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您先去忙吧,我们随后就到。”郑岭南放下手中的书,对刘妈道。目光却落在垂首不语的颜雪身上,他嘴角踌躇一下,等刘妈关门离去,才沉声道:“去收拾一下,我等你,一起去书房。”
颜雪心情很复杂,她实在不想去书房,也不想参与姜家的事情,但是姜一鸣有请,她收的教育告诉不能不懂礼貌的。沉默了半晌,她才动了动脚,觑了郑岭南一眼,细声问道:“我们……会离婚吧?”
“这事儿以后再说。”郑岭南放下手中的书,他起身到衣柜前,对着镜子整理衣衫。语气颇为不耐烦,目光投注在镜中“颜雪”身上,十分复杂。
其实,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对着这个年轻,他有那么一丝挫败感,好似拳头落在棉花上一般。
颜雪自不用说,心情更糟糕,神色黯然地进了洗漱间,磨蹭着梳着头发,听到郑岭南敲门声,才快速地扎了一个马尾辫。
郑岭南见颜雪出来,凝视着她那红肿的眼睛,微微皱眉,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举步出了房门。
颜雪依旧保持着沉默,心思纷繁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郑岭南母亲郑伊琴的忿然的声音:“这事我绝不答应。你赶紧给肖克打电话,让他去截住淮左。机场是保安局吗?被那些个记者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怎么一通乱写呢。有岭南那个能折腾的,我已经够烦的了……”
听到这里,颜雪明显感觉到郑岭南身体微僵,抬头却见他身躯依旧笔挺,尤其脊梁。郑岭南抬手,轻轻叩了几下门,推门进去。
书房立马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重,也略显尴尬。
“坐吧。”郑一鸣手持一柄半旧不新的老式黑漆手杖,端坐在正位上,扫了众人一眼,示意郑岭南和颜雪坐。声音嘶哑而低沉,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面颊看不出丝毫情绪。
姜奉继夫妇坐在他的右手边,俱都微微出神,一副沉思状。而姜奉往夫妇坐在他们对面,两人则是冰火两重天。姜奉往性子刻板,神情肃穆威严,目光冷峻,不怒而威。郑伊琴面带愠色,扫了儿子一眼,目光在颜雪身上微微停顿,冷哼一声,端起了茶杯。她私心是不承认颜雪这个儿媳的,很不乐意她参与家庭会议,却挨不过姜一鸣的家长权威。
“大公子,颜小姐,请喝茶。”刘妈进来上茶,才打破一室的尴尬和静默。
颜雪接过茶,轻声道了声“谢谢”,听到郑岭南问道:“淮左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颜雪轻巧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屏住呼吸,收起耳朵。虽然有心不去探听姜家的事情,却奈何根本做不到。
吴雅兰见众人都不开口,这才解释道:“谢自瑜带走了尤颖,现在两人在机场,打电话给淮左让他去机场,说两人决斗。谁赢了,谁娶尤颖。”
郑伊琴反驳道:“什么谢自瑜把尤颖带走了。我看啊指不定是尤颖耍了什么心眼,拿他当枪使。我早就说尤颖这丫头不是个善茬,简直跟尤明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凭着一张脸,到处撒泼。”
姜奉往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伊琴,怎么说话呢?当着孩子的面。”声音似乎有丝不满。
郑伊琴毫不买账,端起茶杯,道:“我这话有错吗?当年若不是她,雅若怎么舍得丢下孩子,跟卓云行离婚?”其实,她本想卖丈夫年轻时的花心史的,不过话到嘴边却转了向。
郑岭南抬眉看了几人一眼,道:“那现在怎么办?”
姜一鸣咳嗽一声,抿了抿长长的寿眉,晙了郑伊琴一眼,道:“这事儿就按奉往说的办,跟卓云行打电话,把婚事退了。两家本来是结亲的,如今这样,闹得不欢而散,再拢到一起,岂不是结怨。”
他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郑岭南身上。郑岭南也知道,爷爷这话是意有所指,以他和陈淑华的事情为前车之鉴。也或许,他之前的婚姻给家里人的教训太过深沉,所以才会令人这么心有余悸吧。
也许并不太清楚郑岭南的事情,她也只是从报纸上略知一二,但也仅仅限于他和前妻的表面恩怨而已。感受到众人目光落在郑岭南身上,颜雪也不自主地觑了他一眼。刚好被郑岭南逮住了,忙垂首,伸手端起了茶杯。
沉默一阵子。
吴雅兰开口问道:“那今天的订婚宴呢?现在通知大家,应该还来得及。”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通知与会者不用来参加订婚宴了。
“也没请什么外人,不过是些本家亲戚。不用取消订婚宴了,难得大家能一起聚一聚,也让岭南和小雪跟其他人见一见。本想着等淮左结婚的时候,谁想到会是这样。”姜一鸣唏嘘一会儿,目光锁住颜雪,却问郑岭南道:“岭南,你和小雪谈得怎么样了?”
颜雪吓了一跳,这事情完全超出她的预期,而且太多了。之前她想着就算暂时不离婚,等等郑岭南考虑清楚了,有了新人,他们也就会分开了。分开是迟早的问题,顶多是熬时间罢了。可如今姜一鸣如此一说,却是将她推到姜家人面前。
颜雪心骤然一紧,僵直身躯,在姜一鸣的注目下,却不敢去看郑岭南的面孔。不过,她很是希冀,郑岭南不要答应。
郑岭南余光扫了颜雪几眼,沉吟片刻,才道:“一起听爷爷的安排。”
颜雪猛地抬头,惊愕地道:“老师,这样,我们以后怎么离婚啊?”
闻她如此说,不然郑岭南错愕,其他在座的人也有些讶然。他们谁也没想到颜雪是真心打定了主意,不和郑郑岭南过下去的。
“离婚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姜一鸣目光转到郑岭南身上,略带告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叮嘱颜雪道,“你和岭南的事情办得有点急了。你看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方便,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声音很亲和,但是听在颜雪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五雷轰顶。颜雪攥紧拳头,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慌,估计勇气道:“我……我不同意这样安排,这样安排我的生活。当初我和老师结婚……那完全是胡闹的,真的……我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的。后来,后来……反正,反正我不能和老师继续下去了。我……父母知道了,会很生气的。他们会很失望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胡闹。”郑伊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什么叫放过你?我们家难道是牢笼不成?我说丫头,你是不是怕了?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们家岭南的吧?你现在怕了,是吧?爸,我看……”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郑岭南见颜雪又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厉声阻止道:“妈,你对我有意见就冲我来,别逮住谁冲谁发火。”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姜奉往“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都响了几声。
郑伊琴勉强笑了笑,却冷声道:“别生气。人家早不认我这个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咱们面前维护他媳妇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惜得很,人家不领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郑岭南干洗了一把脸,对郑伊琴道:“妈,你每次都要这样冷嘲热讽吗?为了陈淑华,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非要这么糟蹋我吗?不让我去南京,不让我们进门,这话是您说的吧?如果不是妈,你一再阻挠我们的婚事,不是你一再给陈淑华希望。就算一开始受点打击,也不至于绝望到极点。妈,有些事情,我并不是不知道。当初,小景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爱上了我罢了,你一再不待见她也就罢了,后来我们已经闹到不可开交,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就算小景再如何,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
郑伊琴听了这话,浑身打着哆嗦,面容苍白,盯着郑岭南,满眼苍凉。“你……”了半天,她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而是泪如下,左手遮面,右手朝郑岭南不停地摆着,示意他走。
“混账,越说越不像话。”姜奉往再次出声喝止郑岭南。姜奉继夫妇也轻声出言责备,唯有大家长姜一鸣道:“让他说。”
“爷爷,很抱歉。”郑岭南说着起身,对颜雪道,“咱们走吧。”
姜一鸣见他如此倨傲,端起茶杯就砸了过去。
众人看着茶杯呈抛物线落在郑岭南前面的茶几上,而后滚落到地上,破碎一片。
刘妈听到动静,忙要进来收拾,却被姜一鸣喝止道:“出去!”
刘妈唯唯诺诺地出去,吴雅兰轻声开口道:“爸,您消消气,又话好好说。岭南,快给你妈,给爷爷赔不是。”
姜一鸣气得咳嗽几声,郑伊琴快步上前,给他揉了揉胸口,细声劝道:“爸,您别生气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性子……”
姜一鸣摆了摆手,抬高下巴,冷蔑地道:“让她拿掉孩子,离开你,是我的主意。要怪就怪我好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让你宝贝上了。”
郑伊琴生怕再起什么冲突,忙又加了一句:“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还两说。这话,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你不是非要弄个明白嘛,那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了的。小景和苏衡有染,这事儿你……”
“妈!”郑岭南如豹子一样,快速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瞪视着郑伊琴,“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