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山林大乱,鸟飞兽窜,鹿群中枪但是并没有立即死亡,而是奔逃入林,每个人都说自己射中了目标,雪地上有鲜红的血迹。
这是用枪狩猎的常态,枪子杀人威力足够,但是想用一颗子弹瞬间撂倒一头两米多高,几百斤重的野兽是几乎不可能的。食草动物中枪后大多会立刻惊散奔逃,而在平时,猎人们则会追随猎物的足迹和血迹,耐心地在山林里寻找失血过多而死的猎物尸体。
但那是在夏天里的狩猎技巧,在冰天雪地的冬天里,进入深林追踪猎物,让每个护卫都有些犹豫。他们先在树屋上等了十多分钟,确定没有冬兽埋伏尾随后,才敢出声。
李善元往墙上砸了一拳:“我不是射中它的脑袋了吗?它怎么还能跑?”
赵阔问赵辽:“哥,我们要去追吗?”几个人目光都转向他。
赵辽尽量显得轻松一些:“当然追了,我们打中了好几只,现成的鲜肉和鹿皮为什么不要?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冬兽,怕什么。”
李善元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放诱饵,也没有大角鹿。我听说冬兽鼻子特别灵,隔着十公里都能嗅出血腥味来,如今这么多只淌着血的大角鹿在林子里跑,冬兽多半闻着味道过来了。”
赵辽说:“不要瞎想!刚刚我跟赵阔应该打中了那只雄鹿的心脏,它跑的那么快,不用一会它就会放干自己的血,肯定跑不了太远。”
温鹿还是从头到尾都不愿意跟四个护卫沟通,他听得赵辽讲来,半点不磨蹭,一马当先下了树屋。赵辽脸上挂不住,连踢带踹把其他三个人赶下了树。
空地的雪面上脚印杂乱,除了作为射击目标的四只大角鹿外,还另有几只大角鹿闻风而逃,跑出好几个方向,让赵辽等人一时挠头不已。
还好有温鹿,他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扭头问赵辽:“大角鹿都分头逃了,我们是不是去追那只雄鹿?”
赵辽点头:“对,我们八成射中了它的心脏,肯定跑不远的。”
于是温鹿扛起枪:“跟我来,小心注意周围的动静。”
赵辽两人肯定没有射中大角鹿的心脏,不然地上的血迹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但是温鹿假装不知,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心里正在做盘算:“这只雄鹿既然没有被打中要害,看它那么高大强壮,肯定已经跑入了深林,说不定真能引来冬兽。”他心中模模糊糊觉得,这是个报复这几个护卫的好机会。
走出十几分钟,护卫们明显感觉到不对了,因为这个方向是赵辽选的,所以他还强撑着不说话,但是其他人就忍不住了。李善元不敢去问赵辽,于是去问赵阔:“你确定你真的打中它的心脏了吗?”
赵阔也变得不确定了,含含糊糊地说:“应该吧。”
李善元又问温鹿:“小子,你带路没带错吧?”
温鹿耸耸肩,指了指地上的脚印跟剐蹭到灌木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李善元怒道:“老子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赵辽打断李善元:“好了,不要说了,我们走出这么远,应该接近了。如果待会再找不到,就原路返回。”
又走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了那头雄鹿庞大的尸体,它倚靠在一颗树下,好像睡着了。走近它可以看到它胸腹部有两个弹孔,血从那里流出,凝结成了两条红色冰河。
赵辽几人用绳子从雄鹿的腹下把它绑住,想把它拖走。李善元说:“天不早了,这样拖要拖到什么时候。”
温鹿心中唯恐其他人放弃,卖出十成十的力气,一个人就拖动了大雪鹿。他手脚腰肩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回头说:“在雪地上拖不费劲。”
李善元被温鹿的巨力吓了一跳,小声说:“这是头驴子吧?”
于是温鹿打头,五个人各执一段绳结,齐心协力把大雪鹿往回拖。最开始速度还真的挺快,赵辽等人心情都放松下来,照这个速度,不久就能到树屋边,到时候再回村叫村民过来帮忙,一定能在天黑前把这头鹿带回去。
太阳渐渐偏西,林子里吹起了寒风,几个人嘴里吐热气,身上冒热汗,但是手脚冻得冰凉,脑子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不知不觉间,拖鹿的速度慢了很多。
赵辽说:“怎么回事?你们想在林子里过夜吗?打起精神来!”
赵阔等人从困顿中惊醒,卖力拉了一阵,没几分钟,速度又慢了下来。
“使劲啊!就我一个人在拉吗?”赵辽又说到。
赵阔说:“哥,我们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在这里歇一下吧。”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绳子。李善元黄麻子看到,也丢下了手里的绳子,一屁股躺坐在了雪里。
赵辽大怒,把绳子当鞭子往几人头上抽去:“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在哪!冬兽什么模样你们没见过吗?在这里也敢提休息!”
他又指着没放下绳子的温鹿说:“你们看看温鹿,都一样是人,他怎么就不喊累?”
李善元说:“他就是头驴子!”
赵辽说:“他是有尾巴还是有蹄子?”
李善元又说:“我们最开始还拉的好好的,后来就越拉越重,我怀疑是温鹿出工不出力,抓着绳子摆相呢。”
赵辽心里也有这种感觉,怀疑地瞟了一眼温鹿。温鹿无辜地向他们张开了自己的手,上面全是绳子深深的勒痕,他说:“担子向来是路越远越重,怎么能怪我呢?”
赵辽挑不出毛病,再去催赵阔三人起身,他们三人勉强爬起来,再拉了一段路,无论如何拉不动了,李善元和黄麻子往地上一躺,不起来了。赵辽自己也累得喘不过气来,无法再苛责别人。
赵阔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说:“哥,我们就把这鹿留在这里,明早多叫点人再来吧。”
赵辽说:“放在林子里过夜,肯定要被冬兽吃了。”
李善元说:“再不回去,就是我们被冬兽吃了。”
温鹿捡着不痛不痒的话说:“我们要不把鹿角敲下来带回去,也算是给男爵一个交代。”
正当赵辽犹豫之际,黄麻子发出困惑的声音,手指着身后山腰说:“那里怎么起火了?”
几人闻声望去,确实看到一团橙黄的火焰在石头上升腾,时起时散。再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团在冬日斜晖照耀下反射红光的水蒸气。赵辽几人吓得汗毛倒立:山腰上雪地里,正伏着一头雪白色的巨狼!
温鹿一路都在设想带领这几人走进冬兽的陷阱,但是如今真的看到了冬兽,他还是被吓得不轻,他小声安抚几人:“不要动,面对着它,慢慢后退。”
赵辽等人没有做过猎手,也知道这个道理,在猛兽面前绝对不能显露出恐惧。赵辽轻声说:“把鹿留给他,我们慢慢走。”他们慢慢起身,拨开枪上保险,一步一步缓缓后退。
忽然又有一头狼从树后冒出,本来就已经方寸大乱的李善元被吓得大叫一声,慌乱之中开了一枪,随即其他四人的枪也跟着一顿乱放,巨狼受惊跳起,李善元只道它要冲着自己来了,把枪往地上一丢,掉头就跑。
赵辽想控制局面,对着李善元的背影大喝:“不要跑!跟我们待在一起!”
但局势已经控制不住,黄麻子也跟着李善元掉头逃跑,赵阔把枪往地上一扔,拽着赵辽说:“哥,再不跑我们就在最后了!”
赵辽明知道分散逃跑只会给狼逐个击破的机会,但是眼见大势已去,也只好转身逃跑。只听得温鹿在他们身后大叫:“不要跑!跑起来它们会追的!”
但是一旦开始逃跑,就是山岳崩塌,哪里还停得住?赵辽四人心中已经被恐惧占领,只顾争先抢后地逃命,唯恐自己被落在最后,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狼不是豹子,不会爬树,温鹿从容快速地爬上了一颗高树,端坐在树杈上又对着下面逃跑的人喊话:“上树!狼不会爬树!”
温鹿三番两次提醒帮助四个护卫,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总有人要丧生狼口,既然如此不如多说几句,让幸存的人不能怀疑自己的用心。
狼群生来就有追逐的天性,它们虽然是尾随着大雪鹿的血腥味而来,并没有打几个猎人的主意,甚至有点忌惮他们。但是狼群一见到几个猎人转身逃跑,就无法抑制地丢下大雪鹿尸体,放开腿脚追逐起几个护卫来。
一连从山林里跑出好几头狼,与悄无声息地豹子不同,追逐的狼群极为兴奋,一边跑一边发出响亮的喘息,还有短暂嚎叫,让几个护卫只觉得狼群的舌头已经舔到了自己的后颈。李善元和黄麻子虽然是最先逃跑的,但是黄麻子不如赵氏兄弟跑得快,几步就被赵辽和赵阔赶上,黄麻子大吃一惊,伸手去拉赵阔的衣服:“不要丢下我!”
这一拉把赵阔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让赵阔心中怒火冲天,回身照着黄麻子的那张麻脸狠狠地砸了一肘,砸的黄麻子眼冒金星,一下扑倒在地上。黄麻子被吓得元神出窍,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行,结果一脑袋撞在一颗树上。他想起温鹿的话,抱着树如同抓住一颗救命稻草,赶紧往上爬,爬了不到两米,狼群已经杀到,在黄麻子绝望的尖叫声中,一头狼借着速度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把黄麻子从树上摘了下来,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