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旁边聚集了十来家火锅烧烤店,对面则是一排饭店,往东走个百来米就是菜市场,而过了菜市场则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吃福这话可一点都不假。
我们哥几个常去的店有那么几家,可要说我最常去的,那非这家张二家陕西凉皮店莫属。
在这炎炎夏日,吹着空调,吃碗凉爽柔滑的凉皮,再配上一咬便满口肉汁的肉夹馍,于我而言,那一刻简直是感觉到达了人生的巅峰,那滋味简直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我们到了店,挑了个雅间,两份凉皮,两份肉夹馍,一盘水煮鱼,一盘水煮花生米,四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冷冰冰的燕京啤酒。
两个人边吃边聊,时不时碰碰酒瓶子,庆祝阿强终于走出自己的世界,迎接复杂的双人世界。
“小善,你呢,哥几个中除了你和阿强可都有人了。”阿全作出一副替我着急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我。
”我?得了吧,我是注定要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去相亲大会的,我早就任命了。“
我不以为然道。
科学研究说女人通常都具有第六感,亚当与夏娃当初一起吃了苹果,所以理应男人也有,只是男人的第六感说起来也似乎可有可无,甚至有倒不如说无,毕竟社会上的主流认知在于男人是一种豪气的牲口,这种牲口除了负责干活外一切和柔腻女性化相关的东西都不应该具备,有了也要不说,不发现,不提倡。
但我就是知道,我会时常产生某些难以为外人道也的奇怪感觉,这些感觉往往带着某种应验,比如我预感到某天我会遇到一个姑娘,然后这个姑娘一定是在相亲会上,我卑躬屈膝,我点头哈药,我送花送礼,我卑微的像小人国的国王。
阿全对我这话的回应照例是嗤笑一声,“得了吧,有些人明骚在外比如我,你就是属于那种内骚为王的人,虽然不知道现在的你神神秘秘的装落寞客到底为啥,但我敢打赌,有一天这世界决定会他妈的因为你这只畜生而改变。”
得,阿全说我是头畜生,这话他可说对了,小时候希望长大成人,如今步入大学了,也算是有为青年了,竟然觉得当只牲口也不错。
当头猪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打几个滚再吃,每天什么都不想,养的肥肥胖胖的,即便是那一天一导下来没命了,好歹度过了多少个安逸快活的日子,也不亏。
当只狗,比如一只哈士奇,每天的生活就是开心了犯二,不开心了也犯二,吃点东西便活蹦乱跳,消化了肚中食物便拉泡屎快活一下,主人还就吃我撒野这套,十几年寿命弹指而过,有一个宠爱的主人陪伴了一生,平静的狗生不需要世人来评价,生前欢腾,死后寂静,也挺好。
当只玻璃缸里的鱼,到点了吃食,气不畅了头伸出水面透透气,每天游来游去,与水为伴,不会在这复杂的天空下与复杂的人来来往往,生而单纯,死后与世界何关。
瞧,无论是牲畜还是鱼儿过得都是我羡慕的生活,多好,所以若有来世做只牲口又何妨?
“哎,小善你说时间咋就过得这么快?这都大三了哎,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这世界的时间便跨越了三年。”
阿全嘴里嚼着花生米,说话有些含糊道。
“得了,记得有篇课文里说道,有的虫子从早上出生到夜间死亡,它们只有一天的寿命,而这一天的寿命便相当于我们人类一辈子的寿命;对它们而言,一秒不是眨眼而过,而是从稚嫩到成熟,若我们都嫌时间过的快,它们呢?”我说。
其实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了,不光是阿全,我也一样,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但很明显做不到。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美国一个很著名的喜剧演员拍的,演过《博物馆惊魂夜》的那人,叫什么,哎算了,想不起来了,他拍了一部有意思的剧叫《白日梦想家》。“
阿全看向了窗外,窗外日头正毒,我一眼看去除了感到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意外,连个鸟都看不出来。
阿全却依旧能看着窗外不转意视线,这一点我很佩服,我就是这样,对别人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我都佩服。
他继续道:”当时看完后的触动很大,我们总是做着白日梦,却没有勇气去付诸于实践,而倘如你真哪怕做了一件事,你便会发现你的世界一下子从黑白完成了彩色的蜕变。“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在想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有什么事是我想做而一直在梦里幻想的,我有没有一个梦,以后的人生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平庸混着。“
”日子一天天可以混过去,可一辈子没有一个美好的梦去实现,一辈子过去是不是心里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阿全说到这里,拿起酒瓶朝我示意碰一下,我拿起来酒瓶,两人便碰了一下。
咕噜咕噜。
当酒水下肚,阿全无奈一笑,说:“可第二天醒来,我昨晚的一切什么感怀什么感悟全都统统被狗吃了,被狗吃了啊。”
阿全摇摇头,一口一口灌着啤酒。
“夜晚有什么想法,第二天太阳出来,阳光一照仿佛什么都被融化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阿全打了个嗝,一团酒气刹那间弥漫整个房间,那气味有些呛人,但又觉得很真实,觉得生活莫过于如此,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由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百年孤独》,一个伟大的家族,从预言开始,从小镇开始,辉煌百年,百年之后最后一个人死去,一个个光鲜的人到头来皆是命运荒诞无聊。
他们的梦想实现了吗?
我以为,似乎没有一个人完全实现他们的梦想。
梦想着先进文明的人最后被文明所伤,疯癫半辈子。
梦想着建立新的文明政权的人最后被政权所抛弃,他老死,他的孩子们被杀害,尘归尘,土归土。
梦想着结婚的人,违背了伦理,迎合了孤独,投降了血液,最后孤独离去。
我不禁思考,我有梦想吗?
二十几年过来,我有曾对外面的世界有过怎样的渴望?
我喜欢什么,我厌恶什么,我向往什么,我逃避什么,我执着什么,我畏惧什么,那么这些什么,我是否知道答案?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阿强若是在此一定会觉得畅快吧,虽然他暂时的失败让他觉得在我们几个哥们前有些丢脸,但他若是知道因为他的事哥几个竟然聊起了梦想,因为未知的梦想而垂头丧气,他一定会喜从此来吧。
毕竟他已经有了梦想,梦想是要征服白燕。
而阿全和我呢?
阿全看着我沉默不言。
我看着阿全亦是沉默不言。
某个时刻我突然想到,或许每个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一刻问自己,自己的梦想是什么,而人和人的区别就在于,有的人悟性好悟出了答案,有的人执着于过去放不下当下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