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看着臭蛋和赵氏泣不成声,知道此刻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他知道此去的凶险,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久居于此。既然暂时没有什么计划,那就姑且陪臭蛋走一趟,至少也可以在身边开导臭蛋,让他不至于冲动冒险。
心里做了计较的林炎终于开口说道:“阿姨,你放心吧,我陪臭蛋一起去那纠云寨找田叔叔还有田莹妹妹,你别哭了。”
臭蛋虽然很想让林炎陪他去找田浩,好让赵氏安心,但是他却没有开口。臭蛋非常聪明,他知道林炎已经救了自己一命,又给自己找了个疼自己的娘亲,大恩已是难报,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恳求林炎帮忙的。
此刻见林炎主动开口,臭蛋对着林炎就跪了下去,一头磕在地上。
林炎见状连忙扶起臭蛋口称不可,谁知那赵氏竟也跪下给林炎磕头。
林炎无奈只得也跪下安慰二人,说是此去定然照顾好臭蛋,让赵氏放心。
赵氏叮嘱只去打听一下消息即可,让两人切莫冒险。林炎当然应诺,口称他们来时官军已经打败了黄巾军,现在外边想必并无太大危险,让赵氏放心。
次日,两人整好行装准备出发,赵氏和其他几人为二人送行。早已断粮的一众妇孺哪里有什么干粮给他们,除了两人来时的水囊就只有那块作为信物的黑牌子带在身上。
林炎用布包裹了朴刀和弓弩,两人各背一件准备出发,身后却有人喊道:“等等。”
林炎回头望去,见说话的是那凌云子的内人李氏。
李氏怀抱只有两岁的孩子喊住两人,下面的话却是对赵氏说的。
“姐姐,我这里有一对玉镯,让两位公子带上吧,说不得能换些干粮。”她一手抱着睡着的孩子,一手把一对翠绿的玉镯递给赵氏。
赵氏接过镯子说道:“妹妹不可,这是你大婚时陈道长给你的定情信物。”
李氏苦笑一声:“还提那个痴人干什么,如果不是姐姐和叔叔,我和孩子早已死了。现在两位公子前去寻找叔叔和莹儿,用它换些盘缠最好不过。”
赵氏见李氏坚决,就接过玉镯交给林炎,林炎也不推脱。他明白以目前处境看玉镯确实不如半袋米粮,出去后要是有可能就换一些粮食回来。
别过众人林炎和臭蛋便离开了清泉庄。
赵氏已经告诉他们,那纠云寨在西面涅阳县以北的蜈蚣山。如果一直向西行是能少走些路,但是一路山野丛林多有豺狼虎豹,于是林炎决定先向南去宛城,然后沿官道向西去涅阳。
重回宛城两人已是轻车熟路,而且身体康健,天未黑便赶到了宛城。
站在宛城北门外,林炎想起当日种种仍然一阵后怕。张飞神勇无比的身影此刻还历历在目。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自己能否在此生存并有所作为呢,林炎不知道。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的经历,当真是惊险异常,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呢?穿越古代未卜先知,收服名将大杀四方,统一天下笑傲群雄,那只是异想天开。想想当日,自己在张飞马下可曾比蝼蚁强上半分?
“未卜先知,对了,未卜先知是可以的。”林炎想到。
“按照宛城之战的情形推断现在应该是184年,夏天,也就是七八月间。宛城刚刚收复,这一点是吻合的,可以确定为朱儁战胜赵弘攻克宛城,正在剿灭周边余党这段时间。如此说来只有宛城还相对安全一些,可以去住一晚。”林炎心想。
想明白后二人并未直接进城,因为他看到城门口的官兵在一一检查入城百姓的随身物品。他们有兵刃在身进城不便,于是绕行向西,在西门外找地方藏好了兵器才进城去了。
再回宛城两人都是感慨莫名,林炎也嘱咐了臭蛋不可告诉别人曾在黄巾军中做事。臭蛋在听了赵氏的讲述后对黄巾军也心生反感,他虽然跟随了起义军一段时间,但毕竟只图两餐,并没有什么立场和信仰。
此时的宛城已经由官军驻守开始恢复秩序,城内戒备森严,虽然有些商号店铺已经开门,但也没有什么顾客。经过十几日的整顿,已经有一些流民开始回归,官府也安排造册登记,并且每日给难民营地放粥两次。
林炎和臭蛋在官府搭建的难民营过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跟着领了粥,吃完之后便出西门取了行装,沿官道一路向涅阳去了。
傍晚时分两人走到了遮山镇境内,只喝了点稀粥的两人腹中如火烧一般难受。眼看天色将晚,林炎就和臭蛋在镇外的一间破屋落脚。林炎已经知道了在这个人口稀少,野兽肆虐的时代赶夜路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林炎看屋外树上有好几只鹧鸪,就问臭蛋能不能射下来一只垫垫肚子。臭蛋说只有六只箭矢怕打不中,林炎也知道弩箭宝贵,但是实在饿的不行,就让臭蛋试试。臭蛋实际上比他还饿,于是让林炎拉弩上弦,对准树上的鹧鸪打了一发。
弩箭呼啸而出,鹧鸪振翅而飞,臭蛋看向林炎,眼中的失望难以掩饰。
林炎有老成的灵魂,随即安慰臭蛋说没关系,旁边树上还有两只让他继续。林炎知道此刻必须鼓励这个孩子,否则他会变得不自信。
林炎又装一发让臭蛋走进几步再射,臭蛋接过弩缓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瞄准了一会儿。随着一声闷响弩箭出膛,树上鹧鸪扑腾着翅膀翻身落下树来。不等鹧鸪落地林炎已经疾奔而出,等臭蛋从打中的喜悦中缓过神,林炎已经拿着鹧鸪回来了。
林炎拔下弩箭还给臭蛋,鼓励他道:“不错不错,你小子真是天生狙击手啊,好好加油!”
臭蛋接过带血的箭矢问林炎:“哥,什么是狙击手?”
林炎一边拔毛一边说:“狙击手就是神箭手,专门射杀敌人将军的神箭手。”
臭蛋开心的说:“我将来就要当狙击手,哥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林炎哈哈大笑,说:“那你可要多练习了,来,我给你做个靶子。”说着就用手中鹧鸪的血在破屋的木门上画了一个碗口大的红圈。
“你走远一点对着这个红圈练习吧,我去烤肉。”说完给臭蛋上了弦,自己去生火烤肉了。
这一次出门,他有火折子。
两个半大小伙每人半只烤鹧鸪,其实还不够两口吃,但是寥胜于无。
第二天一早臭蛋就把林炎摇醒,让林炎给他上弦,林炎真是无奈,昨晚这小子就让他上了十几回,心说真不该给他做靶子,还能多睡一会儿。
臭蛋又打了一发正中红心,心满意足的跟林炎出发了。临走还递给林炎三个鸟蛋当早饭,说是早晨起来上树摸的,一人三颗。林炎其实从来不吃生蛋的,荷包蛋都要煎熟透了才吃。但眼下饿的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许多了。生鸟蛋入口略咸,口感还不错,只是吃完更饿了。
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大地,树木都仿佛打起了瞌睡一般耷拉着脑袋。林炎和臭蛋依旧用树枝草叶编制了大草帽带在头上赶路。
“哥,我的水袋空了。”臭蛋说。
“告诉你了每次抿一小口,越喝越渴”林炎说。
“我是每次抿一小口的,抿光了。”臭蛋回答。
“给,喝我的吧!咱得找地方补点水,要是能搞点吃的那就更好了,我快饿晕了。”林炎解下水袋说道。
臭蛋推掉林炎递过来的水袋表示等会儿再喝,自己还能坚持。林炎问他饿不饿,臭蛋只是点头。林炎又问:“你这小家伙两天没怎么吃饭怎么不喊饿呢?”
臭蛋说道:“我以前跟着其他大人们讨饭,有时候三四天才能吃一口,早已经习惯了。后来大伙儿跟着义军才天天有饭吃。”
听了这话林炎一阵无语,就问其他人呢,臭蛋平淡的回答:“都死了。”
林炎感觉这话题已经没法聊下去了,于是低头赶路。
走了一阵林炎看到官道以南有条小路直通一座庄园,那里树木整齐似有红黄之色映于其中,像是果树,青砖绿瓦连接成片,一看就是当地的大户人家。
林炎示意臭蛋过去看看,臭蛋却说:“这种大户人家都有护院兵丁,咱们还是别过去的好。”
林炎却不以为然,说道:“怕什么,过去看看再说。不给咱可以偷嘛,反正这些地主老财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剥削阶级,不用跟他们客气。”
臭蛋显然又不明白他说的剥削阶级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问,只是点头表示听林炎的。
来到庄园门前就见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坐在门口聊天,他们看到有人过来立马起身,手持木柄红缨枪大吼道:“哪里来的乞丐,快点滚开!再向前一步要你俩的小命!”
林炎和臭蛋也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那会被两个恶奴吓退。两人一直向前,那恶奴也只是呼喊,并未真的动手杀人。走到两人面前林炎看清楚那庄园门口石头人写着“郑庄”两个字。
林炎开口说道:“两位大哥,我和弟弟路过此处口渴难耐,想讨一碗水喝,还请两位大哥行行好。”
那两个家丁此时也看清楚了来人只不过是两个半大小子,态度又蛮横了几份,说道:“你两个小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来这里撒野,赶紧滚!若是慢了半步,定把你俩剁了喂狗!”
林炎也不畏惧,他已然看清了两人的嘴脸,只是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而已。于是林炎冷笑一声,招呼臭蛋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咬人的狗不叫”,让两个恶奴摸不着头脑。
往回走了一段,林炎又带着臭蛋绕行到庄园西侧围墙下,找了一处树木茂密之地,准备翻墙而入。刀在手弩上弦,两人毫不畏惧的翻身进了庄园内。
墙内是一片桃树林,正值夏季桃子成熟,粉红的桃子在树上撑开了笑脸。林炎喜出望外,臭蛋则是如临仙境。
林炎摘下一个大桃子用掴刀布擦了桃毛递给臭蛋,臭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鲜美的桃汁从嘴角流出来,他的表情惹得林炎一阵发笑。
两人进了桃林大快朵颐,只吃的肚子滚圆方才罢休。又把空空的行囊装满桃子背在身上,才挺着有些胀痛的肚子准备出去。
却在此时,有隐隐的人声从树林中传来,耳朵灵敏的臭蛋立刻听到了,两人当即又上了桃树屏住呼吸躲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话声传了过来:“这片桃林是老夫亲手所种,乃是终南山无尘子道长钦赐山根,贤侄既然不肯收俗物,那就尝尝这仙桃的味道吧!”随即是一阵哈哈大笑。
“伯父客气了,家父一再叮嘱张郑两家乃是世交,怎能收伯父财物,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伯父这桃林规模颇大,桃树也有些年份了,怕是有几十年了吧?”一个青年男声说道。
“贤侄好眼力啊!这两棵是三十年老树,结果随少但是口味醇厚甘甜,和终南山所产无甚差别。周围是十五年桃树,结果颇多,个头也大,但口感还是差了些许。外围的都是新树,虽然也是甘甜,但却是凡物了。”年老的声音说道。
“来,贤侄尝一尝这三十年老树仙桃。当年老夫在长安任职时游历终南山,得无尘子道长赐仙桃两颗,食后神清气爽痼疾全消,至今仍是百病不侵啊。”年老声音又说道。
“伯父老当益壮真是幸事,这两颗老树难道是当年仙桃的桃核所种?”年轻的声音问。
“正是。老夫回乡后就躬耕于此,种下了这两棵桃树,一晃已经三十余年啦!贤侄尝尝吧,这桃子虽然不能让你和老夫一样百病不侵却也是难得的灵果。”年老声音说道。
年轻男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应该是在尝那三十年老树的仙桃:“果然美味无比,多谢伯父厚爱了。”
听到此处,林炎在心里骂到:“这老家伙当真能吹牛逼,哥哥我前世就在西安上大学,终南山去过多少次了,有个毛上的仙桃,还百病不侵,装逼装到这份上也是境界啊!”
正在林炎腹诽之时,那年老的声音又传来:“仲景啊,给你父亲也摘上几颗带回去,说是我的心意。”
林炎闻言大吃一惊,“啊!”的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口中喃喃道:“仲...仲...仲...仲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