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出车比较晚;
送完一单乘客至花园桥,也接近中午,在首师大附近找了车位,边休息边等单;不多时,接到一对夫妻,样貌看大约50岁左右,去大兴狼垡;
每个人都有自身独有的气息,而这对夫妻所携带的,是文化范儿;气质这个东西很神奇,无形胜有形,容易快速成为个人标签;对于这类知性人群,我个人有莫名的好感;
男乘客上车后要求走阜石路,并线五环;我和他说,这样会绕路,路程会稍远些;而这大哥却说:
“就这样走吧!这样走最顺,没有红灯!”
在一旁的大姐偷笑不语;既然是乘客要求,那就按照他的路线行驶;上了阜石路,车辆很少,我以为二位可能是赶时间,顶着限速开;大姐此时说话了:
“师傅,您正常开就可以,我们不赶时间!”
“哦!我以为大哥要求这样走,是赶时间呢!”
“他呀,是怕晕车,所以不敢走红绿灯多的地方,走走停停一晃悠,说不定就晕了!”
“嗨!是这样呀!”
我放慢车速,平稳的驾驶;由于正值中午,太阳暖暖的,应乘客要求打开车窗,感觉也没有很冷,是那种舒适的清凉;
路程过了三分之一,大哥突然对妻子说:
“我说,老张,到现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还是少说话吧你,一会儿又不舒服了?”
“不会的,现在状态很好!”
“那你得感谢这位小老弟,车开的稳!”大哥并没有及时恭维感谢,而是呵呵一笑;感到状态良好的大哥加入了交谈,从时政到经济,再到风土人情;没想到,也是一个健谈的人;
闲谈中了解到,男乘客是狼垡本地人,每个周末,都要回去探望父母;夫妻二人均在首都师范大学任教;
夫妻档大学老师,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所高校师生,知识渊博,素有耳闻;今天不能错失,当面请教的机会;
狼垡,去过多次;仅是对名字的奇特感过兴趣,却从未得到过正解,众说不一;于是向男乘客请教地名的由来;而大哥听闻后,精气神儿瞬间打满,看来是感兴趣的话题!
在解释之前,大哥问了我一个问题:
“北京的地势是否有所了解?”
“西高东低,北高南低,三面环山;”
“是的,在解释地名前,首先要对所处的地形做出定位!正所谓,水往低处流,永定河水冲击出的北京湾小平原,而狼垡就在小平原的南部,地势相对较低的位置;”
“那么,地理位置和这个地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当然有!所谓‘垡’,是开垦的意思!有人在这一带生活,就需要开垦农田,农耕社会田地是生存之本;所以古语常说,民以食为天嘛!”
“照您所讲,有人在这一带从事生产生活之前,就应该又狼的;是人的活动闯入了狼的圈子,而并非是狼闯进了人的圈子?”
“没错!北京这个地方是几朝都城,但雏形是元大都,后来明清建都,也是参照元大都位置,偏移不大;所以,在当年,出了二环,基本就是郊区了;更何况南五环的这个地方,在当年看,可谓不毛之地;有狼在这一带活动,就不稀奇了!”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先有的狼,后有的人?”
“不能完全这样说,但这个地方的确人迹罕至,加之宋元,元明期间,连年战乱,瘟疫横生,使得这一带人口锐减,最终荒无人烟,野生动物就多了起来,就有了人退狼进!”
“那后来,哪里来的人,在这一带生活呢?”
“移民!”
“不会是,山西大槐树吧?”
“呵呵,这个大家都知道!但也不全面!移民,是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更是一场人间悲剧!”乘客大哥,突然停顿,眼望窗外,若有所思。
“大哥有些感慨?”
“可不是嘛!我是本地土著,遥想先祖们经历的种种坎坷,确实有些~~~!老弟你也是本地人吧!或许祖上也是移民来的,也说不准!”
“是啊!媒体有过一个数据,北京大约三分之二的人口,均来自那个阶段的移民!”
“媒体数据不准确,我是研究历史的,十之八九吧!”
“聊着聊着,话题有些沉重了。说点儿轻松的,你知道‘解手’这个词吧!”
“上厕所,大小便呗!”
“嗯!但是这个词汇,来源于移民!”
“哦?愿闻其详!”
“大明在推翻元政权的时候,经历过几场大战,农耕打败游牧,步兵打败骑兵,那是要付出极其巨大代价的;整个战争下来,全国人口减员严重!为了平衡人口分布,和推动经济社会繁荣,将人口稠密地区,向人口稀疏地区转移,成为当局政权的首要考虑;更重要的,是军事意义,尤其是北京地区,地处华北平原北段,是游牧区和农耕区的分水岭,军事意义重大;绝不能成为无人区,转移人口过来,也有屯边和缓冲的作用,更是要维护新政权的稳定;”
“天下方定,百废待兴啊!”
“是的!户籍官员首先会摸牌人口稠密地区数据,根据这些数据,按照一定比例,计划转移政策;但,后来发现,让原住民,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绝大多数人显然是拒绝的!这个时候,有一位大臣向朝廷献策,让朝廷公告,山西洪洞县和河北枣强县不移民,而临近的其他各州县,按照一定比例,实施移民;告示一发,周边郡县百姓纷纷涌入二县,都不愿背井离乡,去一个不可知的地方;然后,朝廷派重兵,围住二县,将汇集来的百姓,用绳子绑住,押解进京,强制移民;路途之上,人有三急,就需要解开绳子,去方便,完事再将手绑起来,后来,解手,就演变成方便和上厕所的代名词,一直沿用至今!”
“那个献计策的大臣,太坏了!”
“呵呵,那是你站在个体的角度看待他,如果站在政治的角度,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改写历史的人物!历史,需要更换不同的角度看待,不能有过重的个人偏见;”
“您说得对!”
“这样,移民来到这个地方,要生存,就要开荒种地;于是,就大量开垦农田;当人类活动,突然闯进狼的生存圈子,不可避免的一幕必然发生;那就是,群狼对人和牲畜的攻击,受到野狼攻击最多的,影响最大的,人们记忆深刻那个地方;口口相传,垦荒垡地时候要注意,要多人结伴而行;这个地方,慢慢就被垦荒的移民称为狼垡;一部迁徙的血泪史,一部生存的奋斗史,地名沿用至今,让后人不要忘记,前人得艰苦卓绝,生活的来之不易。”
“原来如此!”
“除了狼垡,大兴区还有很多垡,比如:夏季榆柳丛生之地的‘榆垡’,芦花盛开美景著称的‘芦垡’,永定河岸堤大量栗树的‘立垡’,还有很多,多以特征和现象立名。”
有话题的行程总是过得很快,转眼目的地到了;其实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但,此时我必须结束行程,和二位老师道别;
“感谢大哥不吝赐教,答疑解惑!”我并没有客套,是真诚的感谢,肺腑之言;
“要感谢你呀,老弟,车子开的稳,我才敢开口说话啊!”
相互道别,彼此真诚;
车子掉转车头,开始下一单行程;
导航里传来高老师的声音:每一个终点都值得赞颂千篇!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