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死劲往里冲往上闹，现在又工作日往外跑，我越来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余烬坐在公馆花园一处小栅栏上晃着腿，嘴里嚼着树上随手摘的果子，姿势好不逍遥。
他身后树旁靠着个人，是陆鸣舟。
“你还不是一样，工作日不在工作室……”
“去，”余烬就不乐意别人钻他空子，“我今天休假，跟他不一样，他怕是又跑去哪里把自己冻成冰棍了。”
陆鸣舟想起了上次听说的余音旷工去冰湖把自己冻傻的滑稽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他身边可没有总兵大人看着，你不去趁机露两手？”
余烬回头看了一眼，他要确认陆鸣舟此时所说的是个玩笑话。
“哼……只身屠敌五千的魔头谁敢看着啊，”余烬心里确实还有些忐忑，“我还真感觉他冻成冰棍那次是演的。”
陆鸣舟随手把身旁烤炉上的肉排翻了个面，渗出的肉汁洒在炉火上滋滋作响，令人垂涎的香味飘飘忽忽进了余烬的鼻腔里。
“哎，你要是没这么好的厨艺，兴许财团那边就不会绊这一跤。”
陆鸣舟瞥眼余烬，然后视线移回手上的工作说：“你怎么不说几个月前诺拉克就不该惹小少爷，就没这么多事了。”
陆鸣舟专心处理着手上的肉排，一丝不苟地刷上酱料，撒上香料，然后又翻了个面。
余烬没有回他。
“话说回来，共和军明明是人类建立的，为什么现在成员都是变种人？”
陆鸣舟自言自语问了句。
“哦，原来余惟栖是谁你还不知道啊？”
“什么？谁？”
“余惟栖是余九礼的义子，你当真不知道？”
陆鸣舟惊讶地看着余烬，甚至险些让炉上的肉排过了火候。
“我只知道余深，余深是他亲生的吧？”
“余深，是他婆娘肚里出来的，余惟栖，是他照着偷来的蓝图从试管里培育出来的，这样，清楚了吧。”余烬像是给老人家讲报纸一样认真给陆鸣舟科普了一遍。
“你是说共和军其实是余九礼的军队？”
“是啊，余九礼带走了一大批可以用的变种人，那些人全都是当年被Gh-02变异病毒感染的，什么长尾巴的，长羽毛的，长角的，你想得到的你想不到的都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
陆鸣舟听完脸色很难看：“怎么感觉跟科幻电影似的……”
“小陆我跟你说，Gh-02，独独不能在人造人身上存活，哪怕是它的变异衍生体都没可能，余九礼曾经尝试把病毒移植到幼体上，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全都通过排泄物排出去了……”
“我在烤肉排呢你能不能换个干净点的词……”
“唉呀别打断，他还移植了尾巴和角，结果连接处根本无法愈合，伤口液化尤其严重，最后衍生体枯竭溃烂，连实验人造人也死掉了。”
余烬说完了，陆鸣舟却突然打心底埋怨自己，刚刚就不该打探这个事情。
“来点青末？”
“不，我讨厌那个味。”
半晌，陆鸣舟把烤好的肉排装盘，在自己的那一份里撒了点青末粉，另一份没加青末的被塞到了余烬手里。
“这是雪顶嫩牛肉，不是苏布里，安心吃吧看我干啥。”
得到确切答案的余烬这才安心在肉排上狠狠咬了一大口，果然陆鸣舟的手艺正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特别容易抓住食客的味蕾，尝过的人都这么想过——有这技术去当教司长真的亏了。
——
向来好动的余音溜下山也没去什么地方，直奔着位于利嘉中部帕拉格斯的利嘉国家历史图书馆而去。
神秘的变种人提到了余惟栖的小礼物盒是个关键线索，他偷偷从自己的杂物柜里翻出了那个已经压变形的盒子，并打算带离余山海的监视范围再打开。之前因为意外打断的补习让他耽误了很多关于变种人的信息，余音的好奇心又需要满足一下，所以图书馆想必就是个拆礼物和补习一举两得的好地方。
国家历史图书馆收聚了世界各地历史相关的所有材料，不管是完整的还是零碎的，褒扬的还是贬低的，官修的还是野史的，原本副本统统都有。本就不爱学习的余音从踏入的那一刻起脑袋就开始疼了。
纸质书是历史最好的见证者，余音对此不置可否，他抱着一大本人种分类图鉴来到空位坐下，比划比划发现这书的厚度比他的脑袋还宽。
书里无非就是对各个人种的细致入微的分类讲解，还顺带一点发展的过程与典型历史事件，两个外表无异的人也可能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种，就例如人造人的生长素和人类的生长素，除非脊髓化验，不然只有在四维空间里才能发现其中的微妙区别。
大部分书页很旧，但偏后的一截新的书页明显不同，应该就是变种人的部分，余音直接翻了过去，果不其然。
变种人内部也分很多种，主要有内容变异，表质变异，机能变异与衍生变异。
内容变异只是人类基因和细胞产生的变异导致免疫力下降，加速老化，或者其他更严重的体内变异结果，这是感染变异病毒的人致死率最高的一种变异走向。
表质变异与内容变异相对，只存在于人的体表，比如皮肤硬化，皮肤变色，瞳孔变色以及毛发增多等，只要是眼睛可以发觉而未对感染者造成伤害的变异现象都可以归类为表质变异，这种变异往往没什么有效意义，对人体伤害不高，总的来说没什么用。
机能变异往往和衍生变异捆绑在一起，也最为费解，口吐酸液，汗液可燃化，骨磁化等，这些是与衍生变异无关的机能变异个例，而变种人中出现的长出翅膀的衍生变异从而导致飞行的机能变异就是典型的捆绑例子，余音在雪城遇到的长着鳞片的，长着四只手的，长着尾巴的，都是衍生变异的变种人，在基础体型上因变异而增加的身体部分称为衍生体，而这种变异就称为衍生变异。
余音看完这一串眼前直冒雪花，幸亏书中偶尔附带图片以便理解，不然他真的想要放弃阅读了。
四种变异类型可以叠加重合，分类只是方便整理和研究，它们的范围实则非常模糊，并不是一条线就框定的。书里还有很多未知的不同变异形态下的变种人，余音快速往前翻，在某页中看到了自己叔叔余山河也就是现在的余九礼的头像。
余修说过余山河与变异病毒感染事件有关系，但没有细说，这本书里倒是讲得明白。
Gh-02最初是在人类地界出现的，人类将感染的人视作僵尸统统杀死，一部分变种人依靠内容变异的不外显优势侥幸活了下来，他们报复性地四处传染健全的人类，很快利嘉范围内的人类奴隶也感染上了变异病毒。
人类奴隶居住地密集又混乱，这直接给Gh-02传播速度踩了个油门，利嘉半个月内死掉了近十万奴隶，就在利嘉社会劳动力掉了一大截的时候，余山河突然叛变了，就像一切都计划好的一样，他选择包容那些变成妖怪一样的感染者。
“小家伙你看得懂这本书么？”一个男人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余音警觉地回过头。
这个有着络腮大胡子的壮年男人看了看他脑袋后的小尾巴，笑着抽出椅子坐在余音旁边。
余音看着他，面上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似乎算定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男人巨大的手抓住书本拉到自己面前，浏览了余音正在看的那一页，说：“学校好像还不会讲这些吧？你是个好学的孩子啊……”
余音没说话，呆愣愣地看着男人。
“是不是长成这样吓到你了哈哈哈！我叫穆拉巴格，住在城北。”他小声地跟余音打趣糅合气氛，可余音还是木木的样子。
“我给你讲故事要不要听？”
余音摇头，气氛几乎凝滞接近冰点。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个妨碍他看书的无聊的路人。余音起身欲走，传讯器突然震了一下，他略尴尬地摸了摸手腕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图书馆拐角，只留穆拉巴格郁闷地愣着。
——
余音钻进卫生间里才打开语音留言，无非就是家里人呼他回去罢了。
而趁此机会，余音打开了余惟栖的礼物盒。
盒子里还有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张纸片，纸片只有两个手指头宽的大小，一面用老式的墨水笔写着219.11.10，另一面是照片，余山海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小小的，仿佛刚刚出生没几天。
余音疑惑了，父亲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母亲吧，可是这两个孩子是谁？
掐指头算了算，自己生日是11月3日，难道是自己？可是照片上为什么会有两个孩子？难道是双生子？
余音的回忆里一片空白，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那个斗篷神秘人说的“陛下是否在隐瞒着什么？”
“父亲隐瞒了什么？母亲到底去了哪？为什么父亲只字不提？为什么兄长们也记不清楚？”
一大堆疑问涌入脑袋，迫使他很想回家去问个清楚，然而他又想到了刚才余风发来的催促讯息，他突然又不想马上回去了，搞得自己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让他们得逞的话下次肯定还要管束自己。
他气冲冲地走出了卫生间，回到刚才看书的地方，幸好穆拉巴格还在那里。
“大叔，”他说道，“你知道帕拉格斯的变种人社区在哪吗？”
穆拉巴格回魂过来，支吾了一下说：“我就是在那上班的，怎么？你想去？”
“现在带我去。”
“你个小孩子去那里干嘛？这么危险。”
“去。”
看着余音压低的眉头和气势汹汹的眼神，穆拉巴格拗不过几分钟，只得答应。
二人离开图书馆，上了穆拉巴格停在路边的私家速驾。
“哎，你真的要去？好好在这看书不好吗？你爸妈来找你怎么办？”
临行前穆拉巴格还在问个不停，余音却一句都没回复，坚决要去。
航行了十分钟不到，他们就抵达了帕拉格斯的变种人社区的大门，本来一个一个严查的卫兵看到穆拉巴格的速驾直接放行，这让余音稍微有点满意。
社区内的建筑大多是全封闭的，除了挂广告之外很多空的墙上都写着“5”这个数字。
“帕拉格斯的变种人社区编号第五区，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普通的社区罢了。”
穆拉巴格一边介绍着一边往南边开去。
“这里的变种人都很安静，一年也没什么大的事件，没有实战锻炼我都快瘦扁了。”
余音默默看了一眼穆拉巴格那如同树干一样粗壮的手臂。
速驾来到一个长得很有特点的建筑前减速，这栋楼如同一轮陷在地里的弯月，那建筑弧度简直如同逃脱引力束缚。
“第五区建材工厂，那个大月亮是中央监控塔，在那个尖尖儿上可以看到整个工厂甚至整个第五区，是个监控全厂的好地方。”
穆拉巴格带着余音往大月亮的内弧方向走去，一路上有很多变种人工人在运送货物。
“红色工作服的是搬运工，蓝色工作服的是生产工，白色衣服的是监工。”
“那你呢？”
“我是轨道基材生产线监工长，在大月亮正下方工作，很快就到了。”
穆拉巴格一路上没少和监工打招呼，余音则四处张望，货物山上有变种人在点货，仓库边有变种人在装箱，到处都是变种人让他应接不暇。
“唷穆哥，今天不看书了？”
路上有人给穆拉巴格递烟，被他拒绝掉了：“今天不抽。”
二人走过的时候，那些监工都奇怪地看了过来，大多数注意力都集中在余音身上。
被注视着一直持续到了穆拉巴格的办公室门前，他刚打开门，又有人来跟他打招呼。
“你在办公室里等我一会儿，别乱跑。”
穆拉巴格把余音推进办公室，随后掩上了门。
余音环视着办公室，也算崭新干净，文件堆在书架上，角落里还有张小饭桌，上面堆了一沓报纸，另一边的办公桌上养了一缸小鱼，还有一张长沙发，北侧的窗户可以看到室外生产线，在大月亮的阴影下办公室里还是挺冷的。
趁着穆拉巴格在门外谈话，余音毫不犹豫从那个窗户爬了出去。
工厂太大了，余音也不认识路，警惕地左转右转都走不出去，他爬上一个集装箱想要看看地形，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那个小鬼，你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