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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高楼大厦早已崩塌,残垣断壁上爬满了枯败的藤蔓,文明的辉煌被野蛮主宰,就连人类的尸骨上都开满了妖艳的花朵,充满了腐朽破败的气息。
这个世界仿佛正逐渐在死去,又仿佛于废墟中走向新生!
不知何时,这天地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淡,一片昏沉沉的,就像是死气沉沉的沼泽般,缭绕着淡淡的黑雾。
这一望无垠的红褐色大地,幽远而又死寂,其间荒草杂生枯黄且破败,偶尔掩映着几颗森森白骨,黑洞洞空悠悠仰望着天空,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偶尔,几颗嶙峋丑陋的灌木突兀矗立在路边的骨骸上,枝干状如厉鬼张牙舞爪的,扭曲着野蛮生长,黑黝黝的皲裂树皮宛如病入膏肓的老妪,一侧干瘪枯萎,一侧又狰狞如肿瘤。
更深处,残垣断壁间有斑驳发黑的深红色痕迹,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建筑斑驳如铁锈黑漆漆,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废墟下森森白骨七零八落,宛如垃圾般散乱的分布着,没有一点生命的绿色迹象。
越往深处,越荒凉破败,也变得越发的死寂,沧桑。
轰!
轰隆隆!!
骤然,亘久的平衡被打破,死寂宛如闷雷一般炸响,四分五裂,又支离破碎,随即,整片天空都仿佛变得躁动,闷热,地面上泥土抖动如鼓面翻飞,草屑碎石伴着白骨簌簌发抖。
蛰伏于废墟荒草间的所有虫豸,孤魂野狐都听到了那滚滚雷鸣,似的巨大响动之声,纷纷随着响动侧头看去,却又如遭雷击,轰然仓惶做鸟兽散。
森冷的飓风划过大地,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就在这一刻,像是有一个巨人在推动着山岳战车,踏着步子发出“隆隆”之音,碾压过苍茫大地。
隆隆之响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癫狂,狰狞,那是一股黑色的飓风,由密密麻麻的甲虫组成,层层叠叠,又诡谲叵测,千变万化,像是洪涛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更犹如万条出渊的墨龙在飞腾游弋,搅动了这片天地。
更近处,在数百里之外,那荒丘之上,几道奔驰的车影猛的冲向高空,又重重砸入地面,宛如脱缰的烈马般急速狂奔而来,显得疯狂而又歇斯底里。
“逃…快逃跑…逃跑逃跑…”
装甲车司机满脸污垢,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抓紧方向盘,好似一名绝世凶人瞪大眼睛,眼底放出无比暴虐和凶残的光芒,张大的嘴巴,喉咙深处,传来谁都听不懂的嘶嘶声,满脑子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浓烈如墨的虫云如跗骨之疽,笼罩到了他们的头顶,凶残血腥的气息弥漫进车内,并且被他们在急促喘息时,深深吸入鼻腔,烧灼气管,侵蚀到了脏腑。
死亡转瞬即至,但近在咫尺仅仅隔着一层钢板的的两者之间,却像是相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钢丝,技艺高超的司机总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危为安。
惊险而刺激!
所过之处狂风肆虐,飞沙走石,烟尘滚滚,宛如背后拖拽着一条咆哮嘶吼的土龙,虽气势颇为惊人,却如惊弓之鸟,丧家之犬,异常狼狈与仓惶。
细微处,甚至能够听到上面几层的甲板和框架,因为金属疲劳,扭曲挤压变形,发出宛如厉鬼磨牙吮血般嘎吱嘎吱的恐怖声音,令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困在铁皮罐头里,被丢进深海,承受数千倍大气压的蚂蚁。
“啊!”
凄厉的尖叫声中,一名手持喷火枪的队员被颠簸出车外,打着旋被虫潮带上高空,鲜血如泼墨挥洒,又瞬间被甲虫吞噬一空,其他人吓的拼命挣扎,四肢乱踹,蜷缩进角落里,濒死般的恐惧袭遍周身。
“快…快…快…”
“快点…再快点…”
“我们一定可以的…还不能死…”
惶恐的车队里,夹杂着疯子般的怒吼声,车轮在哭泣哀嚎,轴承在吱呀扭曲,在那奔驰的车影之后,一片如澎湃奔涌潮汐的狂风急速追击而来,遮天蔽日,同样声势浩大,却风谲云诡。
“呜呜呜…哗啦啦…”
滚滚浪潮汹涌踏行之中,四周的气流席卷着残垣断壁而起,越卷越高,风声猎猎似旌旗遮天蔽日,如出渊蛟龙,似猛虎咆哮,发出低沉的嗡鸣之声。
高空之下,昏天暗地,飞沙走石,四周荒林骨断筋折,瑟瑟发抖,似重重鬼影胡乱摇曳,挥舞的嶙峋骨爪,若在演绎着死亡的悲曲。
砰砰砰……
装甲车队横冲直撞,气吞山河,更有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残,踩死油门冒着滚滚黑烟,风驰电掣绝命般逃窜,骤然,一阵刺耳凄厉的尖叫突兀响起,如同破锣敲响,牙酸难听,那声音凄厉至极,听的人心脏骤紧,头皮发麻。
黑暗中,末尾的一辆防爆装甲车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被掀翻了,无边无际的虫云一个停顿,又厉鬼捕食般齐齐涌进车内,凄厉的惨叫声仅仅持续两秒钟戛然而止,整个车体于半空中四分五裂,洒落一地。
“快…嘶嘶…嘶快…快”
每辆装甲车都在死命争渡,不管不顾宛如疯狂,剐蹭着道路两旁的棱角凸起,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爆出大片大片火花,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停留,宛如发狂的疯牛般一个劲的前冲,拼命的向前。
冲!冲!冲!
装甲车风驰电骋如奔雷,却还是躲不开,逃不掉如影随形的虫云,又像****下一只随波逐流的漂流瓶,在汹涌澎湃浪潮中若隐若现,不知所去,不知所终,绝望又无助,只能听天由命,等待着命运的最终裁决。
呼呼呼……
黑色的狂风占据了整条地平线,似一堵魔山横亘天地,如瀚海在冲击,简直似可以磨灭世间一切般,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抑,恐惧之感。
当滔天巨浪冲至近时,天地都仿佛挤压变形,瑟瑟发抖战栗,深深的感觉到了当中蕴含的毁灭性气息。
天色愈发的暗淡了,日光西沉,消失在地平线上,遮天蔽日的虫云如游龙似黑幕笼罩而下,毁天灭地般的阴影使之变得更加阴郁,诡谲。
这片大地仿佛没有了任何生机,有的是只是无尽的荒凉与沧桑,黑暗中的恐惧在慢慢汇聚,散发幽幽寒气,那毁灭性力量于绝望中发芽,生长出凄艳之花,这股气息让人毛骨悚然,似恶鬼在奔跑着、咆哮着。
噼里啪啦…
森寒的车窗外面,飞沙走石,风暴满天,偶尔几根白骨仿佛浪潮下的孤舟若隐若现,拳头大的石子宛如子弹般不停的撞击在甲板上,发出砰砰巨响,路边巨木折断的声音,更像是死神的锁链声响一般,不断在车队周围响起。
“嘻嘻……索索”
密密麻麻的甲虫覆盖在车身,不停啃噬着钢铁,钢针般的触角不断刮蹭着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清晰的认识到,它们正在接近,越来越近…
近了!
更近了!
那啃噬声音越听越沙哑,越来越清晰,似近在咫尺贴着耳膜,又仿佛砂纸摩擦,让人心烦意乱,头疼欲裂,甚至忍耐不住,干脆用力捂住耳朵,却仍旧不能阻止,硬生生灌进脑子里。
咚…咚…咚
沉闷的摩擦,似乎暮鼓晨钟,一下下敲击在众人胸口,别提有多难受,止不住用力喘息起来,手紧捂胸口,心里憋闷的难受,整个灵魂都仿佛失重般坠入无底的黑暗鬼洞之中,绝望而无助。
下坠,一直坠落……
“嗡嗡嗡…”
耳鼓仿佛碎裂了一般疼痛,一股股寒气从众人脚底涌上心头,脊椎骨仿佛爬满了蜈蚣般颤栗发抖,车外那凶残血腥气息汹涌澎湃,渗透过钢板,简直像是一座冰山一般森寒,近在咫尺,让人肝胆俱裂。
死亡,如影随形!
“跑……快跑……快点跑……”
车窗内,安静的有些可怕,而外面阵阵抓挠声传来,如同挫骨锯刀一样,听的人牙酸,外面每道抓挠都释放着牙酸的躁响,听的人头骨欲裂!
装甲车铁屑四溅火花飞射,泛着金属光泽的甲板上布满了抓痕,一道道一条条宛如孩童的涂鸦,狰狞而又丑陋蔓延开来,有的甚至深有指宽,密密麻麻蜘蛛网般遍布在整个车身四周。
“呼吸…呼…呼”
车内显得异常沉闷燥热,众人宛如活生生被钉死的朱红棺材里一般,心脏四肢,甚至身体每一处,都随着撞击节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粗重的喘息,伴着刺耳的噼里啪啦撞击声,让众人愈发的急躁癫狂,压抑,恐惧与绝望在其中弥漫,变得越来越浓郁。
“砰…砰…砰”
时间流逝,犹如鼓点,一下下敲击着人心,那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似乎正有着一双冰凉无形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慢慢勒紧收缩,濒死一样的窒息痛苦,让绝望笼罩着内心。
“吱嘎…吱嘎”
昏暗的灯光摇曳,紧紧舔舐着冰冷的车壁,队长乌木半闭着眼,跳动的灯光映衬着他的脸颊如戏台上的川剧脸谱般忽明忽暗,似睡的很安稳,又仿佛深陷于噩梦,无法挣脱。
四周,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人,流露出深深的疲倦和解脱的味道,就仿佛是被淋湿了的沙堆,只要有一丁点的外力,就可能会轰然崩溃掉。
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双双略显麻木而又迷茫无神的眼睛,仿佛是深海漂泊的孤舟,如戈壁迷途的羔羊,不知道所终,也不知所去!
只能静静等待着,死神,悄然而至!
“王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不想死…呜呜呜”
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紧紧蜷缩在角落里,强烈的恐惧让其有了一股濒死的窒息感,呼吸都似跟着停止,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死亡即将来临的巨大压力,哆哆嗦嗦带着哭腔,仰起头,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闭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还嫌大家不够乱嘛!”
旁边,稍大一些的少年青锋如从噩梦中猛的惊醒,一把掐住少年的嘴,指头紧握间发出咔咔爆响,眼睛里猩红一片,迸射出愤怒的火光,仿佛饿狼一般,可那不停哆嗦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的恐惧,色厉内荏呵斥道。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这是他们培训学会的第一课,如今的世道太艰难,也太残酷了。
危机四伏,弱肉强食之下,每个人必须要先学会独立自强,依赖别人与懦弱的人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铁塔一般的壮汉猛的回过头,昏暗的灯光映衬的他仿佛是一只厉鬼,身上带着的那种几乎霉烂腐朽的气息,几欲让人作呕。
他双目赤红本能的想要发怒,却又在那双充满哀怜的目光的注视下,沉默了半晌,声音沙哑低沉而又温柔:“孩子别怕,会没事的,一会你就可以看到你妈妈了,不骗你,真的。”
小小的少年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勇气,渐渐停止了啜泣,忘记了车外恐怖刺耳的啃噬声,紧了紧扣死的衣领。
他蜷缩在角落里,宛如暴风雨下瑟瑟发抖的猫崽般闭上了眼睛,嘴角喃喃自语祈求祷告着,仿佛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可是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其他的人回过头,宛如铁塔般的身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机器人般漠然的看了一眼哭泣少年,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无比的冷血。
当中一两个人眉头蹙了下,有些不忍,却终究没有说什么,此时丢失辎重,又累又冷又饿的他们,只是麻木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待着最终的降临,再也无力去关心更多的东西了。
早一点,晚一刻,又有什么意义嘛!
“咔嚓…吱嘎…咔嚓”
似破瓦片拼命刮着铁盆,如剃刀剐蹭着玻璃,一下又一下断断续续,抓心挠肺般狰狞又急促,混合着极度的惊恐与疲惫,仿佛万千厉鬼在紧追不舍,将要把人拉入无底归墟…坠落…坠落…
黑暗又虚无!
时间一点点流逝,车队风驰电骋的逃窜着,却如鱼钩下筋疲力竭的大鱼般怎么也逃脱不掉,遮天蔽日的虫云风谲云涌,不住的在空中千变万化,一会儿滚成一团漆黑虫球狠狠撞击,一会儿又连成一条锯齿撕裂甲板……
“吱嘎…吱嘎”
浓郁的腥臭自外面传来,车体钢板在一点点变薄,连绵不绝的啃噬声愈发清晰,密集,就仿佛恶魔耳语萦绕在众人脑海里,异常扭曲邪异,又似地底梵音,幽幽荡漾,仅仅听到,便感觉浑身发寒,冷的彻骨,躲不开,也甩不掉。
死神,正在一点点降临!
清晰可闻!
每一下都仿佛亡命的鼓点,敲击着众人的内心,又仿佛是被硬生生活埋进了钢铁棺材里,挣扎不掉,只能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来临,恐惧,绝望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散了开来。
滴答滴答…
时间的流逝步步紧逼,愈发显得急促,且漫长,煎熬,在这片被绝望和悲伤紧紧包围着的土地上,我们这些人终究是要死的,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风流殇不知道自己是该悲伤,还是该庆幸,只能昂起头侧过去,躲在黑暗里,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这不是一个适合流泪的时代,因为太多太多比这更悲惨万倍的事情,足以哭瞎无数双眼睛。
嗖!
仿佛流星划过天际,似深渊绽放光明,队长乌木猛的睁开了眼睛,宛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般,摄人心魄的凶光一闪而逝,扫视了一圈众人,铿锵有力的说道:“
生而为人,终不免一死,这一次,我们有很多人已经死了,下一刻我们或许也会死,但是我们还不能死,必须也一定要把晶核带回基地去,我们的家人需要它,我们的亲人也需要它,这是我们最后的任务--使命必达,百死不悔!”
队长乌木双拳紧握,青筋裸露,咬的牙嘎嘣响,宛如猛兽在嘶吼咆哮,竭力的振奋着士气。
“虽死不悔!”
“必定完成任务……”
“誓死追随乌队长!”
山呼海啸般的低吼声,从每个干瘪的身体里发出,斩钉截铁的回应声宛如金石般铿锵作响,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坚决与悍勇。
他们腰杆挺的笔直,像是随时准备将这阴沉的天空捅个窟窿,这一刻,他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身体里,都迸发出了额外的活力。
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风流殇,眼角湿润,体内的血变得炙热,也在这一刻被点燃了,他忽然发现,或许就算死在这里,也并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情!
有些东西会烙印在骨子里,烙印进灵魂深处,那是梦想,是希望,仿佛火焰熊熊燃烧,燃烧越来越盛,无法熄灭。
又仿佛沉眠于黑暗,无处不在,同时仿佛地狱,你明明深坠其中,越陷越深,但你却仰望天堂,一缕阳光!
沉眠的羔羊,
犹自仿徨,
是何人在流浪?
又是谁在哭泣,哀伤?
我始于卑微,
命如蝼蚁,
但我向往光明,
愿能终于璀璨,
愿能如飞蛾扑火,
愿能散尽余生,
终能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