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拿着赏钱小跑着回来，“二公子，十份菜全卖出去了。”
徐云涌从怀里摸出袖珍小锦囊，倒出三五个散碎银子，“干得不错，这是刚才说好的赏银，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吧。”
福至开心得不得了，二公子的赏银抵得上自己半年赚的钱了。“少爷，这菜您教给咱厨子，咱们国泰酒楼又多一道招牌菜。”
“嗯，我研制的菜还能差了吗？就是这醋要些时日。”徐云涌转到后院交代厨子怎么做。福至跟着小心伺候着，连文才瞪眼他都装没看见。
“国泰酒楼最近怎么这么臭呢？”门口雕龙大街五百米远的地方还有另一家酒楼民安酒楼，是礼部郎中小舅子开的，生意也一直兴隆，来往客人愿意往这两家酒楼去打尖落脚，刚才说话的是民安酒楼掌柜。
“掌柜的，我打听到了，是国泰酒楼家少爷弄的新菜，叫什么臭醋猪脚，味道都飘到咱们这儿了，可真够臭了。”小二放下手里擦桌子的抹布，和掌柜的一起站在门口往这边瞧。
“那生意怎么样？这么臭应该留不住人了吧？不过我也没瞧见咱们这几天生意比前几天好啊？见鬼了。”掌柜的琢磨着。
“我也纳闷的，您说怪不怪，我从前门来回走了好几趟，发现里面人还不少，好像每桌都点了臭醋猪脚，去的晚了还没有，那没吃到的客人还在那儿嚷嚷呢。”小二直挠头。
“哎，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笨蛋！”掌柜的脸色都变了，快步走到厨房和大厨商量，“你有没有新菜，能和对面的国泰抗衡的？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去国泰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大厨还一头雾水，“嗯？国泰有新菜了吗？前几天我和他们大厨一起吃酒还没说起呢。”
“听说是他家少爷弄的，你说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忙着读书写字的，忙着研究菜谱，真是气死我了。”掌柜的把希望都押在大厨身上了。
“晚上我再去打听打听，掌柜的您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大厨见多识广，提了个建议。
“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掌柜的转身回了前面。
酸甜苦辣咸，五味杂揉，个中滋味搭配应季餐具，自然而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臭不在五味之内，无意中被创造出来，却以其无可取代的夺人之势迅速占据了人们的味蕾。臭，本来是腐烂的食物之味，然而经过厨师美妙的创造，让臭登堂入室，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一种美食佳肴。
民安酒楼的大厨，知道百姓喜欢臭的调味，坊街也有一份华中臭豆腐，每天生意都很好。一般在如此规模的酒楼是吃不到臭的食物，关键是味儿太大了，实在影响达官贵人的身份，或许这些人偶尔也会吃，但是在如此高档的地方，选择臭味食物，实在是太掉价的行为。
“看来今晚要去尝尝看。”大厨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等接近打烊的时候悄悄过去，希望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噢，是您？”福至抬眼看到有客人顺着台阶上来，赶紧迎出去，他做跑堂小二的第一课就是：待人接物务必热情周到，把客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真诚对待，永远让客人宾至如归。
虽然他非常讶异，居然是竞争对手家的大厨，看来他今晚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品尝我们店里的新菜。他心里得意少爷做的菜居然有如此吸引力，不过语气上依然客气礼貌，绝不能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语气不敬。
“您这边请，这边视野开阔。”福至左手由内向外挥舞，指向大堂深处的角落。
“嗯？为什么不推荐靠近临窗的座位，喜欢坐那里的客人应该很多吧？”站在门口，民安酒楼的大厨有意把脸朝内，省的被更多的人看到，虽然店里此时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不过他依然很小心，弄不好没准位子不保。
“就是因为不临窗，所以相对保密性要好。经常有些女客人来挑这个位置，虽然不能到包间享受到更好的服务，但是这个酒楼人多嘴杂，让女客人更有安全感，她们也就更愿意来此小聚。”福至彬彬有礼。
“心灵福至，你的名字取得好，做人也如此机灵。国泰酒楼有你做小二，确实能拉拢不少客人呢。”民安酒楼大厨走向福至指的位置坐下来。
“谢谢您的夸奖。小的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事。跑堂本来就第一个接触客人，客人的需求就是我们国泰酒楼的需求。”福至毕恭毕敬的。
“了不起，我都想挖你去我们酒楼了。”大厨的眼神愈加热烈。
“得到您的看重，看来小的还算合格，可以去和我们掌柜的提涨月钱了。”小二微笑着，没有直接拒绝。
大厨又仔细瞧了他一眼，这孩子年龄不大，为人处事倒是滴水不漏，这样的人在，真的能拉拢不少生意，比我们酒楼的小二更懂得察言观色。
“那你再猜猜，为何今日我要来你们这里吃饭？”
“自然是因为我们酒楼新推出的菜：臭醋猪脚。刚才我已经吩咐厨房给您准备了一份，请您稍后。”
福至欠欠身，去厨房端菜。
大厨借着酒楼里灯火通明的光线，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国泰酒楼——自从这里开业来捧过场之后就再没来过了，一晃也好几年了。嗯？这水，居然不是茶水，而是普通的白开水。
福至看大厨盯着水壶，他把饭菜一边端上来，一边解释，“这水壶，未时之前都是茶水，未时之后会换上白水，以免有些客人茶喝多了起夜。我们大厨知道您来了，稍后他收拾好厨房就出来陪您喝两盅，您慢用。”
大厨乍一闻这么浓郁的臭气，还真有种想起身走人之感。耐着性子，他夹起一块猪脚，放入口中，沉吟不语。这道菜其实和普通的黄豆炖猪脚，口感上并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由于臭的陪衬，猪脚显得格外鲜活。仿佛从农家的后院，直接端上了酒楼，一头连接着鲜活的牲畜，一头连接着食客灵巧的舌头。作为食客，大厨吃得意犹未尽；作为竞争对手，大厨赞叹的同时，也叹了一口气，果然这里技高一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