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选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一直觉得衣服颜色这个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耐脏就好,直到一整套亲王的行头被易栗捧到了他的面前,一下子让李直男突然对颜色有了些小要求。
大唐的服饰,尤其是官员的服饰有明确的规定,样式分为祭服、朝服、公服、常服,颜色同样有要求,八、九品为青色,六、七品为绿色,五品以上、三品以下为绯色,三品以上为紫色,亲王为金黄,太子为杏黄,皇帝为赤黄。现在李大亲王的面前就是一套金黄色的衣物,要是颜色很正也还罢了,没有化工染料的古代人充分开发了天然的矿物颜料,颜色也称得上五彩斑斓。问题不是它染得不好,而是染得太好了,那明晃晃的金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所以在李选看来这个金黄色是多么的恶俗,李选觉得要是穿上这身出门有种大金链子成精的live感。
为了避免成为一种贵重金属的代言人,李选决定找皇帝陛下聊聊。
“皇兄,忙着呢?”一听李选的语气李世民就知道这厮是有事求自己,要不“皇兄”这个称呼多半儿是“二哥”,严重点儿就是“李老二、老二”之类的了。
难得呀,他也有求我的时候,李世民感到阵阵舒爽,放下手中的折本,抬头看着李选:“今天怎么有空儿跑这来了,都找你上朝好几天了,你不是不来吗。不是说太极殿的风水跟你不和吗?”
“皇兄这是生气了?我这不是怕气着您吗?再说国家大事这种事情我也不擅长呀,就不给皇兄添乱了不是。”李选态度极低,低到李世民都有些恍惚了,面前这个弯腰塌背、谄颜媚笑的是老三?要是没记错的话自打他回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跟自己说话,还“您”,“有事就赶紧说,我这还忙着呢。”不行了,受不了了,李世民怕再听他说下去鸡皮疙瘩掉下一地。
“那个,皇兄呀,我这个亲王每年也不少的俸禄,我想着咱们也不是很富裕,要不我就......”
“行呀,难得你有心,那俸禄就给你免了,没花销了就找你嫂嫂。”
我了个去,正事还没说完把钱整没了?!李选有点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能把这破颜色换了,没钱就没钱。
“那行吧,二哥,你看看我这个亲王能不能往下降降,金黄色的太难看了,我觉得给个紫色衣服的就行了......”收钱办事,历朝历代这也是规矩吧。既然你收了我的俸禄,那替我办这点小事不难吧?我是要降爵,又不是升爵。
古往今来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因为衣服颜色不好看而要求降爵的人吧,记录起居注的秘书监都听傻了,手中的笔都不知道往哪写了,李世民一口老痰直奔胸口,偏偏始作俑者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末了还贱兮兮的补了一句:“钱不钱的无所谓,不干活就行。”
李世民发誓,哪怕血溅五步他也要与这厮不共戴天,左右寻摸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佩剑,摸起一本刚要批阅的奏折劈头就扔向李选,一脸的西伯利亚冷空气。
看着失态的二哥,李选觉得可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难道是后一句说的不好了?恩,一定是,那一会儿找补找补,换成干点活儿也行?!”打好主意的李老三又恢复了刚进殿时的谄媚道:“陛下呀,你看你,咋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呀,这折子都是下面的官员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即便您不同意他写的,也没必要气成这样呀,咱要有气度不是?”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打开了这本奏折,抑扬顿挫的念上了:“你看看这官员写的多好、多用心,兹有山南异人,有秘法,亩栗三石,欲将秘法献于朝廷,此为大祥瑞也,望陛下厚赏之......三石,这他么的赏个毛线呀赏,哪个王八蛋写的,还特么祥瑞,祥个大头鬼吧,老子带着突厥人在碛北的产量都比这高好不......”
李世民陡然色变,其实他也没有表现中那么生气,说起来李世民也是个惯孩子的,瞅瞅李泰、高阳的下场,哪个不是他惯起来的。李选嬉皮笑脸的一说软话,他的火也就下来了,又听着奏折上的亩产,老李都有点兴奋了,三石呀!
结果这还没笑出来呢,又被李选那句“老子带着突厥人在碛北的产量都比这高”给雷了一记,李世民腾地站起身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选跟前,颤声道:“大德,你......你说的可是......可是真的?”李老三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快抖成风中败柳的二哥道:“那个,应该、大概、也许是吧,那什么,我回去找小鱼问问,问完了我也给你写个折子。那个,那什么,二哥你忙,我回去先。”怂了,李老三果断转身出殿,心道:貌似自己又闹笑话了?犯了常识性的错误了?李玄霸这厮对粮食产量就没个了解,导致我也只能用后世的产量来衡量,当初在漠北,直氏人也没种过地,自然是以自己说的为准,也不觉得多,今天看着二哥的表情,看来我也干了点儿大事呀?这事得回去研究研究了。
突然,逃出太极殿的李选发现此行不但没解决自己的诉求,还把俸禄弄没了,捎带脚儿的还得给李老二搞增产。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加上跑了小姨子了。好在这个事也没多复杂,之前已经把小鱼推到朝堂负责跟着调运种粮了,这次再给他加加担子,年轻人嘛,就得锻炼,回去自己写个条陈就完了,反正小鱼也知道怎么种。不得不说有人天生就擅长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种人总是更容易找到生活的乐趣,李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
太极宫太极殿
李二陛下此时正对着桌案上的奏折发呆,他必须得承认,他这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皇帝被震惊了,原来对于耕种他这个一直劝课农桑的皇帝了解的真是太少了。这还只是先之所说的一部分,这些都够他吃惊的了,还有那个郁都设的奏疏,种粮一给就是三十囤,那是个突厥人呀,先之在碛北到底干了什么了?唉,真想去看看。
不只是李世民自己,被皇帝陛下召来的司农寺卿已经快有发疯的征兆了,这位老臣红光满面、四肢颤抖。通过他的肢体和表情李世民基本确定了奏疏上的内容是言之有物了,虽然自己看不太明白,但是不要紧,身为帝国的决策者他只需要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就行了,不必事必躬亲,知人善用才是王道,这方面他李世民还是颇为自负的。
司农寺卿终于看完了陛下递过来的奏疏,这老汉深吸一口气,控制一下不自觉打摆子的动作,恭敬道:“臣启陛下,此奏疏所言让老臣惶恐,诸多条陈臣不能辨其真假,但观其言语,信心颇足,臣以为不妨一试,疏上关于深耕之法,甚难,现我大唐之耕犁无法达到其深度;优种之法古已有之,但并未如疏上所言详实,臣以为此法亦可一试,其余杂交法,臣无能,从未听说,不敢断言。”言罢这位老臣三分忐忑、三分激动、三分钦佩的表情纠结在一张脸上,加上皱纹、胡须的点缀,那叫一个精彩纷呈,李世民差点儿都笑出声来。
稳定了一下情绪李世民先让老臣子坐下,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才道:“卿多虑了,疏上所言,朕亦有诸多不明,上书人言,疏上之法均适合我大唐的耕种,若能依法执行,可增产增收,至于不明之处亦有专人告知,深耕之器具朕已将图交予将作监,想来不日就有实物制出,卿只需安排诸人听命行事即可。”
听完皇帝陛下的解释,司农寺卿瞬间高潮了,直呼大善,此乃陛下大幸、民之大幸、国之大幸,颠三倒四的让皇帝答应他,能不能让他见一见写奏疏的人,甚至提出将司农寺卿的位置让于此人,他心甘情愿的给此人做副手,只要能让他参与,哪怕打杂都行。李世民哭笑不得的按下了司农寺卿的念头,明确告诉他,上奏疏的人不会顶替你老汉的位置,你老汉专心配合就好。倒也不是李世民不想让李选去负责,问题是李大亲王他不愿意呀,出出点子什么的他还行,别的都教给直氏部这个李大亲王的“第一代亲传弟子了”,恩,这个词也是李选说的。
安抚完老臣子后让他回司农寺待命,老臣子双手捧着奏疏乐颠颠的往回走,李世民看着司农寺卿腿脚伶俐到已然是返老还童的趋势,摇头失笑,又想起那天李选的表现,李世民笑出声来。
......
长安城一处民宅之内,少府监监何璧崖顶着一张猪头脸端坐榻上,难得他那肿的快皮肉分离的脸还能做出恭敬的表情。他对面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人。
“此事尔等切不可肆意妄为,待明日朝堂,吾主自会为尔分辨。”
何璧崖唯诺点头,没有丝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