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月色之下,一对妙人儿正把酒言欢。本就没什么酒量的楚薇澜此时已微酣,红彤彤的肤色更映得一张小脸格外娇俏。
楚薇澜向来话多,此时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朴宇自己从小就没了爹娘,七岁便被送上云霄阁习武,由于一场大病,七岁之前的事她已全然不记得;她又讲到景鹜景灏如何疼她、她又如何遇到游子阳、如何差点与他结下亲事。朴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轻笑几声,场面十分惬意。
“我对朴大哥要寻的那件东西倒是很好奇的!”不知何时,两人又聊到了‘奕’,“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朴大哥有那么大的用处,还非要圣宫宫主才能知道其下落?”楚薇澜笑着侧头问道,眼神因为酒力已经涣散开来。
朴宇的目光直直望入薇澜的眼,仿佛满腹心思都要给他望穿。楚薇澜忙挪开了目光,突然想到朴宇不愿提起此事,不由得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谁料朴宇这次没有再避而不答,虽也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说道:“薇澜,我当你知己,这些事既然你想知道,我便不再瞒你。我要找的东西,名为‘四星’,收齐‘四星’之人,将会得到逆天转地的力量。”
“四星?”楚薇澜睁大了眼睛,奇道:“如此神物,我为何闻所未闻?”“不只是你,天下知此事之人甚少。我也是在上届‘奕’中得胜后,从圣宫宫主口中得知。”楚薇澜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朴宇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复道:“这四年里,我也尝试找寻‘四星’的下落,但是丝毫没有线索。所以,我这次前来,便是要再次求助于圣宫。”
朴宇此刻对楚薇澜毫无保留,想来已对其完全信任。楚薇澜也满腹疑问,她很想知道朴宇要那逆天转地的力量做什么?他之前为何又说得了‘四星’便是天大的喜事?
楚薇澜正欲再问,却被朴宇一把捂住了嘴。朴宇把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禁声,自己专注地侧耳旁听。此刻四周一片寂静,楚薇澜只听见微微风声、花儿交错,心头突然紧张起来。
“不好!有埋伏!”伴着朴宇一声大喝,几支玄光已射向二人!
朴宇抱着薇澜翻身躲过,薇澜回头一看,只见更多的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向二人射来!
朴宇护着薇澜勉强躲避着,只恨这飞箭如此之多,此处又无树木遮挡,再加之护着薇澜,就算朴宇武功再高也显得吃力。楚薇澜此刻微醉,行动反应都略为迟钝。她给朴宇抱着上窜下跳,只觉得天旋地转,十分难受!又听得耳边传来虎啸,想必是朴宇使出了邛崃掌,之后又听见兵刃交接,方才发现自己的佩剑已到了朴宇手上。
此时,一个头戴白色面具的白衣人飞到二人面前。这白衣人武功绝非寻常之辈,一对利爪胜过杀人利器,生生向二人攻来。朴宇抱着薇澜躲避吃力,只得把她放在身后草地,自己全心应战。只见二人都身法出奇、招式绝妙,一招一式之间竟似乎比前几日的‘奕’还要精彩!朴宇毕竟是绝顶高手,任那白衣人双爪再利、出手再狠,百招之内,已被朴宇的邛崃掌逼得快要近不了身。
楚薇澜在旁暗自叫好,突闻朴宇喝到“薇澜小心!”话音未落,朴宇已飞身将她扑倒。楚薇澜茫茫然然只觉手上沾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人血!“朴大哥!你!”楚薇澜的酒彻底被吓醒了,只见此时的朴宇背上已插着一支羽箭,伤口之处黑血滚滚。“箭上有毒!”楚薇澜惊呼。朴宇默默点头,嘴唇已失了血色。
“走!”朴宇一把拽起楚薇澜,想是肌肉牵扯到了伤处,不禁深吸一口气。还不等薇澜反应过来,自己已被朴宇抱着,轻功一施,脚尖一点,向来时的路飞去。朴宇的掌风犹如排山倒海,逼得敌人一时无法近身,终于拉开了小段距离。楚薇澜只见此时朴宇背上全湿,来时的路上更是血迹斑斑,一时心如刀割,拼命忍下了在眼中打转的热泪。
朴宇打了个尖锐的口哨,绝影已奔向两人。两人跃身上马,只见后面追兵如魑魅般跟随,那带头的白衣之人不知何时也已飞奔而来,两爪一张、状如妖魔。
楚薇澜下了决心,肃声道:“朴大哥,我们二人是逃不掉的。如今之际,只有我骑了绝影扮作是你引开他们,你才可脱身...”“胡闹!”楚薇澜语音未断,已被朴宇喝住。楚薇澜又道:“一人被抓总好过两人被擒,你快把你那斗篷给我披着!他们的目标是你,倒时发现是我假扮,想来也不会...”“胡闹!”又被朴宇喝断,语气中怒意更深。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对方不为生擒,而是想置人于死地。
楚薇澜本还想说些什么,只觉朴宇圈过自己拉着缰绳的手臂紧了紧,像是一个短暂的拥抱,一时不知所谓。只听朴宇在耳边低语道:“朝着这个方向走,莫回头。”
朴宇顿了顿,又帖耳道:“我还有个名字,叫濮阳翼。”
语罢,朴宇把缰绳交到楚薇澜手上,狠狠一挥鞭,自己向后一跃,飞身迎向来敌。那马儿极少被鞭策,驮着薇澜向前狂奔,薇澜只见朴宇的身影越来越小,几乎就要看不清了。“朴大哥!”楚薇澜用力嘶喊道。
“要振作!”楚薇澜对自己说着。她此时硬是咽下了几度翻滚而来的泪水,驾着绝影飞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平阳客栈。
“澜丫头!”率先冲出来的是景灏,他头先听说楚薇澜与景鹜闹得不欢,不知去向,早已寻遍了平阳镇,仍未见薇澜身影,早已心生异样,一直忐忑地候在客栈大堂。景鹜见徒儿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衣服上还血迹斑斑,更是心急如焚。
“师傅师叔!”景鹜景灏正待发问,楚薇澜早已一头跪下,语带哭腔道:“求求你们救救朴大哥!”
景鹜微惊、景灏立即会意,不一会儿已寻来几位师兄,又带了大部分弟子,与景鹜楚薇澜一起赶往出事地点相救。一路上楚薇澜就遇袭之事对众人简略说明。
也不知是绝影脚力惊人、还是楚薇澜救人心切。只见此时楚薇澜率先奔在队伍前面,就连景灏也落于其后。众人赶到出事地点,然而除了遍地的羽箭、依稀可辨的血迹,已不见朴宇任何踪影。
众人顺着血迹,一直寻到扶柔江边,终于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只怕是入了江。”大师伯景渊道,他不知朴宇与楚薇澜的渊源,说话自然也直接:“这江水倒是不湍不急,但若真是过了江,只怕更加性命不保。”
景鹜对薇澜朴宇之事已有所察觉,立刻拉了景渊要他收声。楚薇澜早已闻言惊起,一时间不明所以。景灏将她看在眼中,叹气解释道:“扶柔江那边,便是圣宫禁地。凡有未经许可入侵者...”复看了薇澜一眼,轻轻道:“格杀勿论。”楚薇澜一闻,脸上血色尽失。景灏看着心疼,故上前劝慰道:“兴许没有过江,而是顺着江水去了下游呢。你别太着急,我们去下游看看。”楚薇澜默默点头。
众人又沿着江边寻了许久,一点血迹都没发现,何况是人。此时,天已微明,粉色的花海借着这点点晨光显得格外柔媚。楚薇澜痴痴跪坐在江边,只见眼前青山依旧苍翠、流水依旧细淌,而身旁之人却去向不明、生死未卜。“朴大哥...”楚薇澜全身一软,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决堤般滚滚而下。
第二日下午,原本是万众期待的冠军角逐,却因朴宇的缺席迟迟未能开赛。眼看天边残阳似血、夜色渐浓,楚薇澜的一颗心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景灏念朴宇当年之义,也在擂台上等了三日。三日之后,朴宇仍杳无音信,景灏不战而胜、拿下冠军,楚薇澜一脸死灰、默不作声。
明天,景灏便要随那圣宫中人前往眦炎宫觐见宫主。夜里,景灏正欲歇息,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步音一落、叩门之声即响,景灏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只轻道:“进来吧。”楚薇澜默不作声地步入房中,搬了凳子坐在景灏身旁。景灏知她这几日来话语甚少,此刻前来,必是有什么要事,于是正色以待。
“师叔。”楚薇澜私下很少如此称呼景灏,此时用此二字,必有所求。景灏宽慰地拍拍薇澜肩膀,鼓励地说:“你有事便直说,你从小到大,只要我能做到的事,何时推脱过?”楚薇澜看看景灏,只见他一脸宠溺,又带着七分担忧。她又想到平日景灏对自己的好,鼻中一酸,还是狠下心道:“我想师叔明日带我去圣宫。”
“哦?”景灏挑了眉,仔细观察楚薇澜。薇澜微低了头,抓着衣服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澜丫头,你想向圣宫宫主打探朴宇下落?”景灏问道。“恩。”楚薇澜缓缓点头。
景灏轻叹一声,道:“你的事,我何时不放在心上。如今我见你为了他如此失魂落魄,早已打算明日向圣宫宫主打探他的下落,你倒好,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要求我,如今竟这般生分起来。”
“可是....”楚薇澜一抬首,立即对上了景灏的目光:“你难道没有要问的事情吗?这觐见圣宫宫主的机会如此难得,人人盼着,连朴大哥也...我如今要你用这样宝贵的机会,换我的私心,你...”语未完,景灏的手指已按在薇澜唇上,不许她说下去。“满足你的私心,就是我的私心。澜丫头,你记住,不论何时,你要的,便是我要的。”
景灏的眼中泛着柔柔的光,楚薇澜一头栽入景灏怀中,无语哽咽。景灏轻拍着薇澜的背,喃喃地哄着。楚薇澜自小便没了父亲,从小到大,景灏的怀抱已成了她最安全的避风港。此刻她窝在景灏怀中,只觉得温暖安然,几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哭着哭着便沉沉睡去。景灏把薇澜抱回了房间,看着她的睡颜,呢喃道:“雪儿不怕,我这一生,定会让你幸福。”
一声鸡鸣打破夜的寂静,不一会儿,天边已泛起了鱼白。楚薇澜早早地起了身,跪在地上,对着天空虔诚地拜了拜,她本不信神佛。此刻的她,因昨夜的沉睡而精神饱满。她还有一丝希望,只要希望还在,她便不会放弃。她向窗外看了看,远处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巍峨雄壮、耸入云霄。那便是她今天要去的地方——眦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