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七点，他从梦中醒来。
在梦里参详了一晚上的《引灵法》和《静心诀》，他已然弄清了两种功法的机制。
总得来说，两者都是通过姿势变化，锻炼头顶的百会穴、胸前的膻中穴、两臂的曲泽穴、双腿的血海穴和脚底的涌泉穴。
区别在于《引灵法》是为了提高各个穴位的容量和韧性，使血液流动通畅，而静心诀则是事后蕴养，修复扩张造成的劳损。
膻中穴正是气海所在之处，李染认为乐竹雨说的可以引纳灵气的“天线”就是指的这些穴位。
他内视一番，炼体后，他身体内的穴位没有任何堵塞。
不应该呀......
穴位经脉都没问题，李染对乐竹雨的话又产生了怀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完整地打了一套《引灵法》。
炼体期的洗礼让他对自己的肌肉掌控力大大增强，梦中练出来的熟练度完美复刻到现实中，相信公园沉浸此道十年的老大爷看他打太极也会直呼内行。
气海的灵气被《引灵法》带动，在体内循环，自上而下，淬炼四肢、提神醒脑。
梦里他还构想不出灵气，体会不到这种灵气伐髓的快感。
一套打完，他长出一口淤气，验证了两件事。
第一，这功法确实有用。
第二，虽然有用，但对他的害处大于好处，练完之后，他的灵气不仅没增加，反而雪上加霜，气海的灵珠从大号玻璃珠变成了小号。
功都不能练了，天要亡我呀！
纵使心里早有准备，愿望破灭的感觉总归不好受。
他倒没有因此焦虑，梦中的管道依然存在，按乐竹雨的话来说，只要老太太这几天能再做个梦，他又能补充不少灵气。
但这终究不稳定，对修者来说，灵气就是游戏里面的蓝条，别人蓝条打空了休息一下就恢复回来了，他蓝条打空了只能等队友给他发瓶蓝色药水。
不过乐竹雨这种修炼方法好处也很明显，别人恢复一百次蓝条才能涨几点蓝条的上限，他喝一瓶药水，药水的上限有多高，他的上限就有多高。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趁这段时间多给自己找几个“药水”供应商。
门外一阵骚动，李染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那傻妹妹。
“小清呀，现在几点了。”
她把父亲吵醒了。
“六点半了，爸，我不和你说了，我快迟到了！”
“今天星期六，”李染走出来，“快中考了，你周末也要补课了？”
她的傻妹妹校服才套了一半，手里拿着半片面包，关门的手停住了。
“小染！”
父亲垂死病中惊坐起。
“爸，”李染给他倒了杯茶，“你以后别每天喝那么多酒了，钱什么地方不能赚。”
“你，你的病？”
“已经好了，医生同意我出院了，昨天晚上还是我把你扛回来的。”
父亲转头看了眼旁边打呼的岳书，记忆似乎终于连上了线。
“哎呀，早知道你回来了，昨天我还出去应酬什么！”
“爸，”李染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家现在这么缺钱么？”
父亲的工作以前也要应酬，但那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后来他升职了，需要他亲自上酒场的场合越来越少。
可按他妹昨天说的，这段时间父亲似乎经常要出去喝酒应酬，还总会喝醉。
再加上岳书也在，他是做风投的，两人在李染初中的时候合作过，那段时间他们也这样醉过几次，他们家家境真正转好也是在那个时候，不过后来父亲出于风险考虑，在他初二的时候结束了与岳书的合作。
历史重演，李染不得不考虑到可能是家里的财政出现了危机。
“不缺钱，怎么可能会缺钱呢，”父亲连连摇头，目光飘忽，“小孩子别担心这些。”
看来是家里真的没钱了。
父亲不善于在他们面前撒谎，李染一眼就看破了他拙劣的演技。
在精神病院，做清明梦的时候，他了解过自己治疗的费用。
他做了不少检查，比较贵，但服用的药物不是昂贵的进口药，又有医保报销，还算便宜。
妹妹才上初中，看起来也没报什么补习班，花不了多少钱。
母亲的身体他昨天检查过，也没问题。
那家里的积蓄到底是怎么没的呢？
他隐隐感觉到，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父亲的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爸，我们家没钱了么！”
李清脱掉校服，换回了睡衣，也来凑热闹。
家里没钱对于这个画手大手大脚的家伙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有钱，我有的是钱，你们两个安安心心上学就行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父亲把钱包打开，抽出几张大钞，给了李染和李清。
他的傻妹妹高呼万岁，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间，估计是去计划怎么花掉这笔钱。
李染没收，而是问道：“爸，你听说过电云科技么？”
父亲脸色变了，下意识去摸荷包。
昨天那张名片正是从里面掉出来的。
“电云科技呀，那是和我们合作的一家公司，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应该是摸到了名片，父亲强装镇定，说道。
李染了解父亲，他如果不想说，那么就一定不会说，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说道：“没什么，就是听其他病人说他们公司有个什么基金会，我就随口问问。”
听了他的话，父亲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是有个基金会，不过基金会是独立运作的，我也不清楚是干嘛的。”
“嗯。”
“对了，小染呀，”也许是怕他继续提问，父亲强行转移话题，“待会我陪你去学校一趟，你现在病好了，回去上学肯定能赶上今年的高考！”
高考？
李染满口说着妹妹的中考，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应考生。
“你就让他在家里休息几天不行么，”母亲从房间里走出来，眉间有怒气，“他的病才刚好！”
父亲本来往后缩了缩身子，“我这也是怕他太久没上课，把以前学的都给落下了。”
“你当儿子是你呀，他就算不学考得都比你当初好。”母亲轻哼了一声，说道。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父亲赶紧讨饶。
“爸，妈。”
李染站在两人中间，叫停他们的争执。
“我不高考了。”
换做一年前，这话他一定不会说，作为众人眼中的学神，他也没有理由拒绝高考。
但现在，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高考上。
“......为什么？”
母亲反应出奇的平静。
自己是修者的事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瞒着他们反而可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昨天还弃之如草芥的铜勋又派上了用场，他不禁觉得讽刺。
“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边说话，李染边在胸前别好铜勋，“我就成了先天修者。”
父母看他的眼神比看他成了中考状元还震惊。
“其实我前天就好了，但因为成了先天修者，所以被带去了修炼者协会，然后他们就给了我这个。”
李染继续说道。
“先天...修者？”
父亲站起来，围着他转。
“我说怎么看上去比以前壮了，老婆，你看他这身高，都比我高了。”
“是呀，身材是好多了，已经是个小男人了。”
两人一唱一和，像欣赏珍惜动物一样打量着他。
事实上，先天修者的数量也确实符合珍惜动物的标准。
“你们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妹妹，那丫头要是知道我是先天修者，肯定会在学校里到处说，容易惹麻烦。”
整个家里，李染最不放心的就是李清。
“我们明白。”父亲点点头，又问道：“铜勋的先天修者是不是要去当区域的管理员呀，你管哪里？会不会很危险？”
“现在还不清楚，领导还没告诉我，”为了安父母的心，李染还是准备隐瞒一些事情，“就是当公务员，帮人做调解，以后可能有点忙，但不危险。”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昨天一拳锤爆了另一个修者的狗头，他怕母亲又晕厥过去。
“可是我听说西城的那些修者每天都在打架，还说有管理员被杀了，小染呀，你可别骗我们。”
西城......
李染微微皱眉，西城就在江城的隔壁，他去那里旅行过。
“妈，你听谁瞎说的，协会有规定的，修者不能随意动武，而且先天修者比普通修者厉害多了，哪有人敢和我们动手。”
母亲还不放心，正要再问，妹妹从房间跑了出来，这回又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背着前年生日李染送她的小黄鸭单肩包。
“哥，陪我出去玩！”
“这才七点半，你去哪里玩？”
母亲被她吸引了注意。
趁妹妹没发现，李染飞快取下胸前的铜勋。
“妈，我要去的地方可远了，现在不去到那地方就晚了！”
李清拽着他就往外走。
说实话，李染不是很想去，他还想着出去找修者吸一吸呢。
但一想到太久没陪过他，心一软，也就随她去了。
“中午回来吃饭么？”
母亲站在门口，问道。
“中午不回，晚上回来吃。”
李清随口应答，急匆匆地去按电梯。
“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
“好！”
说完，李清就率先跑进电梯里。
“那我们走了。”
李染微笑着挥挥手，跟了进去。
“去哪？”
一进电梯，李染就问道。
“哥，你看这是什么！”
李清兴奋异常，满面红光，把紧握在手里的手机举起来给他看。
她踮脚，大大的二维码几乎怼到李染的脸上。
李染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放远一些，终于看清了二维码上方的文字。
“演唱会？林芊是谁？”
“林芊姐姐你都不知道，”李清用看原始人的目光看着他，“她可有名了！”
“我又不关注什么明星，”李染一头雾水，“你先前不都是哥哥，哥哥的么，怎么这次变成姐姐了。”
“我们家林芊姐才不是那些流量明星比得上的！”
天呀，他居然从他妹妹口中听到了流量明星四个字，还是用来形容那些曾经令她神魂颠倒的男人？！
“你变了。”
太过震惊，他只憋出这句话。
“我都说了，你妹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挺起那贫瘠的胸膛，“我现在只欣赏林芊姐姐这样有内涵的歌手。”
小孩子总是需要榜样的，李染不追星，但也明白追星人的心理。
他没说什么，打算实地考察一下他说的这个林芊姐姐，如果跟之前那些牛鬼蛇神一个德行，他再采取手段。
“哥，你听听看她的歌，一定会喜欢的！”
上了巴士，李清硬是把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声音清晰，咬字有力，加10分。
旋律明快，不张不扬，加10分。
唱法自然，不刻意炫技，加20分。
高潮挺好听的，加50分。
等一下，不是讲情情爱爱的歌，加200分。
李染这样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首很好听也很有内涵的歌。
虽然每一句都在描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付出和回报之间的鸿沟，却没有自怨自艾的感觉，她所想表达的那种不甘的挣扎让人感同身受。
“挺不错的，还有别的歌么？”
“有呀，她所有歌我都下了，这首是我最喜欢的，还有一首也特别好听！”
李清又给他放了一首。
这首是不同的风格，如果说上一首更像现代诗，那这首歌给李染的感觉则是冷峻的议论文，强烈的感情被清冷的嗓音抑制，一直压抑到最后一句才彻底释放出来。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就算听不懂歌词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旋律本身就是上乘之作。
李染扫了眼妹妹的手机，作词和作曲都是林芊。
“还有么？”
见到李染感兴趣，李清很是得意，又放了一首，然后长篇大论地给李染普及起林芊传奇的音乐生涯。
他一句都没听，沉浸在乐曲的世界里。
好的歌手不需要传奇的生涯为歌曲增色，他们的歌曲本就足够传奇。
不过，可能是所有好听的声音都具有某种共性，他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难得听到华语好歌，他来了兴致，暂时忘记了修者和灵气，开始期待起这场演唱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