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嘎嘎”
天际闪过几个黑点,不知何时几只黑黝黝的乌鸦追寻着死亡,又或者嗅到了饕餮盛宴的美味,赴约而来。
它们通常是死神的使者,恶魔的爪牙,疾病瘟疫的走狗,会给世间带来种种不详与厄运!
它们远远的围着现场盘旋,并不落下,而起时不时极速俯冲下来叼起一块碎肉,又煽动翅膀飞快远离,躲到阴暗里啄食,发出咚咚咚的惊悚声音。
它们的影子投射到玻璃上,隐隐缭绕着丝丝黑气,宛如地狱延伸出的锁链引人沉沦,空洞洞的死鱼眼睛泛着点点血光,发出嘶哑刺耳的啼叫,更让人心烦意乱。
战场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脱落的墙体如皮癣难看刺目,碎尸白骨如垃圾散落满地,凄艳的血浆如孩童的涂鸦沾满整个街道,阴冷而潮湿,鼻尖绪绕着散不开的腥臭味儿。
周围风很大,却吹不散满地的血腥气息,吹不走漫天的悲伤与哀痛,它们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愈发沉郁。
“对不起…对不起…”
队长乌木不知何时到来,嘴角嚅喏喃喃自语,他如同标枪一般挺直腰杆默默站在一具具遗体旁边,苍白的神色让人有种错觉,像是在看着一个冰块,散发着生人勿近,凛冽刺骨的煞气。
往昔那即便泰山压顶,似乎都不会弯掉的脊梁,此刻略微显得有些畏缩与佝偻,如同夕阳下的老人,充满了暮气。
其实这次袭击怨不得乌木,探寻队本身就高风险,随时都可能会丧命,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运气不好,怨不得他人!
几个队员阴沉着脸,一一将遗体身上的铭牌取下来,也是为了让他们在避难所的亲人有个交代,尸体是不能带着上路的,血腥气会引来猎食者。
默认的荒野规则,通常都是火化后掩埋,也是防止他们的尸体被猛兽腐尸再次挖出来,尸骨无存。
“此地不宜久留,快来几个人跟我一起收集兽核与血肉精华!”
包扎好伤口的风流殇抬头打量了几眼窥伺的乌鸦,眼中闪过几丝冷光,对着哀伤一片的众人极速招呼道,倒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他曾经见过了太多悲伤太多人间惨剧。
也见惯了生死与离别,内心早已硬如寒冰,麻木了!
这只凶禽太过巨大,陨落后依旧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凶煞气息,风流殇自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兽核可以作为基地运转能源,血肉精华也可作为生物针剂或者顶级肥料等等。
虽说车队损失惨重,但收获却也相当可观,比较起来还是赚了。
对,就是这么现实,对于整个避难基地来说,物超所值,人命在这个年代不值钱,说命如草芥都不为过。
“砰砰砰”
十几个人顾不得抹去脸上的硝烟血迹,宛如夜市里的屠夫,面目狰狞又凶残,呼喊着号子,用利刃不停的分割切削着肉块,密封在特制的真空包装里。
可这筋肉实在紧绷结实,寒光闪闪的斧头竟宛如劈砍在橡胶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铿锵”
猛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柄手斧巨力惊人,狠狠撞在凶禽的头上,竟如两块金属铁板摩擦般,火星四射,发出的声音刺耳之极。
头部是最精华有价值的地方,通常一块拇指大晶核,就可以维持基地运行一个月之久。
眼下这凶禽如此庞大的体型,或许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避难所基地都不会陷入能源危机。
但这头部的翎羽也太过坚硬了,两米多高的壮硕大汉此时虎口崩裂,胳膊依旧颤抖哆嗦个不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让开,我来!”
风流殇浑身血迹,带着丝丝煞气从后方远远走来,他的脊椎似一条大龙微微拱起,脚步分开变得沉重,像是一头巨象踩在大地上,一身筋肉跳动,将所有肌肉运转开来,肌肉运动,将力量爆发到极致。
与此同时,其脚步越来越快,一道黑影在众人眼中急速放大,一股蛮横无双的力量,伴随着剧烈的呼啸风声,像是一座大山一样狠狠砸了过来。
“开!”
宛如闷雷般吐气开声!
铿锵一声巨响,泛着寒芒的斧刃直没根底,点点血浆涌出,宛如一朵玫瑰绽放,却死死镶嵌在深处,随着斧柄上下摇摆,发出一阵阵宛如猫抓狗挠般刺耳的摩擦声。
“嗤嗤嗤”
一阵令人心颤的电锯声响起,顺着斧劈出来的创口切割,大量腥臭的血浆喷涌而出,宛如喷泉般蹦起老高,把众人浇了个通透。
可众人却丝毫不在意,而是齐齐看着那高高举起的剔透圆润晶核,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基地有希望了,自己的家人也可以活下去了。
“沙沙沙!”
悚然,正当众人欣喜之际,废墟中传来阵阵响动,宛如千足蜈蚣在草丛里游弋爬行般发出渗人的摩擦声,大片大片的草木倒伏,众人只觉一丝寒意从尾椎骨升起,噼里啪啦的一直炸到脑后。
那声音隔得很远,又似很近,时而微弱,时而清晰,仿若潮汐在一阵阵的波涌,一浪胜过一浪,一波强过一波。
“嘎嘎嘎……”
几只乌鸦惊起,煽动着灰扑扑的翅膀飞向高空,围在众人头顶不停的发出沙哑刺耳的啼叫,更让人心烦意乱。
“不好,快撤!”
一向淡漠的风流殇嘴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整个人宛如狡兔般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掠过人头大小的晶核,向着车队窜了出去,慌乱如丧家之犬。
“嗡嗡嗡”
好似千万只蚊虫嗡鸣,空气瞬间变得燥热震荡起来,刺耳的音波宛如烧红的钢针,狠狠的扎进脑海,瞬间就有十多人七窍流血,捂着脑袋惨嚎不止。
“轰隆隆”
就在此时,街道尽头,墙体不断震动坍塌,地面崩裂,乱石飞溅如瀑轰隆隆炸响,里面似乎有巨大的躯体正在地底挣扎蠕动,墙体旁的树木藤蔓梭梭抖动,似乎要被震得连根掀起来。
“咕咚咕咚…”
坍塌深坑中血水滔天,一个巨大的黑球不断隆起,越来越大,无数漆黑的甲虫喷涌而出,如同无数条触手冲天而起,发出一阵令人酸牙的声音,就像硬生生把一只橙子捏出了汁水。
“噗噗噗…”
而那股汁水在地底涌动着,深坑被挤压的嘎吱直响,紧接着,从崩裂的缝隙中,一汩汩的涌出来一种半稠状的液体,有红,有白,有黄,带着强烈的腐烂腥臭气息。
一道恐怖的黑色虫潮铺天盖地,如同浪涛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遮天蔽日向着众人席卷而来,淹没吞噬一切。
“咔嚓咔嚓……”
刺耳的摩擦声中,密密麻麻的甲虫从凶禽伤口中钻入体内,下一刻整个庞然大物便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最终只剩下一根根羽毛散落一地。
“快撤,快撤,是虫潮…”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队长乌木一个野驴翻滚,抓起装甲车上的喷火器,宛如恶鬼般厉声怒吼,对着天空猛然扣动了扳机。
“轰!”
高浓缩的燃料顺着导管宛如埋藏地底的火山般轰然喷发,又炸开,明黄色的火焰席卷四方,散发出一股股炙热的热量,空气瞬间被点燃,就仿佛油锅般沸腾起来,滚滚气浪直冲苍穹。
“轰轰轰……”
一支又一支希望的火炬被点燃,众人收缩阵型围拢成一圈,且战且退收拢着尽可能多的战友,可虫潮实在太过于庞大了,还有更多的人没有聚拢,却再也没有必要了。
“噼里啪啦……”
高达几千度的火焰尽情喷发着,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死亡禁区,铺天盖地的虫云被烧焦,虫尸宛如暴雨般噼里啪啦下个不停,阴暗的天空为之一亮,可眨眼间又被无边无际的虫潮所掩埋。
“嗤嗤嗤……”
空气中弥漫着尴灼热的焦臭味,仿佛烧红的烙铁硬生生捅入众人的咽喉部位,整个人都仿佛被火光点燃,火辣辣的让人想死。
“啊…啊…啊啊”
“啊,救我!”
突然,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一位队员身上的皮肉乱抖,不过片刻,皮囊之下血肉全无,接着从他眼耳口鼻中涌出不知多少的虫子,四面八方飞去。
他的血肉连同骨骼,竟然统统被这些小虫子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具皮囊碎屑,随着阴风飘落在地。
众人只觉一股凉气透过皮肉,直接钻到骨头里,齐齐激灵灵打个冷颤,他们不怕死,也不畏惧痛苦,可这样惨绝人寰的死法实在太惊悚了些。
另一个极速倒退中的战士慌乱中落后一步,猛的被一只甲虫钻入,随后他的皮肤下就有无数虫子在蠕动,整个躯体如气球般在半空猛的炸开,化作一只只指头大的小虫子,然后振动翅膀嗡嗡飞起,又扑向下一个。
“上车,快上车……”
吱嘎一个急刹车,沉重的装甲车一侧高高翘起,又重重砸落,车门猛的被撞开,风流殇伸出半个身子,手中的喷火器狠狠的喷射而出,接应着这些仅存的队友。
“快快快……”
队长乌木身体一片焦黑,唯有一双眼睛迸发出摄人的光芒,他卡在最后一个位置,不停催促着众人上车,一道道血口崩裂,股股鲜血不住的渗出,又很快被高温炙烤成痂,惨不忍睹。
“哐啷”
一声刺耳的巨响,仅存的队员全都上来了,风流殇猛的一脚油门,沉重的装甲车宛如一头猛兽发出咆哮,在滚滚黑烟中仓惶逃窜向远方。
引擎声渐渐远离,四周又逐渐恢复了平静,却仿佛比以往更加的阴暗,更加破败,腐朽了。
整片大地像是被血水侵染过,呈红褐色,冷硬而枯寂,入眼一片荒凉与空旷,地面上零星矗立着一些融化的巨大岩石,放眼望去犹如一座座墓碑。
“呼呼呼……”
寒风猎猎,荒野辽阔无边,一行车队如孤魂野鬼,在如墨的虫云穹顶之下仓惶逃窜,咔嚓嚓的撞击摩擦声中,似有一种被全世界抛离的悲凉和孤独感。
废墟变得更加的寂静,只有那一排孤零零的土包坟头,宛如戈壁滩千年不死的胡杨枝般,在呜咽的冷风中静静矗立着,似乎还在遥望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