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暗号是菲迪米特。”罗戈里奥决定将错就错！
这三个男人又笑了起来，声音依然刺耳无比，但这不影响罗戈里奥思考对策。
“告诉你那卖硝石的老爹，明天黄昏，”红发男人指着桌子：“这里，懂吗？这个巷子所有活动停止时，去旧书堡找‘将军’，他会告诉你老爹该做什么。”
罗戈里奥听到硝石二字，大致确定了自己“老爹”经营火药生意。
他们要火药干什么？为什么要跑到旧书堡？
“约兰的将军那么多，我如何告诉老爹，该让他找哪一个？”罗戈里奥仗着自己“暗号对上”这张底牌，想要进一步套话。
“小乳羊，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是传话的，清楚了？”红发男人起身靠近他，放下了自己的酒杯，另外两个男人移步到他的身后，试图防止他逃走：“告诉我，你的老爹叫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炸裂的石晶弹（15）一样，烧灼着罗戈里奥的内心。
罗戈里奥强忍着，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他也站起身：“告诉我，你的主子叫什么？”
气氛瞬间升温。
在五阵棋中有一条“缄默原则”，被灰棋代替的王下阶，棋手双方有权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换的是司令、主教、还是王后，这样可以同时权衡难度与公平性。他现在冷静的表面下，有一颗向死而搏的内心——他希望这也是罗恩棋巷内，双方，也就是自己和眼前的红发男一行，要保持的原则。
罗戈里奥在赌，赌这样一条规则的存在。
“请坐，小乳羊。”红发男的态度表明了一切！罗戈里奥的内心放了下来，他同时看到了罗恩棋巷规则的凶险与安全地带——只要不揭露暗号，自己就没有生命危险。红发男继续说道：“下过五阵棋？”
“很清楚。”罗戈里奥继续试探：“我听说，在棋赛中的一组对手，完全可以评论别人的棋阵，没有规则禁止这一项吧？”
红发男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如果你能记住的话，”他给另外两人一个眼色，两人前去拉上窗帘，闩上木门。
“你老爹要做的，就是代替某些人，在殿后挖一个完美的洞，”说着，红发男比划了起来：“这个洞呢，要刚刚好。”红发男特别把“刚刚好”重读：“懂吗？连出来一条透气的引线，让那个炸药，砰！”红发男在想像那样的场景，他的手做出爆炸的火星落下的样子：“炸完以后，不留痕迹。”然后他又补充道：“明晚旧书堡前，我们会给你爹必要的图示。”
“我记住了，但今日我来，是老爹有个条件。”
“臭小鬼，还敢跟我们提条件？！”光头壮汉想要拔刀吓唬罗戈里奥。
红发男示意光头不要冲动：“也对，之前都是你老爹亲自来的，怎么？急着用钱？”
在罗戈里奥心里，这盘棋下完了。他现在想按自己的方式收拾残局，他一只手张开五个指头：“五倍的原价。”
红发男笑了笑：“三倍，明晚由‘将军’给你老爹。”
“四倍，不能再少了，凡事都有原则。”
红发男也就没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开门。罗戈里奥起身要走，红发男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守口如瓶，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罗戈里奥心里一阵紧张：这不是子爵大人跟我提到的规则吗？
“紧张什么，小乳羊？”红发男站起身，走到他后面：“你比你老爹沉稳多了。”
“还愣着干什么？毛都没发育好的小鬼，是想跟我们喝母羊奶吗？哈哈哈哈！”三个刺耳的笑声，在罗戈里奥快速离开后，越来越小。
罗戈里奥犹记得来时的路。穿过巷道，有几个穿黑披风，戴着帽子的人与他擦肩而过，想必也是和自己同样的人吧。
这会儿，太阳眼看着就要落下，但是街上的人脸还能分辨清楚。
“你到哪里去了，小叛徒？”哥曼努看上去等了好久了：“半小时不够用？”
“子爵大人，马车上说。”
马太尔大人果然被监视着，哥曼努接头的线人，告诉了他马太尔大人最近的情况。这让哥曼努了解到，那些人是主教大人派去的。现在看来，主教大人派去滨海城找自己的特使，也是出于自己的目的罢。
“你说什么？还有这种事。”哥曼努听着罗戈里奥的遭遇，就像是听故事一样，他摇着头却连连感叹不可思议。
“看来大人也算是幸运了。”
“感谢先民保佑，纵然官邸全是探子，马太尔大人的暗号，却没有泄露出去。”这次见面地点定在了一个驿馆，据线人所说，驿馆是国王的亲侄子——太阳城领地伯爵奥丹?弗伦的私产，因此被卫兵严加保护，这里没有教会的线人，更谈不上王后的。“你说你听到了重要消息，什么消息？”
“子爵大人，具体名字我没有得知，但有人想在后天的议会上作乱。”罗戈里奥谈到了红发男：“他一直在谈旧书堡，还提到了‘将军’这个人。”
“旧书堡是维莱丽雅王后的居住地，这个红头发的，他是怎么讲这件事的？”哥曼努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固然知道王宫内矛盾重重，但他不知竟如此之深。
“我假冒的人，背后是一位城内的军火商，可能和王后有关，这个军火商受命要在议会大殿埋炸药。”罗戈里奥双手交叉握住：“大人，这一趟王城之旅太凶险了，但我会履行承诺，保护好您。”
哥曼努像是没听到罗戈里奥的话，他在皱着眉头想事情的内在联系：“王后，想炸死国王？”这样一个简短的结论露出了他的嘴。
“这件事太重大了。涉及到背后都有谁，上升到什么程度。罗戈里奥，面对马太尔大人尽可放心说，但出了驿馆，这件事要懂得守口如瓶。”前方就是奥丹?弗伦的驿馆了，哥曼努似乎看到有人等着他们。
初冬时节，天色黑的很快。没有火光的地方，只剩下了漆黑。
进门后，驿馆内部远比从外边看要大。一个朴素的穹顶，除了必要的灯饰，没有华丽的壁画，这和宪教会内部完全不同。墙壁上挂着四五幅油画，内容幻想与现实都有，而且都是私产主人——奥丹?弗伦的亲笔作，再也没有别的装饰了。
“这边，子爵大人。”侍从很小心地拨动着墙上的石块，突然石壁就打开了一个窄门，门内是弯弯曲曲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地下，这里的光芒显得比大厅还要亮。
地下室的温度也骤然降低，罗戈里奥明白了为什么刚才进门时，侍从给了他们裘袄。地下室的高度也矮了许多，周围还有滴水声，但是声音很空旷，没法分辨从哪里传来。送到了这里，侍从就退下了。
幽静，持续了一小会儿，罗戈里奥和哥曼努也沉默了一小会儿。
“愿先民保佑，我的孩子们。”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地下室两旁的烛光也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恍惚在前面。
“愿先民保佑，多日不见，马太尔大人。”“愿先民保佑，司令大人。”哥曼努和罗戈里奥行了跪膝礼。
“我听说，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孩子？”马太尔大人的样貌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位和罗戈里奥一样瘦高的人，但不同的是，司令大人满脸胡茬儿，眼窝深凹，一脸疲惫的样子。若不是看他胸前的铁甲服，别人会以为这是个老酒鬼。
“哈哈哈。”哥曼努行完礼后十分激动，马太尔大人也是，他俩拥抱了一下，罗戈里奥注意到，马太尔大人的眼眶有点湿润。哥曼努双手扶住司令大人的肩膀：“我知道您的难处。”
马太尔大人拍拍哥曼努的肩膀，转向了罗戈里奥：“罗戈里奥对吧？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孩子，你那巷子里的奇遇。”他拉住罗戈里奥的手，问道：“跟我说说，你的奇遇有什么精彩内容？”
罗戈里奥行半跪礼：“司令大人，我和子爵大人来时分析过，子爵大人认为，国王可能会遭王后毒手。”哥曼努也接话道：“是的，罗戈里奥当时和一个红发男人碰面，红发男人背后是旧书堡，他们联系的，是城里的一名火药商贩。”
“红发男人？我知道了。”马太尔大人的语气很不屑：“哼，旧书堡！卑鄙，但是在意料之中。”
既然是知无不言，罗戈里奥又说道：“当时在厅内，我还听到有人说‘王后为他哭了三天三夜’。”哥曼努没有听到罗戈里奥告诉他这句话，他显得不太在意：“谁还能没个流言蜚语的。”
马太尔大人却说道：“不，王后的事情，我是有所耳闻。子爵，你还记得费松森骑士吗？”
哥曼努想起来王属兵团下的一位战士：“我记得这位骑士，他在我们对东提克人的战争中牺牲了。”只见马太尔大人拉着横脸：“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传闻。记住，作为将官，传闻不可当作谈资。”看到两人点头，司令大人继续说道：“我听说，王后和这位骑士有染，还有一个私生子。”
其实，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如果这事情属实，那么王后要陷害国王这件事，可以解释…”哥曼努顺着逻辑说了下去，却被司令大人打断：“子爵，传闻，注意那是传闻。军团战败的消息，已经落到了宪教势力的手上，我们已经晚了一步。这种对国王不利的事情，不能证明前，不可随意猜测。”
“理解，大人。”哥曼努行礼以示不再说下去。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有人要陷害国王。”马太尔大人又看向了罗戈里奥：“孩子，你很厉害，我佩服你的冷静。”“也是受子爵大人的教诲。”罗戈里奥讲道。
“大人，得赶快派人抓住火药商贩，探清明晚旧书堡前的交易。”
“先抓住火药商贩，一会儿就行动。”马太尔大人的声音传入传声筒，并叫自己的侍卫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官邸，他继续说道：“这孩子出来后，那个真正的接头人去了巷子，发现线人已经离开，行动肯定生变。”
哥曼努见炸药的事情有了对策，他谈起了军团的承诺。
“你知道的，为这事情，我去了王族议会，主要目的是想稳住他们。”马太尔大人无不忧虑地说道：“国王已经得不到自家人的信任了，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像你们一样的外臣，联合军团，就是国王唯一的希望。”马太尔大人叹了口气：“我说这些，不是要打击你们的士气，更何况军团受我统管，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个承诺，来之不易。”
“愿先民护佑！马太尔大人！”哥曼努稍显激动地行半跪礼，罗戈里奥也一同行礼。
“都起来吧。我也没安排你们的日程，主要是王城耳目太多了。你们可以四处转一转，但不要去妓院和赌场，等你被灌醉后，什么都能吐出来。”哥曼努和罗戈里奥互相看了一下，答应了司令大人。
黑幕之下，马太尔一行匆匆离开，他们要回到官邸。虽然替身能够瞒骗探子一时，但第二天就会露馅。这让哥曼努看到了马太尔大人处境的确不易。哥曼努和罗戈里奥就在这里住下，为了蔽人耳目。
“罗戈里奥，为什么不能对我知无不言？”看来哥曼努在对刚才的事情内心发堵。
“子爵大人，关于王后的流言，如果不是马太尔大人对旧书堡的反应，我也会忘记提起。”说完又行了礼，然后继续说道：“子爵大人，我有个请求。”
“你说吧。”哥曼努准备离开罗戈里奥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在这里，请您称我为‘查理’。”
“这算是什么请求。不是不可以，但是查理这个名字，会让我想起一个试图伪装自己的罗戈里奥。”
“王城既然耳目太多，不如都虚虚假假，我的身份不暴露，也是大人安全的一份保证。”
“好，按你说的做。”
入夜，王城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就是高悬夜空的明月了。
但今夜的王城难免有些骚动。有一些人，他们懂得如何工作，虽然不会被史官记载。总之，为马太尔大人服务的这批人，已经抓住了那个火药商贩。当然，再黑的夜，别有用心的眼睛和耳朵也不会入眠。但马太尔大人已经权衡利弊，即使打草惊蛇，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
坏人可以藏在黑暗中，坏事最好就别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