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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门

(1)

川启喜欢收藏。川启喜欢各种收藏。十一岁时的一次经历让他迷上了这行。

川启三岁随父母来到大西北。父亲和母亲都是北京人,六十年代父亲所在的精密仪器厂整体迁往甘肃,父母响应党的号召支边来到甘肃一个小县城。父亲在县城的精密仪器厂当材料科科长,母亲则在当地的县医院做中医大夫。

那时候大家生活都不富裕,父亲工资也不是很高,但他经常接济周围的人。同事的父亲病了,他会以同事的名义往同事的老家汇钱。邻居家孩子多,他就定期送给邻居米面。为此母亲没少和他争吵,俩人甚至因此动过手。

对于父亲和母亲的战争,川启始终站在母亲一边,他认为父亲对外人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对待自己的家人,因而对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冷淡,并将这种冷淡一直保持到父亲去世。

(2)

因为生活困难,直到现在川启还经常试图想起小时候到底用什么东西擦的屁股。卫生纸他肯定没有用过,甚至不曾见过。就是表面粗糙颜色黑不拉叽的草纸,也只有姐姐川卉来例假时才配享用。但川启有自己的办法。

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屋里的墙上都挂着一本日历,每过一天就随手撕掉一页,川启就用撕下来的日历页擦屁股。但一天一页的日历常常供不应求。好在那时候食品供应不足经常吃不饱,所以拉的也少,但如果赶上拉肚子,日子就会被提前好几天。

日历页上往往印着各种科普知识,比如汉赋元曲、唐诗宋词、成语典故、猜字灯谜、历史宗教、军事政治、音乐绘画、舞蹈体育、瑜伽柔道、美容美发.......,加上人在拉屎的时候注意力似乎最集中,记忆力也似乎最强,因此川启利用拉屎时间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因为日历页面积不大,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手中的资源,川启琢磨出一种特殊的擦拭方法,就是每擦一下,把日历页对折然后再擦。春去秋来,川启练就了一手绝活,能将一页日历对折七次以上还能擦屁股,有甚说甚,这对一般人而言很难做到,不信你试试?

大部分情况下,当日历页对折到五次时,屁股就基本上擦干净了。如果刚好赶上哪天吃了块水果糖,奢侈地用糖纸做一下补充擦拭,就可以省点力气将日历页对折三次就够了。

(3)

在川启家乡,土壤的粘性很大,因此,当地的建筑材料不是以砖瓦为主,而是采用以粘土做成的土坯。土坯根据形状不同分为“坷垃”和“炕面”。“坷垃”是十几厘米见方,三十几厘米见长的长方体,主要用来代替砖头垒墙盖屋。“炕面”则是五十厘米见方,几厘米见厚的立方体,主要用于做土炕的炕面。“坷垃”的形成不像砖瓦需要窑烧,而是在刚收完庄稼的田地上,用水把土壤浇湿夯实,然后用直板的铁锨直接裁成。川启经常目睹当地老乡裁制“坷垃”的过程。先用铁锨在地面上自上而下裁出四个边,再用铁锨自底一掀,一块“坷垃”便出现在铁锨上,然后往旁面一码,和前面已经裁出的“坷垃”有序地排成一行,等待自然风干。“炕面”则是将泥巴填入用木条围成的四方模具拓出来的。

在家里川启的御用手纸是日历,在外面则基本上用碎坷垃取代。那时候城镇很小,稍走几步便是乡村。川启和其他孩子一样,除了上学和吃饭睡觉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散养在野外,童年基本上是在农村的野地里打闹戏耍度过的。田野成了孩子们天然的厕所,“坷垃”也就自然而然地取代手纸,成为擦屁股的首选。

常言道“十男九痔”,就是说大多数男人都患有痔疮,而川启的后面却是异常的光滑整洁,这与他从小使用“坷垃”擦屁股或许有着一定的联系。据民间传说,泥巴止血消炎的效果一点不比现在的“云南白药”差,也许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4)

由于经常和父亲怄气,在川启八岁的时候母亲身体变得很差,经常外出到大城市瞧病。由于父亲经常陪母亲外出就医,所以川启和弟弟川宇基本上由姐姐川卉带大。因为缺乏家教,川启就和一些坏孩子混在一起,打架逃学成了家常便饭。

那时川启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干的事情是叉田鸡和掏鸟窝。叉田鸡所使用的工具是竹叉,就是在长竹竿一头绑上三根手指长的铁丝,铁丝一头用砂轮打磨锋利。叉田鸡时,提一个用纱布做的袋子装田鸡。每当叉上来一个田鸡,川启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剪刀,熟练地将田鸡腿剪下来扔进袋子里。回家后姐姐川卉将田鸡腿用水洗净,然后上锅用辣子爆炒,这在没有肉吃的年代,为川启和弟弟川宇发育不良的身体增加了些许营养。

但田鸡是益虫,所以经常会遇到老乡们的阻拦甚至没收他们的作案工具。但田野实在是太大了,老乡不可能管得过来,所以每次出征,川启都有不小的斩获。

回想起来川启觉得扎田鸡的过程十分血腥和残暴,小时候看着被剪掉双腿的田鸡在被扔回水里后仍然挺着半个身子往前奋力游去,他和小伙伴们不但不害怕反倒觉得很有趣。这种暴力行为和杀性使川启多年后明白了为什么战争年代的人都能打仗,那都是逼出来的。现如今的孩子,比如儿子川迪,踩个蚂蚁都不敢,更别说奋勇杀敌了。搞得川启常常杞人忧天,担心RB鬼子再次打进来我们的后代该怎么办。

(5)

叉田鸡看似简单实则不然。首先田鸡很机灵,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导致它受惊跳入水中,哪怕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再有就是田鸡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草丛里,身上的颜色和草丛一样,很难被轻易发现。所以要想叉到田鸡,一定要在远距离发现目标并飞竿命中。天长日久,川启练就了一身十发九中的飞竿本领。直到现在,川启脑海里还经常浮现出这样的场景:自己在前面搜寻和出竿,弟弟川宇提着沙布袋跟在身后,并在川启将田鸡腿扔给他时露出敬佩而又会心的微笑。

和叉田鸡相比,掏鸟窝就显得容易得多,只需配备一把弹弓。弹弓是用手指粗的树叉截成的。在树叉的两头绑上两截橡皮筋,再把橡皮筋用一块红领章大小的皮革连起来便成了。发射时将小石子包在皮革里,然后一手执树叉,一手拉皮筋,对着目标一松手,石子便直奔目标飞去。

掏鸟窝时,一人上树去掏鸟蛋,其他人则在下面用弹弓向盘旋在树梢周围奋力保卫鸟窝的鸟爹和鸟妈发射石子,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战斗结束后川启和孩子们就用泥巴将鸟蛋糊起来,然后捡一些干树枝点上一堆火,将裹着鸟蛋的泥巴扔进火里烤。等泥巴烤干后将其往地上一摔,破裂的蛋皮便沾在泥巴上,露出香喷喷的蛋瓤。

(6)

由于反帝防修和备战备荒,那时城市和乡村到处都在修建防空洞,这为孩子们提供了天然的游戏场。孩子们除了在防空洞里捉迷藏,还经常通过地道潜伏到附近工厂,偷盗一些废铜烂铁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有一次竟把军工厂里的铝锭模具给偷了出来,惊动了工厂保卫处和当地公安局。经过调查,发现这只是一帮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并非阶级敌人的阴谋破坏,只对孩子们进行了批评教育,并收缴了被盗赃物。

而川启的脑袋瓜要比其他孩子灵活一些。在防空洞捉迷藏的时候,他发现通道顶部的木头横梁上长着不少蘑菇。于是拣个头大的采了一书包背回了家。

经母亲确认这些蘑菇不是有毒的“狗尿苔”,完全可以放心食用,姐姐川卉当即炒了一大盘,让大家解了一把谗。此后,川启便经常转战于不同区域的防空洞,隔三差五地背回鲜嫩的蘑菇。

(8)

那段时间,川启常常梦见自己在马路边捡到很多钱币,有壹分的,也有贰分的,但更多的是伍分硬币。梦醒之后自然是又气又急。梦里吃西瓜还能过过嘴瘾,梦里拣钱纯粹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或许人在缺钱的时候就容易做类似的发财梦,至少川启是这样。多年后移民美国,自打贷款买了别墅,他便经常梦见在自己家的后院发现了金矿,并且在梦里为设法保护这些金矿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相对于梦中捡钱醒来后的沮丧,川启也有过开心的梦境。比如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他欠下巨额债务,并失手杀了上门讨债的人而被法院判处死刑。在被五花大绑押往刑场之后,一声枪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当他发现所有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不仅暗自庆幸,愣是从半夜一直笑到天亮,并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9)

好在母亲是医生,认识的人多,所以川启和姐弟们因为母亲得了不少实惠。比如逢年过节能买到内部供应的鱼和肉;不花钱就能到电影院看电影和到洗澡堂里洗澡。还有,川启经常在放学后到母亲所在的药房闲逛,偶尔能捡到一些装过药的废纸箱。他会把捡到的纸箱攒到一起送到废品收购站,往往能卖上几角钱。拿到钱后他会直奔副食品商店,买上一包点心渣。卖点心的阿姨都认识他。

川启之所以选择点心渣,一是因为点心渣不占分量,两角钱就能买上一大包;二是因为点心渣里掺杂着很多白糖。如果哪天收成好卖多了钱,他还会额外买一块萨其玛,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点心渣和萨其马在川启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长大后无论是生活在国内还是国外,他都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这两种食物的偏爱,并逐步延伸到蛋糕和所有的甜品。

(10)

11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川启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玩耍时,发现几个大人用铁铲挖开了野地里的一座坟墓。当时,大人们用手推车拉走了一些瓶瓶罐罐。等大人们离开后,小伙伴们壮着胆子走到坟墓边上往墓穴里瞧,只见里面散落着不少花花绿绿的衣物。有胆大的孩子便用树枝将这些衣物挑出来挂到河沿边的沙枣树上。由于衣物大多是绫罗绸缎制成,被风一吹,四处招展,显得十分好看。

川启胆小不敢拿树枝挑衣物,但他却在翻过的泥土里捡到了一把小刀。川启如获至宝,他害怕小刀被年龄大的孩子们抢走,悄悄将小刀揣到裤兜里,一路心跳着跑回了家。

到家之后,用水洗掉小刀上的泥土,一把精美绝伦的宝刀豁然呈现在眼前。这是一把约半尺长的刀,刀柄和刀鞘由象牙制成,两头包银,周身雕刻着松树和飞鸟以及“松竹斋”三字落款,刀身上隐约刻着“钢刀大王”四个小字。无论是刀柄还是刀鞘,都显得巧夺天工,完美无暇。

川启对这把精制的小刀爱不释手,他用一条手帕将小刀包好,又找来一个鞋盒把包好的小刀和以前收藏的几本小人书一起放到鞋盒里,自此,他把捡来的小刀当成了最心爱的玩具。每天放学回来或者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玩一番。他常常把刀身贴到脸上,感受宝刀带给他的凉爽,直到刀身的温度和体温一样;间或他也会把刀鞘放到鼻子下面用力去嗅,刀鞘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他陶醉不已。后来,他开始用小刀裁纸叠飞机,用小刀切黄瓜片,削水果皮。再后来,川启开始尝试着把小刀带出家门,伺机展示给最要好的玩伴,BR县食品公司马书记的儿子,同院邻居“鸡勾子(方言鸡屁股)”以及“鸡勾子”的弟弟“屎眼窝子”。当地的孩子们都有绰号,按照习俗,绰号越古怪,孩子以后的命运就越好。

(11)

川启和马书记儿子关系很好。而这一关系的建立完全归功于马书记的牙。

(12)

由于吃得太好,马书记的牙经常上火,而且一上火就把马书记折腾得要死要活,吃啥药都无济于事。每逢此时,川启母亲只要对着马书记的腮帮子扎上一针,马书记的牙便会偃旗息鼓,疼痛立刻消失。川启经常在家里亲眼目睹马书记呲牙咧嘴地跑进来,眉开眼笑地走出去。每次扎完针母亲都会习惯性地给马书记泡上一杯劣质砖茶。马书记也不嫌弃,通常会端起茶杯,先是猪拱槽食一般低头再抬头把杯中茶叶吹向一边,然后再左右摇头吹上几下,最后用嘴唇贴着杯沿象征性地呷上两口,随机放下茶杯起身告辞。大多数时候,马书记会在眉开眼笑出门之前从别着钢笔的“的确凉”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猪肉票或者鸡蛋票递到母亲手里,算是对母亲这个专职牙医的酬谢。母亲也不推辞,一概笑纳。于是,一年当中川启家就比隔壁邻居多了几次节日的气氛。

(13)

那个年代大多数家庭都没有电话,手机也还没有发明出来。于是,每次马书记来找母亲看牙,都先派他儿子前来打探川启母亲是否在家,而每次马书记儿子又都是通过川启得知母亲的去向,,因此,川启和马书记儿子之间比其他小孩多了一层工作关系。

马书记儿子比川启小一岁。由于和他爹一样吃的好,马书记的儿子也生得肥头大耳,虎背熊腰,加上经济实力雄厚,顺理成章成了雄霸一方的孩子王。

马书记儿子有个喜好,就是常把家里好吃好喝的东西偷出来分给玩得好的伙伴。由于贪图物质享受,马书记儿子身边便聚集了一帮穷孩子。在这帮孩子中,有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男孩被马书记儿子委任为军师,常跟在马书记儿子屁股后面给他出馊主意。

军师长得眉清目秀,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田野里搜寻和捕获正在交配的蜻蜓或蚂蚱,然后将它们强行分离,再仔细端详雄性昆虫生殖器以及生殖器上残存的粘液。每逢这个时候军师都会显得异常兴奋。

后来,由于军师背叛马书记儿子投靠了另一个孩子王,马书记儿子便让川启取而代之。马书记儿子喜欢乘川启拉屎的时候向他发号施令,主要是四下无人,方便说话。此时,他往往站在川启四五米开外的左前方或右前方,把裤子褪到膝盖上方,然后双手叉腰将身子向后弯成弓形,朝着天上撒起尿来。一个在后,一个在前;一个撅着屁股蹲着拉屎,一个挺着老二站着撒尿,从气势上川启就已经输了半截,处于下风,对于马书记儿子的指令,只能唯命是从。

川启上任后给马书记儿子献的第一个计策是让他率领大家拜“双飞”为师。“双飞”是当地一个混混,二十出头,练就一身武功,尤其以腾空跃起用双脚踢人而著称,被当地孩子取名“双飞”。那时候不注重教育,只要会点武功就算是年轻有为了。

川启唆使马书记儿子拜师的理由有二:一是可以向“双飞”学习武艺;二是可以让“双飞”充当他们的保护伞,因为其他孩子组成的团伙经常向马书记儿子他们寻衅滋事。

马书记儿子认为川启言之有理,便伺机从家里偷出一条大前门香烟和一瓶双沟大曲,领着一帮小兄弟大张旗鼓地来到了“双飞”家门口。

“双飞”正在家里午休做着黄粱美梦,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一脸怒气冲出家门。马书记儿子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双飞”看到烟酒,脸上旋即露出笑容。他接过烟酒转身送回屋里,然后径直领着马书记儿子一干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小树林旁边他经常习武的一块空地上,让孩子们照着他的姿势蹲起了马步。

随后几个月,“双飞”每周都给孩子们教一两个动作,但主要还是让孩子们当观众看他自己练,甚至拿孩子们作为假想敌,供他拳打脚踢提高武艺,川启就曾被他用“旋子脚”踹得鼻青脸肿。“双飞”也隔三差五地告诉马书记儿子烟抽完了或者酒喝完了,此时,马书记儿子便屁颠屁颠地从家里倒腾出一些烟酒孝敬给“双飞”,反正马书记家的烟酒也没个数。

(14)

平时习完武之后,大家喜欢围着“双飞”席地而坐。“双飞”常常背靠着树干给孩子们讲一些八卦。一天,一个孩子问“双飞”他和文汉谁厉害。文汉是当地的另一位武林高手,岁数比“双飞”大不少,看家的本领是“兔子蹬天”,就是用双手薅住对手往后一滚,后背着地,顺势用两只脚将对手蹬出数米开外凌空坠地,动作难度要远超普通的“鹞子翻身”和“倒踢紫金冠”。

“那是个怂娃!”“双飞”一脸不屑地回答,“就连讨吃(方言要饭的人)他都日。”

“哈!哈!哈!”孩子们一阵哄笑,一个个嘴咧到了腮帮子上。

听说县城边的废砖窑里住着一个要饭的女人,只要给点东西就能和她睡上一觉,“双飞”说的讨吃可能指的就是这个女人。

“那你睡过女人没有?”马书记儿子忍不住问道。

“追我的娘们多了去了,屁股撅得高高的都没心搞!”看表情“双飞”不像是在吹牛。

“哈!哈!哈!哈!”孩子们又是一阵哄笑,一个个嘴咧得更大了。

后来“双飞”因为打人致残被劳教两年,马书记儿子和孩子们的功夫梦也就随之破灭。

川启上大学时,马书记儿子送给川启一支钢笔作为纪念。据弟弟川宇后来讲,马书记儿子没有考大学,在川启读大学期间,马书记儿子在当地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餐馆,由于餐馆用的食材都是县食品公司特供,所以生意是相当的火爆。

(15)

精美的宝刀一经亮相,便被马书记的儿子给看上了。当他从川启嘴里得知宝刀出自于墓地,便领着孩子们四处搜寻,试图也找个古墓挖挖。不过古墓没找到,倒是窜到老乡的院子里偷过几只鸡掏过几窝鸽子。人就是这样,愈是得不到的东西就愈觉得珍贵。后来,马书记儿子提出用一只红双喜牌乒乓球拍来交换川启的宝刀。尽管川启心里不是很情愿,但也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如果硬性拒绝便会因此得罪马书记儿子,得罪马书记儿子便会被孩子们孤立,要知道马书记儿子具备一呼百应的至高权威。此外,那时川启刚学会打乒乓球,却苦于没有球拍,只能在别人找不到玩伴时用人家的拍子过一下手瘾。看着马书记儿子手里猩红色的球拍,川启恋恋不舍地将小刀递了过去。

(16)

自从马书记儿子得到宝刀,他便直接练起了飞刀。他常常用力将宝刀扔向5米开外的大树,每当刀尖扎进树干里,围在一旁的孩子们便爆发出一阵喝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宝刀的身子或者刀柄撞到树干上,然后翻着斤斗落到地面。每逢此时川启的心里便好像被刀尖扎了一样隐隐作痛。他幻想着哪天马书记儿子玩腻了,再将小刀赎回。但他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因为不知从啥时候起宝刀便不知了去向。

多年以后,川启从百度上查到“松竹斋”乃“荣宝斋”的前身,始建于清朝康熙年间,主要经营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和名人字画。后于光绪二十年更名为荣宝斋,取“以文会友,荣名为宝”之意,距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因为收藏大量名人字画和文房四宝精品,被誉为民间故宫。

(17)

宝刀得而复失的遗憾让川启对古玩有了一种亲近,也为他日后痴迷于收藏奠定了基础。川启大学毕业时被分配到天津的一个研究所工作,那时他还是单身,在天津也没有多少朋友,所以周末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位于沈阳道的古玩市场消磨的。沈阳道是天津HP区的一条小马路,马路两边坐落着大量的旧式建筑。最早街道居委会在那里组建了一个小规模的废品交易站,后来逐步发展为古玩市场。市场有上百家店铺和数百个摊位,大都经营着钟表玉器等杂项以及瓷器字画和古旧家俱,规模和名气堪比今日的北京潘家园。

八十年代人们对古玩还不是很了解,更谈不上喜好,所以,在马路边的地摊上或者旧货市场的店铺里,常常能买到真货。但当时川启对于收藏还属于地道的门外汉,每每望着地摊和货架上林林总总的物品,他常感到两眼一抹黑,就像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嘴。后来他想出一个办法。为了能买到真正的古董,他常常站在街道边上四处张望,发现貌似行家里手的买主,他便紧随其后,在他们上手端详一件东西或者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等他们走后,川启便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将行家没有买走的货物一一收入囊中。采用这个办法,他先后买到过明朝的青花香炉和雍正的粉彩将军罐,当然也包括后来转售给古董商的清代寿山石印章。不过,最让他得意的捡漏还是那次淘到汉代铜镜的经历。

那天,当川启和往常一样在古玩街四处溜达时,看到不远处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正在和面前的摊主讨价还价,他赶忙凑了过去。原来小伙子看上了一个铁壶,但是嫌摊主开的价格太高,希望摊主便宜点。但摊主却丝毫不松口,说收的时候就很贵,自己只赚几十块钱。无奈之下,小伙子摇了摇头离开了摊位。

等小伙子走远了,川启上前一步问摊主铁壶卖多少钱,摊主冷冷地回答说一千。听到这个价格川启也着实吃了一惊,这的确不便宜,一个乾隆的胆瓶也才卖三千。

但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川启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铁壶。只见铁壶体型硕大,壶身布满人物和动物浮雕图案,显得十分精美。川启没有犹豫,掏钱买下了这把铁壶。

就在川启抱着铁壶继续转悠的时候,刚才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小伙子领着一个学者模样的长者走到自己面前。

“小伙子,能让我看看你手里的壶吗?”长者对着川启微笑着说。

川启迟疑了一下,把铁壶递给了长者。

长者捧着壶仔细端详了一下,说:“卖吗?我给你两千元。”

长者的话让川启心里乐开了花。“这一定是个好东西!”他心里默默地想。

“嗯--不打算卖。”川启面露羞色,他生来就对拒绝心存芥蒂,不管是别人拒绝他还是他拒绝别人。

“要不你开个价?”长者依旧微笑着。

“真的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欢这个壶。”川启有些难为情,“对不起啊!”

“五千元能卖吗?”长者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川启心里咯噔了一下:“捡着漏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对着长者摇了摇头。

“小伙子,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铁壶本身不值钱,是晚清的东西。”长者缓和了一下情绪,和蔼地对川启说。

“但是,这个壶盖是后配的,盖子上的壶钮也是后焊上去的,壶盖本身是汉代的四乳神兽铜镜,非常珍贵,要好好保存!”长者语气里透着不舍。

原来如此!川启恍然大悟。他这才注意到壶盖和壶身颜色略有不同。壶盖做工精巧,泽漆光亮,花纹明丽,均匀无瑕。壶盖中间有一圆钮,周围有四个乳钉,乳钉之间间隔着四只神兽,神兽造型优美,体态矫健灵动,单独拿在手里更显精美。川启无意瞥了一下长者身边小伙子的眼睛,天哪,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回家的路上,川启猜测长者和小伙子应该是一同来古玩街淘宝的,不知什么缘故俩人短暂的分开了片刻。当时小伙子发现了铁壶,但由于卖主开价较高,小伙子作不了主,所以去找长者。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川启抢了先手。这就叫捡漏,表面上看全凭运气,其实背后是寻找机会和机会来临时对机会的把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然,川启走的是旁门左道。对于行家,想要捡漏,除了眼力还要有丰富的阅历。著名收藏家马未都先生曾经捡漏买到过一件明代成化年间的仿汝窑瓷器。因为同类瓷器存世只有一件,在博物馆或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类似的东西,没有参照物作比对,一般人就不会识货。但是,马未都先生博览群书,曾在一本介绍古代景德镇出土瓷片的书籍上看到过同类瓷器的一个残片照片,从而记住了它的年代和特征。此外,该瓷器的底部,有被磨掉题款的痕迹。而据史料记载,清朝咸丰年间曾经发生过一个“闹官窑”事件。当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圆明园,大批宫中宝物流落到民间。后慈禧返京,下旨收回失散在民间的珍宝,命令凡是见到宫中之物者一律将其送还宫中,如有隐藏重罪处罚。此令一出,让当时拥有清宫宝物的人立即陷入左右为难之中:因为无论上缴与不缴,都是大逆不道。为保全一家性命,只有不情愿地将瓶底题款磨去,由此产生了一批被磨掉题款的珍贵瓷器。马未都先生正是凭借多年积累的丰富知识,淘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捡了大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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