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又在海上开了一天,期间似乎遭遇了一次海警盘问,但是渔船手续齐全,海警便放行了。
翟一境给许未初的卫星手表早已不知去向。不止手表,她的手机,钻石手链,项链等等,都被他们洗劫一空。
据她和斧哥聊天得知,她已经出来了五天,前三天坐车,之后被扛上船偷偷运出来。
刚才给她送饭的大钟答应她,过一会儿过来带她到船舱外晒晒太阳,她打算趁机看看这条船的布局。
大钟很靠谱,在许未初的希冀中出现了。当两人走上空无一人的甲板,许未初扭头问大钟。
“哥,有烟吗?”
大钟自然地摸摸口袋,嘴里嘟囔着:“女孩子家家抽什么烟啊。”边说边掏出一根烟递给许未初。
“哥,哥,来,我来给您点。”许未初殷勤地拿过打火机,却因为风太大怎么都点不着,“哥,你过来点。”边说边把大钟往甲板引。
许未初用身子遮住海风,先给大钟点上烟。这时船身突然晃动了一下,许未初脚下一个趔趄,手中似有什么东西,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掉进了翻腾的海水里。
“哎呀,打火机,打火机掉了!”许未初扶着船的边舷望着海水焦急跺脚。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算了。”大钟吐了口烟圈,不在意地说。
“嘿嘿,那,哥,再借个火呗。”许未初笑着叼烟凑过去。
大钟瞥了许未初一眼,有些不情愿地低头,把燃着的烟凑过去,让许未初借了个火。
“谢谢哥。”许未初傻乎乎乐了一下。
“一个女孩子家家,抽什么烟。”大钟又重复嘟囔了一句。
许未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从来都不抽烟,这不为了骗你的打火机吗,边说边不着痕迹拢了拢袖子:“哥,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啥呀,我们这船人准备要你的命,你还说我们是好人。”大钟踩灭了烟头,吐出一口气。
“没事,我知道你们也是收钱办事。命嘛,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瘌,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许未初侧靠着桅杆,漫不经心说道。
“哧。”大钟靠在一边嗤笑了一声,“没看出来啊,娇滴滴的女人,还能有这种气节。”
许未初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她对大钟说:“钟哥,我回去了,不让你难做。”
大钟扬了扬头默许了,然而就在许未初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大钟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晚上会经过一座岛。”似乎是对着大海自言自语。
许未初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大钟的背影,便一言不发往关押她的船舱走去。关上舱门,许未初从袖子里掏出打火机,打着试了试,黑漆漆的船舱里亮起一株火苗。她舔了舔唇,将打火机藏好,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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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船舱里,有人正在摆弄一只运动手表。那是只绿色的手表,塑胶表带,绿色表盘。正在摆弄手表的瘦高个儿叫麻杆儿,尤其喜欢电子设备,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长大了以后看见新鲜稀罕的玩意儿总忍不住捣弄。
此时他正在挨个按表身上的按钮,不知按到了哪里,电子表盘上突然现出一个坐标轴似的东西,里面有个小红点在不断闪烁。
他又胡乱地乱按了几下,红点又突然消失了,又变回了那个只显示时间的电子手表。
麻杆儿奇怪地嘟囔着,正欲再试,却被舱外的斧哥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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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市,张氏大厦。
会议室里,张旗宗和秘书林琮清坐在一侧,而另一侧,则坐着知名律师何先和他的助理律师。
“张先生,请您签字吧,只要签字了,这统共11%的莫宁集团股份,将无偿转至您的名下。”何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色眼镜,正色道。
“让许未初来见我。”张旗宗咬着牙关说道。
“抱歉张先生,我当事人的行踪我是无权透露的。我受许总裁委托,在股份赠予协议生效后为您办理接下来的一切手续,您无需有任何顾虑,请签字吧。”何先再次将桌上的文件往张旗宗面前推了推。
11%的莫宁集团股份,就今日的股价来说,大约价值十数亿。
许未初,好大手笔啊。
张旗宗在心中冷笑,这就是她说的十年之约,把一切都还给他,然后人玩起失踪?
“张先生,我的委托人托我向您转达,在您获得这11%股份后,您的股份比例将达到前所未有的51%,意味着您在莫宁将拥有绝对控股权及一票否决权,届时您可重新任命执行总裁。”何先说道:“鉴于我的许总裁的私交,我托大替她向您转交一封信。”
张旗宗接过雪白信封,展开信封内白色纸张。信很简短,标题大大两个字“辞呈”就已涵盖一切想表达的信息。
“翟少司令,您不能进去,翟……”秘书奋力阻拦,却只能被身穿军绿色制服的士兵“轻柔”拦在一旁。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翟一境制服肩章上扛着三颗星星,黑色军制皮鞋踩在被打磨得反光的地板上。
他将帽子摘下,轻轻放在会议桌上,眼神依次扫过在场就坐的几个人,浑身冷酷杀伐的气息丝毫没有收敛。
“谁是张旗宗?”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自薄唇间传出。
何先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黑着脸的男人。
集团的保安统统被翟一境带来的警卫拦在门外,张旗宗拳头紧握,额角青筋爆出,似在竭力忍耐。
“翟上校。”张旗宗将所有怒火紧紧压在心中,浑身装作放松状,打了个招呼:“有何贵干?”
“未初几天前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你们说了什么?”翟一境目光紧紧盯着张旗宗。
“是打过,怎么?因为一个电话,翟上校是要来拿人吗?张某不才,也是有些资源的,翟司令想必还不知道你这么乱来吧。”
“你!”翟一境指了指何先:“出去,还有你们。”
被点名的何先不慌不忙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既然张先生有客人,那何某明日再来拜访。”说完点头致意后便带着助理离开了会议室。
“还有你。”翟一境指了指张旗宗身边的秘书林琮清。
“阿清你先出去吧。”张旗宗目光不离翟一境,偏头低声吩咐林琮清。
待一干闲杂人等都已退出去,翟一境迈步走到张旗宗身边,军制皮鞋的鞋跟敲击着地板,一声一声仿佛踩在张旗宗的心脏上。
“张旗宗,许未初失踪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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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上的夜幕已经悄悄降临。
晚饭已经结束,为了庆祝即将到手的大笔酬金,斧哥和几个兄弟早早抱着酒壶喝开了。现在只待驶入公海深处,办完事后迅速返航。
许未初靠着薄薄的门板听着门外的动静,她的门外已经没人看守,所有人都觉得在茫茫大海上,她无处可逃。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许未初掏出打火机,打着后开始烧绑住自己双手的麻绳。火苗时不时东倒西歪的飘动,她的手腕被火焰灼伤。
点火烧手腕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双眼盯着跳动的火苗,无声地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麻绳在火苗的舔舐下变得漆黑,逐渐散落绷开。在手腕处薄弱娇嫩的皮肤已经面目全非红肿溃烂时,麻绳终于全部崩断了。
顾不上手和手腕上的伤,她借着夜色,悄悄推门溜了出去。斧哥和几个兄弟依旧在划拳喝酒。
许未初弯着腰,走在墙根下的阴影里,一个闪身溜进隔壁的船舱。双手快速摸索着,将枕头下藏起的一把折叠匕首插进短靴。
在这间舱室并没有找到她的卫星手表。
门外有人交谈着路过,许未初屏息躲在门后,她慢慢将匕首打开握在手中。
好在门外的人只逗留了片刻,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转身走开了。
许未初轻手轻脚溜到门口,用余光扫了扫两侧,弯腰正欲往外,却忽然想起些什么。
打火机的火苗燃着床单的一角,火苗迅速跑窜,将床垫和床幔连成一片,外面的海风徐徐吹来,带进来源源不断的氧气,滋养着熊熊大火肆无忌惮燃烧的气焰。火苗不一会儿就蹿到了舱顶,火光打在许未初的脸上,将她勾唇一笑映得宛如地狱罗刹。
并没有人发现火情,所有人都沉静在即将获得巨款的喜悦中。
许未初悄悄溜到船尾,找到备用的逃生小船,她奋力割开绳子,趁着夜色正欲推船入水。
“谁在那里?”是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麻杆儿。
鞋跟敲击木板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入许未初的耳朵,撞击着许未初连日紧绷的神经。她早已满头大汗,握着匕首的手心滑腻不堪。她竖起耳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边将匕首换了换手,手心轮流在衣服上蹭了蹭。心中默默回忆翟一境教她的近身搏击术和近身刺杀术,身子佝偻藏在阴影中,准备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是我,斧哥派我溜一圈,检查检查,事儿快完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怎么,哥儿几个不是喝酒呢吗?”大钟的声音响起。
许未初头皮有些紧,牙关紧要,一个人她还能搏一搏,两个人只能束手就擒了!
握着匕首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甚至不敢呼吸。
意想不到的是,大钟竟然引着麻杆儿往外走。
“着火了,船舱着火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许未初便听到两人着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悄悄松了一小口气,转身用发抖的手赶紧继续割绑船的麻绳。
两艘小船并排整齐停在船底,许未初犹豫了一秒,将已经割断的小船拉着,摆好方向,推入海中,空荡荡的小船轰鸣着向外驶去。
“那娘们儿跑了!”海风助长着火焰四处流窜,在救火的队伍中,有人添了一嗓子,瞬间将众人目光引到了已驶向远处的小船上。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有人在船上向远处轰鸣的小船不断放枪。
就在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的时候,船底的许未初已推着另一艘小船下海,借着风,朝远处小岛游去。由于怕被发现后击中,她只好扒着船舷游出手枪射程后才敢上船。
精疲力尽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境遇。许未初四平八叉躺在船上,望着天空中已升至高处的月亮。
她笑起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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