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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彼岸 花开

一望无垠的荒野,空旷而高远,壮阔又雄浑,当红日西坠,地平线尽头一片殷红,如热血,似烈火,澎湃中亦有种苍凉感,让人忍不住叹息哀伤。

嗡嗡嗡…

无数甲壳飞虫遮天蔽日结成一支支队伍,如同出渊毒龙般飞腾挪移,见缝就钻,遇物而噬。

又仿佛一盆清水里注入了漆黑的墨汁,黑雾席卷,霎时间方圆十多里都是滚滚黑烟,昏天暗地。

呜昂呜昂……

汽笛长鸣,宛如女人的哀嚎,哭的撕心裂肺,叫人听着犹如刀割。

车队风驰电掣宛如一只愤怒的火牛般在荒野大漠里飞奔,逃窜,又好像飞驰在无底深渊之上,稍有疏忽便会万劫不复,烟尘和气浪滚滚,汇聚成汹涌澎湃的狂潮,肆无忌惮咆哮着,嘲笑着。

吱吱吱……

恐怖沸腾的虫潮墨云如同浪涛般汹涌澎湃,甲壳摩擦噪声大作,竟迸溅出嗞滋啦啦的电光,化作缠绕的雷丝,咔嚓咔嚓的向四面八方迸发开来,嗡鸣声如同万道音波齐声炸开,半空中被卷起的碎石哗啦啦齐齐应声破碎!

轰隆隆……

厚重的装甲车高高跃起,划过一道弧线,又重重砸落,在金属吱嘎吱嘎的扭曲声中溅起无数灰尘呼啸而过,摇晃的零件不时掉落几片,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溃解体,给人一种在刀尖上跳舞般的惊险感觉,处于毁灭的边缘。

蘑菇云般的爆炸并没有直接摧毁车队,但那源源不绝的冲击波却制造了震耳欲聋的音浪,如惊涛骇浪,将车内不少人轰得七窍流血,大脑震荡眩晕,一个个瞪大了失神的双眼,如木偶般呆立在角落里。

更有的人撞得头破血流,满脸沾满了泥土,尘埃和鲜血,五脏六腑受到了严重冲击,如虾米般蜷缩着,吐得翻江倒海,甚至吐出深红色的血浆。

一时间呕吐声,哭泣声,叹息声,叫嚷声,拉扯声混杂在一起,伴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呕吐臭味,更让人心烦意乱。

“吱嘎…吱嘎…”

破烂的车身摇摇晃晃,宛如****下的独木舟,依旧在艰难的奔驰,不断发出吱嘎吱嘎,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疲劳声,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极其夸张的扭曲,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外面狠狠挤压、揉捏。

又仿佛是一头蛰伏在地底的绝世凶兽睁开了眼睛,一次次张开獠牙交错的血盆大口,猫抓老鼠般戏耍舔舐着嘴下的猎物,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又调皮的任由美食逃跑,虎口逃生。

滴答滴答……

车厢内死寂一片,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肺里也被寒气侵入,呼吸变得愈发艰难,一股股彻骨的冰凉无声蔓延开来,紧接着双腿就开始麻木,身体就好像被扔进了冰窟里,慢慢失去了控制。

“啊……啊……”

可惜勇气并不能持久,那新人少年承受不住压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脸色煞白如雪,就跟得了重度红眼病人的眼睛一样,双眸瞪圆,瞳孔放大,照的整个世界都猩红猩红的,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毛,极度的恐惧,煎熬让其近乎崩溃。

短短一刻钟之内,就几度让他们经历了从绝望到充满希望,再到绝望,又在极度的黑暗中,迎来了的光明,却最终又面临毁灭……

或者他们从未想过,现实是如此的残忍,自己又活的是那么卑微,他们的出生也许就是一个错误,目的就是为了取悦那该死的老天爷,被戏耍,玩弄。

嘎吱嘎吱……

这声音一蹦一蹦,持续不停,仿佛重鼓在敲打,装甲车早已不堪重负,先是出现纵横交错如蛛网般的裂缝,接着裂缝不断扩大,甚至能感受到甲壳虫触须的锋芒穿透鼻梁,直刺脑域的痛楚。

“呼…吸呼…呼”

来不及哀伤,顾不得抱怨,老兵们淡漠的环视了一圈,胡乱擦巴了下满脸的血污,根本不再看死尸一眼,冰冷的近乎绝情,冷血。

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握紧了武器,双耳高高竖起,如同雷达,搜索四周一切声音,颈椎骨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每一束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簇神经末梢乃至每一个细胞,统统做好了绝命一击的准备。

忽明忽暗灯光下,是一对对漆黑中泛着红芒的眼睛,迸射出决然目光,铁塔般的身影仿佛黑暗遮蔽一切。那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低,低不可闻,心跳甚至也趋近于无,众人将心跳、呼吸和生命磁场都收敛到极限,等待着…

寂静,冷幽!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于残忍了!

那炽烈的眼神中似乎还隐约能看出一些东西,有希冀,留恋,也有无力,有几许凄凉与悲壮,更有绝望……

逃不掉了!

他们终究也要上路了,注定再也回不来,一刹那间的气势,竟也如此的气吞山河,大气磅礴,无可匹敌。

滴答…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车内异常安静,气息近乎停滞,安静的甚至有些可怕,老兵们宛如一只只巨大的蝙蝠,牢牢吸附在车窗背面,默默等待着车窗破碎的刹那,燃烧生命,绽放出最璀璨的余晖。

“地狱空荡荡,厄土满人间,熊熊净魂火,焚我涤史观……”

悚然,黑暗中隐隐有飘渺的歌声幽幽传来,又似乎是女子在喃喃自语,低不可闻,更像是有许多温柔的声音在说着悄悄话,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劝说众人走入黑暗迎接新生,与黑暗相容。

歌声传来,婉转轻柔,清越幽咽,让人从心底感到有些亲切,温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似乎有什么深埋的记忆要从脑海中跑出来。

吟吟吟!

不知何时,铺天盖地的虫云忽然如沸水般变得诡谲叵测起来,无数甲壳虫迎风飙涨倒飞而回,双翅摩擦间,哀鸣声不绝于耳,墨云变化莫测,惶惶晕头转向,仿佛大难来临般躁动不安。

“沙沙沙…”

远方,一片朦胧灰扑扑的迷雾宛如一眼潺潺清泉般蠕动蔓延过来,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吞噬一空,周围瞬间寂静无声,像是被封入了松脂琥珀一般,隔绝了内外整个喧嚣世界。

啵啵啵……

泉眼底部突然有气泡冒了出来,气泡越来越多,雾气也越来越多,浓郁。

天地间,似乎有什么更恐怖的未知诡异降临了!

“轰…轰隆…”

天柱仿佛崩塌,一片不可名状的阴影缓缓浮现一角,格外的沉重,像是能够压塌一方大宇宙,散发着阴冷气息。

众人的躯体近乎扭曲崩断,心灵如同坠到那至暗幽冷的地府中,无边寒意刺骨,可怕的冲击力量依旧如山洪海啸一般,源源不绝,浩瀚无尽。

众人人仰马翻,晕头转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海底数万米深,暗无天日的海沟里挣扎一般。

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恐惧点燃,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还在冲击波的推动下,徒劳地痉挛。

每一次呼吸都艰难万分,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抵住心脏和肺叶狠狠捅了一棍,滚滚硝烟透发着死亡死亡,顺着口鼻侵入咽喉腐蚀肺叶,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传来烈焰烧灼的刺痛。

渐渐的,那歌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耳畔,又远在天边,慑人的气息如同来自阴曹地府,越来越空灵,悠扬,也越来越低沉沙哑……

朦朦胧胧的感觉中,迷雾慢慢在弥漫,逼近,包裹住了整个车队,那音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和记忆中的某个声音重合,就好像是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在呼喊,包含了世间最美好的期望与怜爱。

萦绕在耳边,让人心里发慌,记忆最深处却像是血淋淋,总觉得遗忘了什么,越想要转移注意力,大脑就越不听使唤,迫不及待的想要听清楚,弄明白。

“沙沙沙……”

不知不觉间,雾霭渐重,有点点蓝色荧光如烟雾般缭绕,朦朦胧胧,忽明忽暗,笼罩了这片荒野大漠,就像是散落一地蓝钻,晶莹透亮,在落日的余晖中闪耀着。

那是一棵又一棵嫩苗,不足一寸许高,自荒野沙漠中破土而出,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撒下斑斑磷粉,带着梦幻般美丽的光泽,剔透而妖异,开的遍地皆是,荧光袅袅,越来越高…

铮铮铮…

刹那间,那腔调又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有如金石铮鸣,刀光剑影,杀伐之气磅礴而出,如嘶吼、似怒吼、似咆哮。

似是先民的祭祀音,是某种远古的呼唤,给人宏大与苍凉之感,仿佛先民的祈祷,蕴含着亿万生灵的悲壮呐喊。

又仿佛女子在低吼、啜泣、呐喊,此起彼伏,嘈嘈切切错杂弹!

当遭遇虫云的刹那,蓝色荧光有了短暂的停滞,随后沙沙声成片,似烈火烹油,席卷天地的飓风戛然而止,铺天盖地的沙暴随之消弭,密密麻麻甲壳虫仿佛瞬间迷失了灵魂,如暴雨般滂沱而下,铺满了整片荒野。

世界仿佛静止,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那铺天盖地瓢泼而下的暴雨声,那无比青涩的嫩苗,此刻一片幽森,所有的枝丫都在虫雨中疯狂舞动,纤细的树干上隆起,显化出了扭曲的人脸,真像是恶灵厉鬼附身一般。

百骨夜宴,群魔乱舞,所有的枝叶都像是鬼手一般,张牙舞爪,死死的勒住坠落的虫豸尸骸,慢慢将那些硬壳腐蚀融化,咕咚咕咚吸收进树体内,磨牙吮血,甘甜可口,更添了几分狰狞。

唳唳唳……

耳畔的厮杀声却越发激烈了,恍惚间血染苍穹,喊杀震天,仿佛正有无数强者交手,甚至都能够感觉到那割裂天地的罡风,呼啸而过。

一场波澜壮阔的旷世大战在未知处上演,厮杀的异常惨烈悲壮,风林山火,金戈铁马,遍地狼烟,煞气裂诸界!

漫天都是破碎的灵魂,像是在黑暗中发光的蒲公英飘散,无数的刀光剑影随之摇曳,如同烛火般随风飘摇,明灭不定,却照亮了黑暗,一条模糊的路在尸骸后浮现,横亘在深渊天堑间,充满了荆棘艰险。

诸天都在泣血,星河在凋零,魂与骨炸碎,旌旗在熊熊焚烧,那一片凄艳的猩红,像是无边无尽的火烧云,弥留的最后余晖,是世间最灿烂的烟花。

“噼里啪啦……”

天空中虫雨滂沱而下,竟然连成了一片瀑布,密密麻麻的尸体堆在一起也是极为震撼,有一种莫名的悲怆感,显得如此的邪异,凄艳。

地面上却蓝色灿灿,绚丽多姿,显得如水晶般通透,纤尘不染,所有的嫩苗在雨中越发的娇艳欲滴,仿佛吸饱了营养,更显剔透,通体如蓝珊瑚般诱人。

它在快速的抽芽,拔高,一瞬间就生长起来,大量的花骨朵充盈,饱满,跟着绽放,周围晶莹点点,犹若梦幻,有些氤氲醉人,遍开在满地尸骸中,异常的刺眼醒目,有种病态的惊艳,邪恶。

“嘻嘻……哈哈”

清风徐徐,蓝盈盈的花骨朵圆润剔透,一片片似起舞的精灵,翩翩如少女婷立,婉约似蝴蝶谪凡,妖艳而迷人,带着一种独特的魅惑魔性,引人心神。

透过支离破碎车窗缝隙,点点荧光斑斓,映衬的面庞忽明忽暗,众人沐浴其中如痴如醉,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酸涩的眼睛里再次流出血浆,宛若血泪,划过脸颊,殷红而吓人,眼眶周围如同布满蛛网般青筋,全是可怕的纹络血痕,似遭受到污染侵蚀般快速蔓延向头颅,继而遍布全身。

冰冷阴暗的车厢内,随着蓝莹莹花骨朵的出现,传来阵阵悲凉的哀伤,一股悲怆的气息在弥漫,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英雄末路,将到生命尽头的感觉。

悲凉的歌声直传人的心间,像是魔音贯脑,让人无法忍受,止不住的随之流泪,意识差一点就碎裂了,躯体几乎将要崩裂一般剧痛。

“呜呜呜……”

阴风划过一望无际的大地,发出阵阵鬼泣般的呜咽声。

此刻,蓝色的大漠中尸骸遍地,其间却光怪陆离,色彩斑斑,恍若另一个国度,花中世界中还有诸多生灵,在刹那花开时生灵繁衍生息,出生成长又死亡,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然而突兀间,花骨朵啵的一声,宛如整个世界繁盛到了极致,气泡薄膜炸裂,所有蓝色彼岸花于刹那盛开,腾起大片的粒子,像是萤火虫飞舞,又像是发光的花瓣在飘舞,晶莹美丽。

但怒放后,竟然又在一瞬间同时凋零,逝去,宛若经幢翻篇,并传递出让人静心凝神的禅唱声,在洗礼,在净化。

妖艳的花朵枯萎,接着整株的植物开始干枯,它们失去色彩,耗尽生机,迅速的发黄,枯萎,而后碎裂,直至成烬,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数十上百年。

刹那,即是永恒!

它们如流星转瞬即逝,又如同烟花般绽放,短暂的绚烂,凄艳,美丽到了极致,而后便凋零,成为灰烬。

恍惚中,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在纷飞的花瓣雨中幽幽的看着风流殇,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期盼与欣慰,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缓缓的沉入迷雾之中,渐渐隐没消失。

我始于卑微,命如蝼蚁,但我向往光明,愿能终于璀璨,愿能如飞蛾扑火,愿能散尽丝光……

它们从最深邃最绝望的黑暗中澎湃汹涌而出,绚烂着整片天空,于夹缝间弥留一缕缕凄艳的芬芳,如鬼火般忽明忽暗飘忽不定,让这片冰冷绝望的大地变得绚丽斑斓,也多了一丝丝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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