在边塞与士兵同吃同睡的,圣上不曾关心他,朝中便也无人关心他。
楚红楼与花满楼眼多耳杂的,江湖朝廷都出入其中,望舒要论消息虽不及天机阁,但也算是半个晓事通了。
不多时,身后有人拍了拍望舒的肩膀。
“你要是请我吃酥糕,我就原谅~你~”望舒开心的转过头,在看清师父的面容后,声音越来越小,看了一眼康先生空荡荡的身后,失落的朝他作揖礼福道了一句:“康先生,上元安康。”
宁优见自家小徒弟一脸失落的表情有些心疼,但心疼还没几秒,伸手到她冰凉的手后眉头紧皱,生气道:“你说你,平时古灵精怪像只猴似的,怎么这会子就像块木头了!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边说边将她的手握到嘴边,白雾打红了望舒的鼻头,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湿着眼眶冲进师父怀中,沉香的气味包裹着她,暖暖的。
宁优哪受的了她这委屈模样,平日里在家仗着红姨宠她没少对其他人作威作福的,这一下就心软了,轻轻拍着望舒的后背,刚才还带着几分凌厉的声音如今也软了下来:“笨丫头~半夜腿疼怎么办,嗯?”
最后望舒也没看到那个听说很壮观的花灯,晚上腿疼时,一边哭一遍骂桑泽:“王八蛋!再也不信他了!”
阿颜听说了这是特意跑开看她,宁优给她放了一日假,红姨心疼她的小乖乖,让人一早给她买了她最爱的酥糕蜜饯送到她房间。
“我听说你昨日夜里腿疾犯了,如今一看,你莫不是装病吧。”阿颜穿着一身粉裙像春日里的樱花一般娇艳,她站在望舒床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望舒当时就将枕头砸向她,要不是腿不能动,只怕就要上脚了。
阿颜笑着接住枕头,望舒的枕头带着淡淡幽香,那都是宁优与红姨一点一点摘净给她缝制的,望舒衣柜里还有一个,听宁姨说,望舒刚到她身边时睡觉总是做噩梦,或者腿疼睡不着,所以给她做了这些药枕,后来望舒的枕头全是她做的。
“昨日我与东歌一块儿去了玄武广场,那灯快要赶上圣上为接待各国使臣的朱萼楼了,子夜一过,太子的仪仗便从宫里出来,一旁等候的太监便递过火,交到殿下手上。”阿颜提了提裙子坐到床边,与她仔细描述昨日花灯情节。
“真的就是十刹,不不不,六刹,(一刹折合站在就是0.5秒)花灯全部点亮!巨大的花灯就在高空盛开,照亮了整个临安城,花在空中像冬日夏花的一般!花瓣上面还有各路神官,全部缓缓移出露面,说是象征着来日里的风调雨顺,国泰安康!”阿颜说着拿了一块酥糕放入口中,口齿不清的对着她说:“现在外边全都在讨论这事,你昨日怎么没去?”
“我才不稀罕凑热闹呢!哼!”望舒越想越气,躺下翻身背对着她,心里骂着桑泽,王八蛋!绝对不理你!
阿言看着她的背影笑的更开心了,但自己与老师请的的时间并不多,坐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膀与她说了声走了,便离开了。
当然出去时又拿了一块酥糕。
这事过了一个月桑泽才出现在平康坊中,虽然事已过去这么久,但望舒还是不准备原谅他,躲在房中闭门不出,桑泽一开口,里面便传来嘈杂的琴音打断,盖住他的声音。
宁优看着闹脾气的小徒弟一脸无奈,轻叹一声便悄身出去了。
一出门便看见了包着头瘸着腿的桑泽。
“你这是怎么弄的?”宁优挑了挑眉,问道。虽然康纪宇有提起他受伤了,但他以为不过就是小孩儿之间小打小闹应该不是很严重,如今真正看到时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桑泽一见宁优戳着棍子便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透着着急:“宁姨,阿月腿还疼不疼了!”
平日里他都是唤她望舒,因为阿月只有她亲近之人才能叫的,虽然如此,但他一直在心中唤她阿月,今日一见宁优一时着急就说露嘴了。
“她好着呢!”宁优根本没注意他称呼的变化,一心在他伤上,连忙上前扶了扶他,言声厉道:“我瞧着你呀,才是那个腿疼不疼的人呀!”
“无碍,不过是摔了一跤~”桑泽听见她没事便松了一口气,从醒来就一直想过来看她,但师父一直压着不准他出门,今日师兄初次挂名卖票,师父过去给他撑场面,他才借着这个空档口偷跑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包酥糕递到宁优手中说:“我这个样子望舒不见也好,这是我给望舒的歉礼,还请先生代为转交。”
宁优看着这一小包的酥糕有些犹豫,他本就是还在
她有听康纪宇提过这徒弟,心气傲得很,特别犟,不会说好听话,所以经常被师兄欺负。
宁优有几句想说,但话到嘴边,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将酥糕收下,便着人送他回去了。自己现在终是没有身份去对他说那些话……
楚红楼近几日来了一批奇奇怪怪的人,每日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盯着宁优一直瞧一直瞧,最奇怪的是师父对他们的态度,闪闪躲躲竟瞧出了几分害怕,然后康纪宇一求娶,她就答应了。
没半点征兆,望舒是最后一个知晓,跟着宁优便搬到了怀远坊。
红姨拉着望舒一直不舍,望舒觉得怪怪的,因为最初红姨并不喜欢他,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就同意了。
阿颜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在得知望舒要走后,眼睛湿润像小狗一样,鼻尖红红,拉着望舒声音带着几分鼻音反正比平时更惹人疼爱几分:“你这臭丫头走了,以后谁来衬托我的漂亮与才情啊!”
望舒觉得自己可以收回刚才说的那句更惹人疼爱了,轻轻甩了甩她的手,并没有甩掉。
其实她知道,阿颜不舍自己,两人太熟悉了,虽然不在同一门店,但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突然要走,很不习惯。
“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的!”望舒轻轻垫脚摸着她的头说,阿颜从小便犟的很嘴巴又不甜,不会讨人欢心经常挨打,一直以来都是望舒在身边保护她,不知何时,阿颜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对任何人都能说出对方爱听的话,在花满楼站稳了脚跟,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保护了。
离开前,红姨买了许多望舒爱吃的零食还新做了好几身新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全部装上了车,宁优与红姨交代几句便也上车喊着望舒,她连忙上车。
红姨看着望舒,眼睛红红的,眼尾不知何时已长出了细纹,她哽咽着背过身去,不去看她。
阿颜轻轻拍着红姨的背,她还是儿时那般,穿着粉色衣裙站在街边,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微风轻吹她的衣裙,发丝在空中翩舞,脸还带着几分稚嫩,但已可以看出倾城之貌了。
阿颜,好像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