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本来直奔上房，脑子里想着今冬的白菜采购事项，结果连忙转弯往右侧角落里的小厨房去，后面跟着愁眉苦脸的玉才，举着厚厚的毛巾，眼睛都快遮住了，不想去也不行啊。一脚踩在路边石头上，差点跪倒在地。
小厨房屋门没关，二爷一挑门帘子，嚯，里面蒸汽四溢，跟仙子腾云驾雾似的。徐云涌脖子上搭条宽大的白毛巾，手里的大号铲子上下飞舞，忙个不停。跟在后面的玉才前脚踏进去，后脚立马退出来，实在受不了，小跑几步在门口花坛边就哇地吐了。
二爷回头一看，心想今天的伤风感情是为这个准备的，上天待我不薄。
二爷往前凑凑，发现徐云涌在炒的东西好像是普通的米，好奇地问他在干嘛。“父亲见谅，孩儿正忙，等闲下来再给您行礼。我在炒米吧，您看啊，把糯米和黏米以二比一的比例混合翻炒，米的颜色变黄，做出来的醋就又酸又臭。您没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臭味吗？这是我上个月炒好的，刚刚发酵好，简直飘香四溢。这发酵时间越久，臭味越大，但是吃起来就越香。”
徐云涌一边解释着，时刻还注意着火候，一边把炒好的米放到瓦罐里，倒入开水，一股炒米的焦香味就飘了出来。没人肯帮忙，整个事情都是自己在忙活。看云涌忙活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有心叫厨房的伙夫帮忙，但回头瞧见大家都在院里角落里站着，唉，还是他自己来吧。反正二爷什么也闻不到，倒没像其他人反应那么大。
二爷一边给云涌搭把手，端锅，倒水，一边说，“云涌啊，咱以后试菜，能不能挑些不臭，你看这满院都呆不住人，晚上还怎么休息啊？”
徐云涌忙活好了，喊了半天，让玉才把坛子端到院墙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把手擦净，“父亲，咱们去吃晚饭吧，我跟您细说这臭醋猪脚的好处。”
父子俩一齐回到厢房餐桌边落座，“娘亲和其他几位婶婶今天去寺庙烧香了，早饭时就告诉您她今夜就露宿在寺庙了。”二爷一拍脑袋，“我一去商户忙活起来，居然就完全忘记了。那今晚就咱们爷俩一起吃饭。”
“父亲，您尝尝这道菜——臭醋猪脚。闻着臭，吃着香。”徐云涌夹了一块猪脚放在碗里，二爷一吃，感觉炖得还不错，皮嫩肉烂，“今儿个有些伤风，吃不到味道。文才，吩咐厨房给我留着，明早我再吃吃少爷做的菜。”
文才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您放心，就是不吩咐也没人跟您抢，都是您的。
徐云涌自己也夹起一块，边吃边聊，“这是一道华南地区的养生补品，特别适合给体虚或者大病初愈的人做补品。猪脚在臭屁醋里大火慢炖，有股特别的香味，而且醋还解腻，汤也可以喝，吃完一块就想吃另一块，根本停不下来，上瘾得很。”
二爷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是吗？那赶明儿到咱家酒楼去试试，你不是要推陈出新吗，拿这道菜做个招牌，我看挺好。”
“父亲，这菜昨晚我给大爷院送去了，大爷说吏部侍郎的夫人刚诞下麟儿，他正想着送什么贺礼，我和大爷说，这菜产妇吃着养身体最滋补了，大爷一高兴，还给了我一个翡翠小葫芦呢。”
“你倒是赶巧了，大爷平素最是不苟言笑，送礼也从来不送贵重的贺礼，同僚送来的贵重礼品一律退回，想做个清廉的好官，反正咱府不差钱。能给你个翡翠玩意儿，看来挺开心的。”二爷下意识夹了好几块猪脚。
“大爷的朝服都是旧的，上回我问起，他说又没破，何必换新衣呢。大爷可真讲究！”徐云涌挺佩服大爷的品性的。他可做不到那么节省，特别是本来就打算享受人生的。
“大爷最近可提醒我，说你在学堂上不认真，昨天还被秦师傅罚站了。你别光跟着赵师傅学旁门左道，又在普吉寺里学做菜，我说出去都没人信，但不可玩物丧志。为父虽然不支持你参加科举考试，你的性子太散漫，做官这条路不适合你，可四书五经这些文人雅士的基本功你必须学好，不许整日调皮捣蛋，要是秦师傅来告状，你母亲也不能保下来你！”二爷严肃地说。
第二日下午，徐云涌指挥，文才和赶车的一起把臭醋放酒楼后院。
“哎，小二，这什么味儿啊，直往鼻子里钻。我的食欲都没熏没了，什么东西臭了，赶紧拿走啊，你这餐馆这么臭，还打不打算开了？”几位书生本来一起喝酒闲谈美事一桩，刚坐下来就差点被熏跑了。
小二满脸陪笑，“几位公子，各位有所不知，这是本店今天刚推出的招牌菜——臭醋猪脚，每日限量十份。由于今天第一天推出，原菜价基础上五折尝鲜，这菜是闻着臭吃着香，还剩最后一份，要不是试试？”
这几位书生家境一般，看衣着朴素，点的都是平常蔬菜。他们一听说菜价五折就有些心动了，再加上限量、最后一份，马上点头答应了，其中一位还颇为深沉，“小儿，咱们先说好，要是这菜好吃，下次我们还点；要是这菜不好吃，我们可不付钱！”
小儿打着哈哈，“瞧您几位衣着富贵，才华出众，将来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哪里会为难小的呢？小的就是一下人，伺候好几位公子，将来公子们状元及第，记得来咱们这里摆状元宴呀！”
一番话说出口，几位公子哥摇着纸扇，纷纷客气，“哪里哪里，借你吉言。”其中一位家境稍好一点，还给小儿几个大钱儿当赏钱，小二那嘴皮子更溜了，好话一车车像不要钱似的，令几位公子眉开眼笑的。
徐云涌和文才在一旁看着有趣，文才说，“福至这小子，年纪不大，嘴可真能说。我还担心没人点咱的臭醋猪脚，没想到十份全都让他推销出去了！”
徐云涌点点头，这小子确实能干，天生的推销人才，放在这里有些屈才了，再观察观察，将来给他指条康庄大道发个大财，不过要看他的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