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灾驱蝗法会——罗天大醮由姑信子在太清宫主持。
宇文通作为宇文泰的得力助手,全权代理父亲宇文泰监管整个法会,这是第一次交给宇文达如此重任,在法会开始的前一天下午,宇文泰专门来到太清宫视察情况。
由于法会准备时期较长,茅子修道长又从外边的道观请来许多同道共同操持盛会,等宇文泰来太清宫视察时,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准备好了。
“通儿,明天就是罗天大醮,你今天就宿住在太清宫帮助茅道长打点各个流程和环节。此次罗天大醮不单单是镶灾驱蝗,还要为皇上祈福消灾。皇上马上就要携带红蛮儿及后宫诸妃西行巡游了,我们这次法会要做到圆满成功,万无一失,让皇上放心地出去游山玩水,纵享我西魏盛景。”
“是,爹爹,孩儿定谨记父亲良苦用心,协助茅道长顺利圆满完成罗天大醮法会,也好向爹爹展示一下孩儿如今做事的稳妥和成长。”
“通儿有心成长就好,当爹的很是欣慰啊!有机会你也多带带达儿,别让他整天吊儿郎当,儿女情长,不成半点气候。”
“是,爹爹放心,孩儿谨记爹爹嘱托。”
“福生无量天尊,右国相有此佳儿,真是人生一大福气。”茅子修同宇文达一起把宇文泰送到太清宫门外,分别时发自内心地赞叹起宇文通,毕竟是他们宇文家的人在师弟姑信子打入天牢时把他从深山老林里接到太清宫,让他有机会主持如此盛大的罗天大醮。
“茅道长谬赞,通儿还有许多需要成长的地方,还望茅道长多多惜怜和协助啊。”宇文泰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句。
“右国相放心,贫道感念国相知遇之恩,护念两位公子定当全力以赴,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茅子修赶紧向宇文泰表衷心。
宇文泰听了茅子修的话,知道他的感念之恩,也就放心的点头示意,打算坐上马车离开。
这时候却从马车上空飘来一句清脆的男长音说,“好一个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茅道长的感恩之情,真是让人感动啊!”
宇文泰抬头往马车顶上一瞅,看到一位身着紫衣又长发飘飘的年轻男子,此男子脸色煞白,阴阳怪气,不免受到惊吓,赶紧后退了几步。
“哪里来的疯癫人?竟敢在国相大人面前如此放肆?来人,把他捉住关进大牢,免得日后出来祸害。”宇文通话音刚落,便有护卫兵手持长枪团团围住了马车。
可是那些护卫哪里是七无常的对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护卫便倒地哀嚎不已。
隐藏在暗处的光离一看到这情况,赶紧出来保护主人,无数刀光剑影之后,光离已有些不抵。
正当宇文泰和宇文通不知如何收拾局面的时候,宇文达和郑昉坐着马车赶来,远远看去太清宫门口有打斗的身影,便令车夫飞快地驶来。
见有马车狂奔而来,七无常和光离都住了手,大家的目光都被马车吸引。
宇文达掀开帘子,低头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护卫,抬头又看到站在父亲马车顶高高在上的七无常,赶紧下车,郑昉也随之下了马车。
“哎呀呀,明天就是皇上钦定的罗天大醮,今天你们却在太清宫门口打架,这事若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一下车,宇文达便抬头仰望着七无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哼,你们这么一大帮人都打不过我,难道皇上一个人会打得过我?”七无常丝毫不为宇文达的话所动。
“你以为皇上只有一个人吗?皇上身边不单单有我们这一帮人……”宇文达一边说一边指了下自己,又指了指四周说,“他还有杨坚,杨坚还有度九裳,有赵自在,就是上次中秋在长安街和你交过手的赵自在啊。”
“哼?杨坚,就是度九裳中意的那个少将军?还有赵自在?如此清朗一公子,没想到也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帝每天醉生梦死,还值得他来守护?”七无常轻蔑的说。
宇文通一看七无常似与杨坚有过节,马上赔上笑脸说,“原来公子也是杨坚宿敌,既然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请问公子今日来太清宫有何指教?”
“宿敌谈不上,本教主只是听说这里罗天大醮,是一场盛会,想来寻一点欢乐。”七无常回答。
“罗天大醮是祈福禳灾法会,和寻欢作乐扯不上半点关系,说不定还会扫了教主的兴致,教主想要寻欢作乐,不如我和郑昉带教主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保证教主满意。”宇文达一听教主想要寻欢作乐,立马有了主意。
“五弟说的是什么地方?”宇文通看见宇文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七无常一定会喜欢上那个地方,忍不住低语问道。
“大哥每日忙于辅助父亲处理政务,对长安城的吃喝玩乐都有所不知,今天既然极乐教教主想寻欢作乐,不妨我就带着大家一起去开心一番。”宇文达大声回答道。
一旁的宇文泰看不过眼,呵斥道,“达儿休得放肆,明日就是罗天大醮法会,你不留在太清宫助大哥一臂之力就算了,岂能如此漫不经心、我行我素?”
宇文通不想错过这个结交七无常的好机会,便打圆场说,“罗天大醮在茅道长的安排下已准备妥当,今日难得与教主心意相通,还请爹爹允许我们找个好地方倾心吐胆。”
“既然通儿心中有数,那就随你们去好了。”宇文泰被七无常挑衅了权威,很不开心地坐马车回府了。
待宇文泰的马车走远之后,宇文达掀开马车帘子说,“大哥、教主请上车。”
宇文泰和七无常上了马车,郑昉也紧随其后进了马车,宇文达没有坐进马车,他和车夫并肩坐在马车前排大声吆喝道,“车夫,天仙湖走起。”
“是,五公子。”车夫也大声吆喝着回说。
郑昉一听他们吆喝的地名是天仙湖,立刻陪着笑脸给身边的二位解释,“五公子今天是下了血本了,要领我们去天仙湖找乐子。”
宇文通听了不解的问,“听说天仙湖是市井草民追花逐柳之地,带我们去那里找乐子,也值得你如此欢乐?”说完,他被郑昉的表现逗笑了,摇摇头继续说道,“真是没有半点贵公子的风度。”
“长公子真是见笑了,天仙湖虽然鱼龙混杂,好在花样多,越是这样的地方越能出其不意地寻到宝,不过这都是看运气。”郑昉一边赔小心一边解释。
“大哥,你没去过天仙湖,不知道那里好玩有趣的花样多。”听到马车内的谈话,宇文达掀开车帘把头探进来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七无常说,“无常兄怕是今天去了,以后也少不了常去。天仙湖在长安街的南边,那里虽然无法与长安街街心的一些乐坊相提并论,但是那里有无数个市井草民可以随便进出的乐坊。最主要的是,长安街的乐坊都在室内,天仙湖的乐坊却是在船上。”
“哈哈,这么有趣好玩的地方,我何止要常去,还要长居在那里呢。”七无常突然仰天长啸,吓了郑昉一大跳。好在这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天仙湖边,众人开始起身下马车了。
等七无常一下马车,莲非非立马出现在了马车旁,“教主今日真是雅兴,竟然来了这天仙湖,想当初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不在五音坊好好呆着,跟着我们来这里干嘛?”宇文达一看见莲非非便皱着眉头问道。
“五公子何必如此紧张和大惊小怪,莫说我是从天仙湖走出来的五音坊花魁,即便我是正统的五音坊花魁,也有理由到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同样都是长安城寻欢作乐的地方,五音坊的门槛高,天仙湖的人进不去,天仙湖的门槛可不高,人人可是想来就来的呢。”莲非非嘴上不饶人,脸上却挂着妖娆的笑缠在了七无常的身上。
“五公子就是担心这鱼龙混杂之地不适合非非姑娘来,哪里就得到非非姑娘这一顿抢白。”郑昉看莲非非对宇文达这么不客气,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毕竟大家在五音坊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日后在裳公主面前也这样抢白五公子,还让五公子在裳公主面前怎么抬起头来。”
郑昉这么一解释,倒逗笑了莲非非,赶紧软下语气说,“我还以为五公子是不欢迎我呢?敢情是害怕我把今天来天仙湖喝花酒的事情给抖漏出去啊,各位公子放心吧,今日之事我是绝不会透漏半点风声,毕竟红芙蓉知道了,我怕是在五音坊也呆不下去了。”
“那咱们可是一言为定了啊!”宇文达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莲非非很有义气地拍着胸脯保证说,说完,对着湖面高喊了一句:“船家……”
湖面上张灯结彩地停滞着许多花船,听到喊声,一条在湖面上等候多时的大花船随即靠了岸。
船上招呼客人的是莲非非的旧相识,一进船舱,莲非非便吩咐道,“于妈妈,帮我们这条船点燃一盘熏香,安排三场歌舞,三轮酒水,酒水一场为令箭投壶,一场为曲水流觞,一场为飞花令,今晚月色不错,飞花令就以‘月’为字,我们几位都是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玩家,这个飞花令是专门为长公子安排的,到时候长公子口舌生花,还请不要嫌弃我们这些胸中无丘壑的粗人。”
“非非姑娘言笑了…”正打算谦让几句,第一场歌舞的舞女鱼贯而至,宇文通在熏香的作用下眼睛都直了,音乐一响起,宇文达、郑昉和莲非非则玩兴大发,同时喊道,“彻夜狂欢,不醉不归。”
这个天仙湖的夜晚是这一群人舍了命吃喝玩乐的一晚,等玩到第三场飞花令的时候,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除了七无常,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只靠着最后一丝激情在支撑。
“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今夜的酒喝得过瘾满足,无常兄,我们来行飞花令。你看天都要亮了,月亮都要回去睡觉了。”宇文通一边走一边朝船舱外走,身边侍候的丫头忙赶去扶,被他一挥手带倒了,眼看他自己也快要倒下去,七无常快速出手扶稳了他,说:
“今夜的飞花令是以‘月’为字的,大公子说错了要喝酒啊!”
“是啊,大哥,咱们是以月为字的,你要重新为我们出一雅令。”宇文达也跟着走出船舱,一阵风吹来,他摇摇头清醒了许多。
“好,大家都出来,看着月亮来出飞花令吧,郑昉呢?”宇文通正要作诗,四处却望不见郑昉。
“郑昉睡着了,我去喊醒他,一会要多罚他喝两杯。”莲非非呵呵笑着,回转身去船舱喊郑昉。
郑昉浑浑噩噩地跟着莲非非出了船舱,宇文通看人都齐了,舌头打着卷说,“我先来一飞花令——湖日生残夜,秋色入旧年,下一个无常兄…”
七无常听到宇文通点了他,遂朗声说道,“今夜欢乐尽兴,我就来一句——昔日月色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下一个五公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宇文达放眼望了一下仙女湖面,张口说,“野旷天低树,月照湖水明,下一个郑昉说…”
郑昉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眯着眼睛哼唧了一会说,“桃花尽日随流水,孤客月下常踟蹰,下一个莲非非说…”
一看轮到了自己,莲非非控制不住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说,“今夜玩得开心,月亮也很给面子啊,我就出一个——月懂世人心,行乐须及春,下一个长公子…”
长公子此时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他摆脱掉身边扶着的丫头,勉强站稳,酝酿了良久,终于有感而发,“长安一片月,王权自照吾…”
服侍的丫头一听飞花令里竟然提到了王权,一不留心便撒手放开了宇文通,宇文通重心不稳,头往下一栽便掉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由于醉得厉害,掉进湖里后也没有任何挣扎,宇文达和郑昉吓得酒已清醒了七八分,趴在船边不管不顾的哭喊起来。
七无常倒是很冷静地观察了一下落水位置,纵身一跃把宇文通从湖里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