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你来也不打招呼。”国泰酒楼的大厨，用帽子拍打着身上的烟火味，径直走到老友身旁，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就吃起来，“做完事儿，喝口小酒，这日子可真美啊！”
徐云涌这几天下了学就在书房里忙活，让文才一直磨墨。二娘子来探望，伸手招呼文才，“最近几日，少爷这是在认真读书吗？”
文才咧嘴一笑，和徐云涌一样难看，“回禀夫人，少爷的功课一直很好，两位教习师傅都夸赞了好几次。不过少爷这几天不是忙着读书，而是忙着研制一种新东西，少爷说叫饭盒。”
“饭盒？”二娘子和丫鬟都不解，“饭盒是什么东西？”
二娘子说，“文才，你别整日跟着少爷胡闹，他一天一个主意，也不知道哪来那些想法，我看你们主仆二人凑一起，没好事。”
“夫人您别吓唬小的，小的可一切都听少爷的。少爷让咱做啥，咱就做啥。少爷打小就聪明，咱们徐府，不，咱们整个风州独一份。少爷没耽误读书，二爷也没反对。”
“还知道搬出二爷来说情，哼，要是少爷被你带坏了，二爷第一个就收拾你。”二娘子见儿子一直忙得不抬头，干脆不进去打扰，省的被嫌弃，还是晚膳时再说吧，带着丫鬟走了。
“少爷，刚才夫人来过了。”
“噢，我娘没说什么吧？”
“夫人一听说您没读书肯定不开心，不过也很好奇饭盒是什么。”
徐云涌抬头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好奇吧？”他拿起桌上的画，“就是这个，可以用来存放食物的便携式多层木匣子。”
“这个和食盒好像啊。”文才经常在晚上给赵先生提食盒，赵先生心情好的时候，晚上来顿夜宵，也让文才坐下一起吃。
“那个食盒太大了，自己提着不方便。我设计的这个很小巧，单手就能拿着，外面再包块棉布，既美观又能保温。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让你找的木匠找好了吗？”
“找好了，就在后街上，那个木匠脾气不好，不过做的东西都挺耐用的，咱府里好些个家什也都是他打做的。”
“是吗，技术好就行。咱们去找他。”徐云涌胳膊下夹着图纸，和文才乘马车去找那个木匠。
木匠院不大，院里堆满了各种常见的木材，都不贵，有的上面还盖着油布，防备下雨受潮。满地的木头碎渣和木屑，还有一些看样子失败的试验品，也胡乱丢在地上。
“谢师傅，您瞧瞧我手里这图纸，上面的东西您能给打出来吗？”徐文才走到老头面前，张开图纸。
老头抬眼瞅了瞅，“你这图纸，没有尺寸。”
徐云涌哎呀一声，怪不得总感觉哪里不对，忘记了把尺寸标记出来了。他到桌子上拿起毛笔，重新标注下长宽深的数据，再打开来给谢师傅看。
老头始终没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抬眼看了一下，“这个东西尺寸错了，太小了，做出来没用。”
“您误会了，这不是那个常见的食盒，这叫饭盒，是东瀛那边传过来的东西，大小和巴掌差不多，一个人吃饭用正合适。尺寸应该差不多，您再帮我把把关。”
老头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徐云涌看好似榫卯结构，看着十分精细。老头拿起图纸研究了一下，“做是能做的，你打算做一个还是多个？估计要做很多。用什么材料？贵的不合适，应该是普通人也能用的，那便宜的桦木板就行。我算一下一块木板做多少合适，不浪费木料，还能满足你的要求。”
这老头可以啊。徐云涌一听，这是行家，不但考虑得仔细，还一眼就瞧出来具体用途，从成本上改良设计，这是大师级的人物。
老头自己嘟嘟囔囔的，又连比划带算的。徐云涌带着文才在屋里闲看。“只许看不许动手。”老头抽冷子说了一句，吓得正伸手想拿木船的文才赶紧缩回了手。
徐云涌也瞧见那木船做得真精细，大约筷子长短，巴掌宽，三层楼船，上面三张帆还能晃动。离近了瞧，里面还有精致的小型人偶，一看就是指挥作战的将军，孔武有力又威严肃穆。仔细数数，好家伙，有大副、水手、厨师等等，一船足足有几十个小人，个个活灵活现的。文才啧啧称奇。
“楼船最大的问题是重心不稳。要是改良过了，就不是真正的楼船。要是完全按比例缩制，这个模型一碰就倒。”徐云涌想起来有此参观古代战船展览，讲解员讲了很多关于这些的知识。
老头惊讶了，他走过来用食指轻轻一碰，模型随即应声往另一侧歪倒。看来是完全按照比例缩制的，徐云涌赞叹着，“老人家果然技艺超群！”
“这么小的娃娃懂这么多冷门知识，老朽倒是第一次见。我看你一定家学渊源，家里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不过你脸上看不出风餐露宿的痕迹，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那家里应该是商户出身，只有商户能接触杂学，而且对东瀛了解这么多。”老人推理能力还挺强。
文才也不清楚少爷怎么知道那么多，他平时陪伴的日子也很多，二爷的书房也经常出入，怎么少爷知道那么多自己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东瀛在哪里，战船难道二爷也经营吗，不过少爷倒是每日捧着闲书看了不少，许是闲书里面包罗万象吧。
“谢师傅，我这点知识，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徐云涌难得谦虚。
“哼，我最讨厌文绉绉的秀才腔调，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猜对了没有？”
“我家少爷姓徐名云涌，徐府二公子。”文才骄傲地说，抢先答话。
徐云涌白了他一眼，嘴可真快，本来还想多聊几句，看看老爷子能不能猜出来，气氛全被文才破坏了。
“噢，徐府，那你一定是徐家二爷的儿子，二爷商户遍布全国，借由商旅的布局能知晓天下事。怪不得你的眼界和见识一流，这么偏门的木匠知识都了如指掌。”谢师傅十分干脆，语气中很平常，没有因为徐云涌出身高贵就卑微，照样不卑不亢的，隐隐还有对权势的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