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剑人不知,街头街尾也成迷。
孤星寒月下,不过行人一个,长剑一柄。
青盐跟在风不流身后,心绪十分杂乱。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其实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春心一点如丝乱,任锁牢笼总是虚。用来形容此刻的青盐再合适不过,倘若她对风不流没有任何爱慕心,那她也绝不必如此般挣扎。不过可惜就可惜在,她太过在意自己的过去,太过在意脸上狰狞的刀痕。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美丽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风不流这样绝情的人为什么肯将她留在身边呢?
至少现在来讲,她已跟了风不流一年之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风不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风不流这些年的痛苦。她知道她必须开口,她必须鼓励风不流。因为在她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长期失去温暖的大男孩罢了。
可正当她开口之际,风不流却顿然停下。
“公子,怎么了?”青盐疑惑道。
还未等风不流回答,街尾口便出现一个人影,一步百米,缩地成寸,两息便到了他们眼前。
以月为光,以光为鞘,白晃晃的长剑在他手里犹如神旨。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哪一天我强过你,你就自断右臂?”来者正是那天倚在茶楼门边儿的人。
“剑徒三子剑子凤?”
听到风不流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人便向前一步,英俊潇洒的脸庞也随之变得清晰可见。
剑子凤呵呵笑道:“十年了,你居然还没忘记我这个手下败将,我是该荣幸呢还是该不耻?”
“能接住我一剑的人我自然记得清楚。”风不流道。
剑子凤并不觉得风不流在嘲笑自己,他不但不怒,反而自嘲道:“这天下修剑的人都要和你比一比才会显得自己有多强,当然,我也不例外。”
风不流不理会他的态度,一字一句道:“我说的话自然作数。”
说罢便左手抽出青盐腰间挂着的短剑,可正在他要挥剑断臂之时,剑子凤立刻上挑手中长剑,将风不流手中短剑从中折断。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一息之间。
“公子!”青盐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风不流手中的半截剑,心中阵阵后怕。
青盐向前一步,看向剑子凤,求道:“我家公子于我有赐命之恩,这一臂我替他受过,不知行不行?”
剑子凤收起手中剑,并不理会她,而是看着风不流道:“孤家寡人风不流,什么时候讨了一个夫人?”
青盐连忙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公子的一个丫鬟。”
风不流当然将青盐的话听在耳中,但是他早已经习惯将这些情杂琐事自动过滤出来。
风不流看了一眼青盐,后者便低着脑袋小步退了回来,虽然她头戴斗笠,却也能猜到她此时耳根正红。
风不流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剑子凤见风不流脸色低靡虚弱,便收起了调侃之心,耸了耸肩道:“我只是想来练练剑术罢了。”
风不流道:“这里无人与你练剑。”
“现在虽然没有,但是明天,后天,或许就有了呢?”
风不流不愿再与他争辩,便退了一步,从他旁边走过。
青盐也紧跟其后。
剑子凤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这十年时光,风不流依然是那副渡己不渡他的凄惨模样。
说他凄惨,他却又再转变,说它转变,他却又冷颜冷语。
眼见风不流就要走远,剑子凤强忍着一口怒气,问道:“有一个人一直念着你,你不去见见?”
风不流顿住。
“未曾动情,何必再见?”
说罢便踏步远去。
他看着风不流的背影,定格半晌,随后苦笑一声,朝着风不流的反方向走去,嘴里喃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虽非花非水,但却是一个爱花人。”
月色孤冷,寒蝉凄切。长街上,唯有剑子凤一人,悠哉悠哉。
世界到处充满矛盾,情感也不例外。
问剑山以剑为姓氏,问剑于天下。更以剑徒三子剑术为最,而剑子凤便是三子排行之末!虽是剑三,却也是悟性最高,品性最优之人。
十年前,剑子凤便离开了问剑山,原因之一便是一招之内就败给了风不流。
这一招正是风不流的成名绝技----剑转流云!遇阻化流,遇气化云!
其实,以剑子凤的资质,风不流想要一招击败他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二人的差距就在于,一个是为修剑而挑战,一个为杀人而杀人。这样一来,剑子凤当然会败,因为他技强心软!
原因之二便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能让天下男人望而生畏的女人。可惜的是,这女人却一直崇拜着风不流这个杀人如麻的木头人。这个女人,也是风不流的唯一深交好友----步天歌的亲妹妹----虞梦。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这就要问他自己了。一个男人,若不是喝醉了酒或是遇见了知己,他是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幽州城东面有一大片森林,名叫原始林。原始林中,白日是猎人的天下,夜晚则是群兽的天下。
没有一个猎人敢在深夜去往原始林,也没有任何一只野兽敢在白日间踏出原始林。
人去则无回,兽来也无回。这样的规则,是幽州城与原始林千年来达成的默契。
原始林与百姓居住地之间,相隔一条十多丈宽的湍流,湍流之后便是百丈悬崖。
因为这湍流流水清澈云白,浪花似银似雪。故而人们称之曰为:“白银之河”。
当然,之所以称之为白银还有另外一条重要的原因-------它是幽州城几百万百姓的主要供水源。
几年前,幽州城最大的监狱便迁在这湍流附近,使得原始林与百姓居住地之间又多了一层防御。这一来是避免百姓受到野兽袭击,二来则是防止犯人越狱。
“那土狗要刨到什么时候?”哨塔之内,一个狱卒问道。
“你管它呢,难不成它还能把这城墙挖透了不成?”
二人站了几年哨岗,没想到人没来劫狱,却来了一只土狗。
狱墙外,一只成年土狗头贴墙面,前脚疯狂刨着身下泥土。
这土狗通体黑色,高约七十公分,脸似狼,耳似狐,口内那一对尖锐利齿,彰显了它的凶性。
“嗷呜~”
一声哀转久绝的狼嚎打断了这土狗的动作,它立即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对面的原始林。
哨塔狱卒也随之打起十二分精神。
森林中啼声杂乱,急促紧张。似乎是一群猎手正在追捕食物。
月光下,一只白狼飞身而出。
它落在地上,立刻转身盯着原始林,身子慢慢倒退,只到白银河边。
确实有敌人在追杀它,这敌人不是熊,不是虎,而是它的同类。
“这下有的看了”一个狱卒笑道。
另一人道:“滚滚白银东逝水,群狼也把头领换。这狼和人呢,倒是像的极。”
“呵呵,谁说不是呢?”
“你猜这白狼能杀几个?”一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狼王毕竟是狼王,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我压五个!”
“好啊,我压一个,就赌今天的工钱,怎么样?”
“谁怕谁!赌了!”
白狼已被逼入绝境,要么作困兽之斗,要么跳河自尽。
白狼仰天长啸。
脖子,后背,肚皮,脚裸都是血迹与伤痕。
旧的还未凝固,新的还在滴。
在这冰冷的月光下,这一声长啸,挥洒出一个末路狼王的尊严。
白狼锐眼扫了一圈面前的”敌人”。毅然转身跳入白银河,身影果决、坚决。
群狼低首哀鸣,似乎是在送别狼王。
狼性比人性耿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你胜了,拥戴你,你败了,围杀你。
能参与狼王之争的何尝不具有狼王之姿?
被击败的狼王它曾经也是王啊!
它值得群哀!值得低头!
“啧啧啧,这白狼想开了。”一个狱卒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原始山林依旧在。”另一人叹道。
“诶,那土狗要干什么,你快看!”
只见那黑犬纵身跃下白银河,朝着白狼游去。
河水湍急,白狼王已然放弃了抵抗。但这黑犬顺着流向奋力刨划,几息工夫便超过了白狼。
群狼在岸边紧随着他们的身影。
可前面一百米处,便是悬崖。黑犬它能成功吗?
黑犬呛了一大口水,却还是张着嘴巴。
当白狼抵达它的面前时,它一口便咬住了白狼的后颈。
这一咬,快准狠。
黑犬得手后,不慌不乱,随着河水漂泊,眼看就要到悬崖边儿上,它开始发力,沿着斜线游动。
有一棵粗木正巧挡住了小半个河宽。这黑犬原来一早就知道!
如它所料,如它所做。它借着粗木的身躯慢慢向岸边移动。
虽然有粗木能够减缓一部分水的流速,但这却不能阻止水流绕开粗木的牵扯力!
它能移动,完全是靠着它自己惊人的力量!
“这土狗行啊”
狱卒二人伸着脖子看着远处的黑犬一点一点将白狼救上岸。
群狼见到此状,便转身回了原始林。
“走走走,赶快!”一个狱卒慌张道。
“怎么了?”另一人跟在他身后问道。
“这狗有这个本事,说不定真能把墙挖个洞!”
“今晚要处理十几个犯人,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狱中住处。
齐都将正与亲信密谈。
“大人,这不妥吧。齐公子性情刚烈,一定会与他打到不死不休为止。”亲信劝道。
“而且那小子力大无穷,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恐怕....”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义子的能力?”齐都将疑怒。
“属下不敢!”亲信低头道。
良久,齐都将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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