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声安锡培
国际遗传学大会从1899年7月在英国伦敦召开至今已历时百年。1948年,第八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在瑞典举行,谈家桢教授作为中国的唯一代表,也是中国人第一次参加国际遗传学大会。
1978年,历经艰辛和曲折,中国遗传学会宣告成立。谈家桢在筹建学会过程中和成立大会上都曾强调指出:我国的遗传学工作者一定要认清形势,要有时代的紧迫感,团结进取,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重任。同时,他呼吁中国遗传学会要注重国际交流。同年,谈家桢赴美国参加母校——加州理工学院生物系成立50周年纪念会。这是“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国科学家与国外进行的最早学术交流。谈家桢在大会上作了题为“遗传学在中国”的报告。此时,谈家桢已经在考虑促成中国遗传学会加入国际遗传学联合会事宜。国际遗传学联合会是1968年在日本东京召开的第12届国际遗传学大会期间成立的,当时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遗传学会参加。谈家桢认为,中国应该在国际遗传学联合会占有一席之地,通过学术交流,了解国际学术动态,学习世界先进经验,尽快提高我国的遗传学科研和教学水平。1980年2月,国际遗传学联合会致函中国遗传学会,表示将组成一个遗传学家代表团访华,讨论中国遗传学会加入国际遗传学联合会问题。国际遗传学联合会是一个非政府性国际学术组织,其宗旨是促进各国遗传学工作者之间的相互了解与合作,主办和主持5年一次的国际遗传学大会和其他有关学术活动。不久,国际遗传学联合会秘书长佛兰克尔(Frankel)访华,就中国加入国际遗传学联合会达成一致意见。1980年7月,经国务院批准,中国遗传学会正式成为国际遗传学联合会(International Genetics Federation,IGF)的会员国。
1982年,IGF通知中国遗传学会,第15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将于1983年在印度新德里召开。谈家桢异常兴奋,他指示我们,要组织好代表团,争取较多的科学家出席会议,以此为契机,向国外同行学习,促进中国遗传学的发展。在胡含副理事长和邵启全秘书长的统筹组织下,中国遗传学会代表团很快组成,成员有谈家桢、鲍文奎、沈善炯、吴旻、李振声、袁隆平、胡含、邵启全、丁巨波、季道藩、李璞、吴鹤龄、项维及年轻的科学家等40余人,谈家桢任团长,安锡培为秘书。这在当时是一个阵容庞大、规格很高的代表团。谈家桢并任大会副主席。我国代表团向大会提交了42篇论文,展出墙报16篇。谈家桢在大会上作了“遗传学是使科学与社会相结合的一种推动力”的报告。报告表明在当代科学技术发展中,遗传学已成为一种自然和社会结合的力量,遗传学家肩负科学和社会的双重职责。在解决当代人类在科学和实践中提出的各种尖端课题中将发挥巨大的作用。他的观点受到与会科学家的赞同。这次大会对袁隆平教授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称其为“杂交水稻之父”。大会后,中国代表团出席了在加尔各答举办的卫星会议,结识了很多国外同行,为以后的合作与交流打下了良好基础。
在新德里召开大会期间,已75岁高龄的谈家桢先生在下榻的饭店和会场频繁地接待和会见了他的美国同学、朋友和学生,宣传中国改革开放的思路和发展,寻求广阔的合作与交流。这次会议后,谈家桢认为争取在中国召开国际遗传学大会的条件已经成熟,他热烈地期待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中国遗传学会为在1988年第16届国际遗传学大会上投标举办第17届国际大会做了认真的准备。谈家桢亲自邀请一些专家在不同的场合征询意见,达成共识。准备工作成熟后,1988年3月5日,谈家桢在北京主持会议,讨论争取在中国召开国际大会事宜。与会者一致同意争取1993年在北京举办第17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并将在第16届大会上正式提出,由国际遗传学联合会执委会讨论决定。
为抓紧投标的准备工作,加强充实了第三届理事会第二次常委会通过的国际会议工作小组。李振声秘书长任组长,成员有赵寿元、王斌、赵功民、安锡培、袁开文、方进(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蒋淑玲(中国科学院国际合作局)。在随后的4个月中,工作组进行了紧张的工作,做了大量的准备。1998年8月初,投标小组成员安锡培、袁开文、蒋淑玲三人先行抵达多伦多,与16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秘书长瓦尔登(D。N。Walden)等人接触,表明中国申办国际遗传学大会的决心。8月23日,国际遗传学联合会执行委员会常务会议讨论中国和英国举办第17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申请。但遗憾的是,执委会中个别人坚持中国目前尚无条件举办大型国际会议,加上台湾问题等,否决了中国申办的要求,第17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定于1993年8月在英国举行。
中国遗传学会在1990年以后的几年中进一步做了细致的准备工作,包括说服台湾放弃举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申请。1988年8月在加拿大多伦多召开的第16届国际遗传学大会上,时任台湾地区遗传学会理事长的台湾大学教授潘以宏对大陆科学家表达了热情而良好的祝愿。1991年中国遗传学会邀请潘以宏赴大陆出席了中国遗传学会第五届代表大会,随后每年潘以宏都来大陆进行学术交流和访问。1992年6月,谈家桢访问台湾,在台大医学院会见了潘以宏。谈家桢诚恳地指出,希望台湾遗传学家能顾全大局,不要在一些敏感问题上造成不愉快的情况,并希望台湾同仁支持中国遗传学会争取主办第18届遗传学大会。潘以宏代表台湾遗传学家表示完全理解。
1992年10月12日,潘以宏在给谈家桢的信中明确地指出:“我们不申请主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但与中国遗传学会协力争取主办第18届遗传学大会。”谈家桢见信后非常高兴。不久台湾地区遗传学会第20次理事联席会议暨编辑委员会会议作出了“我们不主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决议。在第22次理事联席会议暨编辑委员会会议记录中,再次确认“我们不主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协助在北京召开,以使此会成功宣扬中华文化于世界”。
1993年8月,中国遗传学会在英国举行的第17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再次提出举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申请。投标小组安锡培、袁开文、陈思亮在赵寿元的率领下拜会了各国代表团团长,做了积极的游说工作。当时,与中国争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还有澳大利亚。在申办工作会议上,赵寿元介绍了中国遗传学的进步与发展,阐述了中国承办大会的条件和能力,机智灵活地回答了执委们的提问。针对澳大利亚同时争办大会的情况,谈家桢指出,第15届大会至第17届大会均在英联邦国家(印度、加拿大、英国)召开,而中国已申办两次,这次如果执委们投票选择澳大利亚为第18届主办国,那么国际遗传学联合会就不如更名为“英联邦遗传学联合会”。谈家桢的讲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台湾地区遗传学会理事长潘以宏发言支持在中国北京举办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显示了海峡两岸同胞的一致愿望。最后中国以优势得票获得了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的主办权。
1998年8月10—15日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胜利召开了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这次大会是由国际遗传学联合会主办、中国科学院和中国遗传学会承办的。这是自1899年召开第一届大会以来,第一次在中国召开的国际遗传学大会。这是遗传学发展近一个世纪后,国际遗传学界在20世纪内的最后一次大会。
本届大会由中国遗传学会名誉理事长、中科院院士谈家桢担任主席,李岚清副总理应邀担任大会名誉主席,来自全世界54个国家和地区的近2000位学者参加了大会。
大会开幕式上,国际遗传学联合会主席、英国伯明翰大学教授德里克·史密斯致开幕词。李岚清副总理致欢迎词,强调指出,遗传学是生命科学的基础学科。生命科学将是21世纪科学技术发展最活跃的领域,遗传学将在“解决与人类生存密切相关的粮食生产、人口控制、医疗保健和环境保护等重大问题”中发挥“无可取代的重大作用”;同时还勉励中国遗传学家,“更加积极地参与国际学术活动,认真学习世界先进科学技术,加强与各国科学家的合作交流,共同开发生物资源和信息”,以促进遗传学更快发展,为改善人类的生存环境、实现全人类健康的崇高目标做出自己的贡献。北京市副市长刘敬民向大会致贺词。参加开幕式的贵宾还有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科技部部长朱丽兰、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张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王乃彦,以及英国、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等国的遗传学会主席。
谈家桢作了大会主题报告“遗传学为民造福”。报告强调指出,生命来自基因,基因是生命活动的基础,遗传学是生命科学的基础学科,生命科学各个学科所研究的特定的生命现象最终都可在基因水平上探究其底蕴。在未来的世纪中,只有从基因出发才能理解生命科学所研究的各种生命现象的本质。报告建议遗传学家在加强基础研究的同时,注意研究以基因为基础的农业、以基因为基础的医药保健和人口素质、以基因为基础的环境保护。
在大会期间,国际遗传学联合会改选执行委员会。IGF是1968年在日本东京举行第12届国际遗传学大会期间成立的,是作为国际生物科学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of Biological Sciences, IUBS)的一个分会,现有世界各国(地区)60个学会参加。IGF的执行机构是执行委员会,由7名执行委员组成,设主席、秘书和司库各一人,由各会员学会的代表开会选举产生,每5年改选一次。我国遗传学家、中国遗传学会常务副理事长、复旦大学首席教授赵寿元当选为本届国际遗传学联合会主席,成为这一有重大影响的国际学术组织领导人中的第一位中国科学家。
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是在中国政府的关怀与支持下召开的,江泽民主席审阅了大会文件,给予了亲切的关怀。国际遗传学联合会主席史密斯和秘书长格里菲斯认为,“大会的组织是出色的。可以成为以后世界遗传学大会的模板”。美国耶鲁大学教授鲁德尔称赞,“大会十分成功,每位到会者都认为大会的质量、组织和款待都是十分令人满意的”。第18届国际遗传学大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谈家桢教授在90岁高龄之际,实现了自己的心愿。他欣慰地说:“在我有生之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中国召开一次国际遗传学大会,把改革开放的中国和中国蓬勃发展的遗传学展现在世人面前,推动社会和遗传学的进步。”
谈家桢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生中心里满怀着祖国和遗传学事业。
(李振声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安锡培为中国遗传学学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