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比郑岭南年长七岁,颇为了解郑岭南的性情。只是近几年,因着一些原因,他对郑岭南的一些事情不太上心,所以对颜雪和郑岭南的婚姻并不算特别了解。一则是他确实忙,对手多,郑岭南自从在上次的婚姻中栽了跟头,已经有些不堪一击了。二则是他一直认为郑岭南还对金景旧情未了,而且又得知金景是那么被赶出姜家的,定然会万分后悔,并不会那么轻易再婚。
只是啊……天意作弄,定然是万般由不得人了。
初认识郑岭南的时候,苏衡觉得郑岭南不过是仗着家里,顶着个太子党的身份,在这四九城招摇过市,混狠打猛罢了。根本没打算把郑岭南当成对手,而后金景不顾他和顾希珀的阻拦,执意要嫁给郑岭南,这才引发苏衡妒忌之情,便对郑岭南加倍关注一些。
不过,那时候他虽然爱着金景,可更看重事业。十多年前,他刚从国外回来,有意进军国内市场,和李家分庭抗礼。也是刚好姜、陈两家因为郑岭南和陈淑华婚事告吹而交恶,他便寻了这个机会,与陈家结交,得到了不少助力。
金景婚后并不幸福,多次向他哭诉,不受姜家人待见。这便有了后来,郑岭南身陷经济问题,被家族驱逐,狼狈度日。在某些程度上来说,郑岭南在那个年龄的时候,也还算是个人物,只可惜还是年少了一些,终究轻狂了。可话又说回来了,若郑岭南不年少,不轻狂,似现在这般沉稳练达,当年只怕也不会那么一败涂地吧了。
颜雪一向缺乏存在感,今天被这些人关注着,又是这样的情况,心情很复杂。七分不安,三分茫然,很想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可有人就是见不得她好。
顾希珀听了苏衡的话,盯着颜雪,心不在焉地解释道:“不是姜老爷子的意思。他们结婚已经两年了,据说是因为酒后乱性,有了孩子,奉子成婚的。你也知道他一直因为小景的事情,耿耿于怀。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也心够狠的。今不如昔啊,这丫头不是小景。”
这话虽然是在陈述郑岭南这些年的变化,可仔细深想,也似乎有些其他意思。多少年常打交道的人了,苏衡也听出点话味来,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替人家辩白起来了?怎么,你还当真看上了?”
“是啊。”顾希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而后又叹息一声,“可惜了。被那小子早一步看上了。”
“现在也不算晚啊。”陈淑明皮笑肉不笑地眄了顾希珀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以我看那小子不会相信你胆敢故伎重演。”
故技重演什么?故伎重演——顾希珀从郑岭南手中抢走金景的戏码。
颜雪对他们这些人的恩怨情仇,一概不知,但是她也不是个真傻子。再说,就算再笨,人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说她的事情,她也不至于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就算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明白一点,这些个人对她没安什么好心。
顾希珀再次靠近颜雪的时候,没想到颜雪腾地站起来了。其他几个人都把她当成愚笨的小白兔看待了,她这突然而来的举动,着实引发了一些人的好奇心来。苏衡甚至动摇自己对她的看法,觉得她或许是个真正深藏不漏的高手。顾希珀也挑了挑眉,拭目以待她接下来的行动。可令人沮丧的是,颜雪又坐了下来,咬着唇,什么话都没说。
颜雪也很想发难一番,就像电影里的那些个个性无比的女主一样,耍一下威风,揍扁这些个男人,然后潇洒离去。只是可惜,她是个胆怯的人,站起来的时候,腿本就不停地打颤,对上顾希珀戏谑的眉眼,气势一下子全矮了下去。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顾希珏见颜雪又坐了下来,对众人如此说着,而后又对颜雪道,“颜小姐,跟我一起吧,刚好顺路,我要去祖宅。”
颜雪听了,立马站了起来,却被顾希珀伸手又拉坐在位置上。颜雪有些着急,边摆脱顾希珀的禁锢,边渴求望着顾希珏。颜雪真心希望顾希珏能带自己走,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不只是是非窝,简直是魔窟。
“老实坐着。”顾希珀终于揭下伪善的面孔,疾言厉色地训斥起来。颜雪被他这突然而来的怒火,吓得立马没了脾气,乖巧地坐着。顾希珀冷哼一声,语气轻蔑道,“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是因为你还有点用,早办了你了。别跟你男人似的,不识抬举。”
苏衡睇了顾希珏一眼,面不改色地道:“小谨也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见上一面?”口吻却是不善。
“衡哥,我和苏谨怎么回事儿,你比我更清楚。我看你还是给她好好找个医生看看。”顾希珏一点也不犯憷,字句都咬得很清楚。
顾希珀见自己的弟弟脸色不善,对他道:“小珏,我说了这事是我们和姜岭南之间的恩怨。你不想跟我们同流合污,你就乖乖一边呆着去。别到时候,有把自己弄得一身骚,里外不是人,也就算了,还坏我们的大事。”
“哥,你……”顾希珏眼神发狠,瞪着兄长,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大哥,“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简直不可理喻。”
“在你享受顾家的荣耀时,你就该想到这一点了吧。”陈淑明冷笑一声,目光在他们弟兄两个身上逡巡,“希珏,听你哥一声劝,这事儿你别管。这是我们和姜岭南之间的恩怨。你啊,还是回家搂着你老婆好生睡觉去吧,多生几个娃,以后这顾家全都是你的了。不,全都是姜家的了。”
他这话可是触到了顾希珏的逆鳞了。顾希珏心里立时大怒,面色平静,口吻严厉地道:“姓陈的,别给脸不要脸。往日我敬你,不过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真以为谁都怕了你,是吧?”
“就是,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顾希珀脾气古怪得很,听了弟弟的话,也转而声讨陈淑明。
陈淑明冷冷笑了几声,对着顾希珀挑眉道:“是,我不是东西,你是东西。而且是至贱无敌的那种东西,太监!”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这么突然地爆了顾希珀的短处,听了颜雪后背一阵发凉,汗涔涔的,不自觉地上下牙齿打起架来。这些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心里龌龊。
顾希珀伸手在颜雪脸上捞摸一把,笑道:“小脸挺嫩的。怎么怕了?不过,你怕也没用,姜岭南把你送给我了。”
笑里带着刻薄和歹毒,吓得颜雪忘记了思考,只顾着瞪着大眼睛望着他。过了半分钟,她脑细胞发出的唯一信号就是“完了!”
苏衡晙了两人一眼,冷嗤道:“跟一个丫头片子逗乐子,你还真想得出来,这里没她什么事儿了,让她走。别在这里碍眼。”说完又示意陌生男子带着身边的女子也先走,他要和顾希珀、陈淑明转场子逗乐去。
顾希珀就跟那赖皮膏药似的黏上了颜雪,笑得一脸猥琐道:“那可不成。我就不信姜岭南真对她无动于衷。来,咱们喝杯……交杯酒。”往小瓷酒杯斟了两杯酒,一边递到颜雪嘴边,一边拉起颜雪的手强迫她送到自己嘴边。
陌生男子的女伴,笑得不怀好意地掏出手机,拍了照片,对陌生男子道:“走吧。”
颜雪头偏到一边,却被顾希珀强迫着灌了下去。眼泪无声滑落下来,所有的委屈、茫然、无措、恐惧,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麻木和悲伤。颜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却要面对这样的下场。
顾希珏对自己大哥这种卑劣行径,是毫无办法。他只好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那端隐约传来“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墨尔本的航班……”。
电话是打给郑岭南的。此时的郑岭南正在机场的候机大厅,为红颜知己送行。他的红颜知己因为一些事情,对国内的生活很厌倦,办理移民。
“一路顺风,保重。”
“谢谢。你也保重。来个分别拥抱吧?”
红颜知己已经张开臂膀,可是郑岭南笑了笑,掏出手机,对她道:“登机吧,别延误了。”
“真狠心。”红颜知己撇了撇嘴,见他有事情,也就作罢,“好吧,你有事,就先忙吧。”
郑岭南点了点头,朝她摆了摆手,按了通话键:“喂?”
“是我,顾希珏。颜小姐在我这里,你亲自来接吧。”顾希珏瞧颜雪又被顾希珀灌了几杯酒,语气有些焦躁。
郑岭南这边丝毫不紧张,只是淡淡道一声:“我现在有事,就麻烦你了。记得早点回去,别让小西担心。”说着挂了电话。
顾希珏这边喂了几声,见没反应了。收了电话,目光再次落在颜雪身上,他立马发现不对劲儿了。他进家族企业前是个医生,还曾是个不错的外科大夫苗子。只是可惜了……
颜雪脸颊泛着不正常得潮红,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此时,她只觉得呼吸急促,眼前漆黑一团,身躯好似从高空中落下来一般急速下滑,渐入深渊。
顾希珏阻止顾希珀灌酒行径,厉声道:“住手,她酒精中毒,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