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倾巢而出,咬死黄麻子的那头狼叼着黄麻子的脖子喘了一会儿气,然后丢下黄麻子的尸体继续追逐剩下的人。
温鹿眼看着狼群跑远,心中害怕,赶紧溜下树,走另一条路回村。他们刚才拖着大角鹿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这里离村子不远。一回到村,见到一大群村民手拿弓箭刀斧,围聚在村口,其中就有惊魂甫定的赵阔和李善元。
温鹿问:“赵队长呢?”
赵阔含恨抹泪:“他摔倒被狼咬住了,我们两个人拼死才跑出来。”
男爵赵建元也在人群中,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他看到温鹿回来,立即向他询问:“黄麻子呢?你看到黄麻子了吗?”
黄麻子是被赵阔用手肘打倒后,被狼咬死的。李善元跑在前面不知道,赵辽已经死了,现在知情人只有赵阔和温鹿两个人。男爵问起来,赵阔不敢看他,只垂着脸抹泪。温鹿只说:“他也被咬死了,我在树上看到的。”不提赵阔。
男爵痛心疾首:“你们几个人怎么就不会爬树?我当初不就告诉你们,在山林里遇到冬兽就学温鹿上树吗?”
李善元恶狠狠地盯着温鹿:“爵爷,温鹿带着我们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引诱我们走进山林深处。他是本地人,我怀疑是他故意带着我们走进狼窝的。”
如果赵辽还在,温鹿还忌惮他们几分,现在赵辽死了,黄麻子也死了,留下一个心虚的赵阔和胆小鬼李善元,温鹿才不怕他们。当下声色俱厉地反驳道:“明明是赵队长要我们进山去找那只雄鹿,我一步一步都是跟着雄鹿的脚印和血迹走的,这点赵阔可以作证,你怎么敢在男爵面前胡说八道,搬弄是非?”
李善元又说:“那后来拖鹿的时候,你怎么又不出力了?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等着狼群来找我们!”
温鹿冷笑:“看看你的小身板,再看看我,到底是谁出力谁没出力,还要我说吗?而且本来狼群只是冲着大角鹿尸体来的,赵队长明明白白地命令我们慢慢后退,你为什么先丢枪逃跑,让狼群来追咬?”
男爵刚刚才到,只知道他们几人在在山里遇到了冬兽,具体经过还不清楚,这会儿听他们说话越听越糊涂,他打断温鹿:“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慢慢后退又逃跑的?”
温鹿转身说:“爵爷,我从头跟你讲。我们打死了一头大角鹿,赵队长想找到那头鹿拖回来献给爵爷,但是拖到半路上,遇到了一群冬兽狼。爵爷你不曾打猎不知道,狼这种动物向来是欺软怕硬,只要你不怕它,让它看不透你的虚实,它们就不敢上前。当时如果我们慢慢后退,把那头大角鹿尸体留给它们,有很大可能全身而退,结果就在这时候李善元他擅自开枪激怒狼群,又带头丢枪逃跑,带着黄麻子也跟着逃跑。狼就像狗,人不动它也不动,人一跑它就追。所以今天发生这种惨剧,全是因为李善元当了逃兵!”
这下赵阔也反应过来,虽然是哥哥赵辽提议进山找鹿,又是他非要把鹿拖回马鞍村,但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无疑是逃兵李善元,他顾不得前几天和温鹿的嫌隙,转身一把把李善元推倒在地恨声骂到:“你这个砍头鬼李善元!就是你带头逃跑,引得狼群来追!我哥和黄麻子死了,你这个带头跑的怎么没死!你就是想跑前头,留后面的人给你当替死鬼对吧?我要你血债血偿!”
说罢扑到李善元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李善元个头比赵阔小,一时反抗不得。
男爵赵建元已经损兵折将,这时候怎能放任自己手下再起内讧?他忙去拉架,但是拉不起已经红了眼的赵阔,于是回身命令温鹿和其他村民:“快把他们两个拉开。”
温鹿和旁边围观的村民一拥而上,拉开了两人,李善元惊慌失措,咳嗽不止,赵阔还想上前拼命,但是手脚都被村民抓住,动弹不得,只好仰天大哭。
身边再没有能依仗的人,赵建元只好问温鹿:“狼群会来村子里么?”
温鹿说:“难说,狼群追到村口了吗?”当事人赵阔和李善元都一时说不了话,旁边的村民告诉温鹿,狼群追着两人一直跑到村边的林子外,看到村子后,在林外逡巡徘徊了一阵,才返回山林。
温鹿说:“既然狼群看到了村子,但是没有进来,说明它们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但是它们晚上胆子会变大,要在村里点上篝火。”
赵建元又惊又悔,说:“你们就不该去找什么大角鹿!我叫你们待在树上打冬兽,为什么要去招惹大角鹿?还跟着鹿跑进林子里!不听我的话这就是后果!”他乱发脾气,指着天骂起尸骨未寒的赵辽来。
赵阔含泪暗恨:明明就是你赵建元贪心,要拿我们的命去换冬兽皮,我哥豁出命来只为博你开心,你现在反倒骂起他来!
他和哥哥一家妻小都在江英镇,仰仗赵建元的老爸江英镇子爵赵涛的鼻息过活,所以不管多生气,也只好把泪往肚子里吞。
温鹿打断赵建元的话:“爵爷,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村民回家加固门窗,各家各户门口点起篝火防狼。”温鹿话多了起来。
赵建元说:“我巴不得狼吃饱了这帮乡巴佬,拍拍肚皮回山呢!免得我家遭灾。”
温鹿一向知道赵建元口不择言,说话容易得罪人,但是从没想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彼时村民还围站在男爵身边,希望能在他的指挥下保护村庄,谁能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管他是气话还是无心之语,都寒透了在场所有村民的心。
过去有赵辽为首的民兵队为赵建元御侮,而且温鹿也还不熟悉赵建元,摸不透他的底细,所以一向还算尊重他。如今赵辽黄麻子已死,剩下的赵阔和李善元两人离心离德,民兵队已不被他看在眼里。再加上终于了解了赵建元的为人,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子爵儿子,温鹿开始反客为主。
他非常直截了当地对赵建元说:“爵爷,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过去温鹿待在男爵家,一直是以一个低调的老实人形象出现,既不说话,更不会这样反对别人的意见。赵建元被温鹿的无礼吓了一跳,眼睛瞪大了看他。
温鹿接着说:“村民都是爵爷你的子民,战争时你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如今冬兽在村边徘徊窥视,正像是一场战争,你应该把他们组织起来保护村庄,而不是说什么放任村民被吃的话!”
赵建元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拿眼睛去扫民兵队仅剩的两个残兵败将,赵阔虽然因为前几天温鹿跟哥哥言语冲突的事情,心中对他有芥蒂,但是现如今他更反感这个屁都不懂,一昧瞎指挥送手下去死的男爵。听到温鹿一番驳斥,心中暗暗痛快。男爵对他使眼色,他低头只当不知。
李善元则像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浑浑噩噩,温鹿和赵建元的话一概没有听到,见到男爵投来目光,只是讨好地傻笑。
两个护卫没有表示,倒是旁边的村民对温鹿的一席话发出阵阵赞叹声。赵建元被憋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丢下一句话叫温鹿看着办,掉头就要回男爵府。
温鹿叫住他:“爵爷,我说这一番话不是要跟你对着干,是如果把狼群引到了村里来,男爵府也不免有危险。等狼群发现抓人吃这么简单时,那恐怕它们将来一直到春天都要待在村边等着吃人了。”
赵建元这时心里还有脾气,甩手回家,等他坐在家里窗边,看着西边摇摇欲坠的夕阳,想起温鹿刚才的警告和描绘的村庄前景,这才回过劲来。前几天因为捕杀了一只洪荒巨兽而得意洋洋,信心百倍的男爵赵建元,又开始因恐惧瑟瑟发抖。
他高声叫道:“赵阔!李善元,过来!”他想让两个护卫帮忙加固门窗。但是两人不在。赵建元刚刚下去的脾气一下子又升了起来,温鹿是个外人,顶他两句嘴就算了;赵阔李善元两个人从父辈开始,就吃他老子赵涛的粮,如今怎么还不跟他一条心?他在屋里破口大骂,既是宣泄愤怒,也是宣泄恐惧。
关月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村里乱成了一锅粥。她走下楼来皱着眉头说:“怎么了?没人在你跟前,你指天指地的骂什么呢。”
赵建元竟然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老婆诉说,平时对他最忠心耿耿的赵辽和黄麻子在山上被冬兽吃了,剩下两个赵阔和李善元都是天生的反骨,没有半点忠心。又说冬兽今晚就要进村,要把男爵府全家吃个干净。
关月听了个模模糊糊,但是知道赵辽和黄麻子死了,还是大惊失色,问道:“剩下的两个人在哪?温鹿在哪?”
赵建元敢骂家里的两个护卫,但想起刚才高大健壮,指挥若定的温鹿,竟然一时不敢说他的坏话,只说:“他们应该都在村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