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过月,众星退避。原始山林,群狼拜嚎。
无论是兽界还是人界,伞永远都掌握在高个子手里。
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只要你一息尚存,这把无形的伞就能时时刻刻笼罩着你的心,令你压抑,令你窒息。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死去。
狱中刑场。
所谓的刑场,不过是一片空旷黑暗的空地罢了。
此时此刻,漆黑杂乱的地上躺着十一具死尸,各个死壮怪异。
骨碎脏流,四肢颠倒,像是被人硬生生给砸死的。可疑的是,除了人之外,竟还有鸡鸭的碎块。
“就剩下你一个了,小子,你怕不怕?”齐浚恒将手里的尸体扔在一旁,走向正绑在十字木上的陈小河问道。
陈小河至今也想不通自己的好兄弟为什么会出卖自己。
难道仅仅是那几两碎银吗?
齐浚恒见陈小河眼神空洞,毫无斗志可言,便失了兴趣,说道:“我也不欺负你,还是老规矩。”
一人走向前去给陈小河松绑,一人端着好酒好肉放在陈小河的面前。二人配合默契,似乎这样的经历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尤头儿还让我一个一个和你们打,早知这么没劲,就不该听他的话!”齐浚恒一脚踢飞了一人的头颅,无趣道。
“你不吃?”齐浚恒见陈小河一直傻站着,疑惑道。
陈小河不语,仿佛眼前的人是空气一般。就算陈小河想要说活,他也不能,因为他已成了哑巴。
齐浚恒是齐都将的义子,武道天赋远超同龄人,在幽州城内也是排的上名的少年天骄,也是最有望成为修士的武者。
但是他一直有一个心病,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身父母,也就意味着,他是个孤儿。
在他七岁那年被齐都将发掘并收为义子,之后的日子里,他也从没让齐都将失望过。
“看你的样子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早死早投胎。”话音刚落,脚也顺势踢了出去,正中陈小河的胸膛。
“砰”的一声,十字木被陈小河的身子撞断了半截,余势不减,陈小河在地上滚了七八米才算停下来,可想而知,齐浚恒一脚的威力。
这也正好解释了之前那十一具尸体的惨状。
远处的齐都将见了这一幕只能暗自叹息。
“大人,陈小河好像并没有还手的意思。”老尤头说道。
“陈小河这个人我注意已久,他虽然好斗,却都是有目的的斗。”
齐都将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只从表面上观察他,你一定会被他所骗。起初我也觉得这小子只是年少轻狂,争勇好斗,可自从那一次他与赵家小子碰面时,我才明白,陈小河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表面上每一步都是乱七八糟的,但是每一步都踩在了某些人的尾巴上。“
“一年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建造了自己的一小撮势力,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该有的心性吗?”
老尤头不再言语。
就在齐浚恒准备结果陈小河之时,一声犬吠打破了刑场内死气沉沉的气氛。
正是那土狗!它居然进来了?
土狗的后面居然还跟着一大波狱卒······
只见这土狗骤然加速,纵身一跃,跳上了齐浚恒的头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齐浚恒做梦也想不到他人生第一次流血竟然是因为一只狗。
“畜生去死!”齐浚恒怒喝一声,硬生生将土狗连带脖子上的皮肉给拽了下来。
“你们都不要过来!”齐浚恒一只手握着土狗的脖子,一只手示意所有狱卒。
此时齐都将和老尤头也朝这边走来。
此时本已奄奄一息的陈小河,双手扶着已经断裂的十字木勉强站起来。
陈小河重重咳了一声,将淤血吐了出来。
齐浚恒已然发觉陈小河的不同,握着土狗的手再次用力,双眼瞪着陈小河。
陈小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十字木从土里拔了出来,甩在了齐浚恒的脚下。
齐浚恒眼见如此,虽心有怒火,却也是兴奋。
陈小河指了指齐浚恒,又指了指自己,表示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和这只狗无关。
“好,你要是打不赢我,你和这只狗都要死。”
陈小河纵使天生神力,此刻也几尽灯枯。将十字木从土中拔出来已经算是极限了。
长途跋涉,烈日熏烤,月夜不眠,滴水未进···任何一向长期经受,都是对凡人致命的打击。
齐浚恒将土狗扔在地上,撕破身上的衣服,将脖子将就着围了一圈。似乎这点疼痛对他来讲不过是被针刺了一下罢了。
土狗四脚刚一落地,迅速窜到陈小河脚下,才躺下喘气。
陈小河摸了摸土狗的头顶,笑了笑。这一笑,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势,开始疯狂咳血。
齐浚恒道:“你这种状态,我赢了也胜之不武。”
听到这话,陈小河眼里闪过一丝锐光。
陈小河伸出一根手指。
齐浚恒问道:“一招?”
陈小河点头。
“好,就照你说的办。”
齐浚恒为了激发出陈小河的斗志,认真道:“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们走!我齐浚恒说到做到!”
听到齐浚恒这么说,齐都将与老尤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小河的确很聪明,但是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清楚,就算是他们放了陈小河,陈小河也必死无疑,与其让他死的痛苦,不如就让他死在这监狱中。
齐浚恒右臂紧绷,拳头紧握,手背青筋爆出,脖子上的伤口也受到牵连,开始渗血。
众狱卒咽了咽口水,他们内心当然对齐浚恒的一拳之力了解的清清楚楚。即使陈小河天生神力,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一拳,陈小河是绝无可能接下的。
这一击直逼得陈小河面门,如果他接不下,那他的下场就与那十二具尸体一样,身首异处。
可笑就可笑在,上天总会给人惊喜,随后再将惊喜浇灭。
只见陈小河也伸出右手,只不过并不是去硬接那拳头。而是朝齐浚恒眼上洒了一把泥土,而后迅速调整身位,贴着地面滚到齐浚恒脚下,双手紧抱他的脚裸,奋力一掀,齐浚恒便倒地了。
齐浚恒又是做梦也不会想到陈小河居然这般无赖。在他的世界里,既然说的明明白白的,为何做起来偏要拐弯抹角呢?
陈小河不顾伤势,搂着跑过来的土狗大笑。
此时齐浚恒已经站了起来,脸色气的发紫。
齐都将开口道:“恒儿,过来。”
齐浚恒大呼一口气,压下了满腔怒火,来到义父身前。
“兵不厌诈,你确实输了。”
齐浚恒不好意思说话,只是低着头。
“你终日缩在这牢笼里面练功,除了参加武道天梯赛便没有再出去历练过,输也应该。”
“追命台举办的天梯赛有各路高手担当裁判,没有武者敢耍阴招,但是在真正的战斗中,不择手段才是取胜的关键。”
齐浚恒回道:“恒儿受教!”
“不光要受教,重要的是你要将它派上用场。”齐都将说完便向陈小河走去。
“公子,你赶紧回去吧。”老尤头说完便也跟上前去。
齐浚恒并没有走,因为他不好意思走,他输了,就要放陈小河和他的狗离开,但是他显然做不到。
齐都将蹲下身来,看着正躺在地上的陈小河道:“陈小河,你是个聪明人。我就和你直说了吧。”
“并不是我非要你的命,而是赵家人。你知道的,我也只是个当差的。”
陈小河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摸着怀里的狗,他的脸上有血、有汗、有泪水。
“我可以放了这只狗。但是你今晚就必须死。”
陈小河这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可是这土狗却突然疯了似的扑向齐都将,撕咬着他的裤脚。似乎是在说,你为什么能放了我,不能放了他?
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主人要死,它要么陪着死,要么阻止主人死。
可是今晚,他们都不用死,因为有一个人,他已经来了。
风不流其实一早便已经到了这里,他深藏暗处,在观察,观察那只狗和他的主人陈小河。
狗不是凡狗,人也不是凡人。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
当所有人都认为陈小河难逃此劫之时,“蹭”的一声,一柄明晃晃的断刃刺破虚空,插进了齐都将的脚下。
“是你!”齐都将惊道。
来者正是青盐。
风不流并没有露面。
所有狱卒一拥而上将她包围起来,齐浚恒也随之跟了上去。
青盐淡然迈步,轻笑道:“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周身地势迅速凝聚,两息后骤然爆发,将一众狱卒震飞出去。
齐浚恒也不例外,他做梦也想不到刚才输给了陈小河,现在竟然又被一个女子给轻轻松松的击败了。
齐都将表面镇定,内心却是跌宕起伏,这女子竟然是极阴境!这可是可以借地势的强者啊!
整个幽州城达到极阴境的武者最多也不超过十个!
齐都将强心镇定下来,只是说道:“原来是修士,恕齐某眼拙。”
青盐道:“这个人和这只狗我要了,你开个条件。”
“这..其实和在下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这赵家想要他的命。”
“赵家?”
“对!”齐都将点头道。
“赵南风那个赵家?”青盐问道。
“是,赵家家主确实叫赵南风。”
青盐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了吗?”
齐都将巴不得与赵家扯开关系呢,正巧他本来也不想陈小河就这么陨落,青盐这么一说,正好着了他的意,便道:“在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