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怀桑王最近连连走霉运。他听到濮阳翼亲自率兵攻打西凌,于是按捺不住,也悄悄来了此地,想一举击溃青凌军、斩杀濮阳翼。这些年来,他没少吃濮阳翼与青凌军的亏,今年开战以来又给濮阳翼夺了他好几座城池。怀桑王好胜,新仇旧恨急攻于心,迫切地想要除去这个眼中钉。一旦濮阳翼不在,要拿下晋国还是什么难事?谁料怀桑王前脚一到西凌,马上就传来军粮被抢的消息。他好好一个王,居然就这样做了瓮中之鳖。
更可恨的是,那濮阳翼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吴兰都城,还将那个替身当作自己在民众面前斩杀。本来知道怀桑王身在西凌的人除了几个近侍,就只有驻守西凌的张随。濮阳翼把那替身的头颅挂在城外示众,怀桑王的死讯迅速传遍天下,如今到底谁是真的谁是替身,反倒不好说了!他好好一个吴兰王,居然就这样没了身份!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幸好濮阳翼如今并不知他身在西凌,怀桑王只能赌一把,赌他濮阳翼有多在乎那个女人!
自从拿下天明之后,楚薇澜就被濮阳翼禁足在帐内。天明事成,楚薇澜功不可没,可一想到当日可能发生的种种不测,濮阳翼就憋足了满肚子气,对楚薇澜越发严厉起来。为防给楚薇澜知道什么军情,让她再擅自行动,连堂堂圣宫宫主蒋芸也被排斥在商讨军事的人员之外。这几日蒋芸和楚薇澜都颇为清闲,楚薇澜老老实实地做着养尊处优的王妃,蒋芸则时时带着手下在军中大营里闲逛。
“王妃,该喝药了!”进帐的是濮阳翼府里的侍女红儿,前几日特意被叫来服侍王妃的。这药是当日妙林为楚薇澜所配,楚薇澜生怕身体有异样被濮阳翼赶回天山,于是喝药喝得毫不懈怠。楚薇澜接过药碗,一口饮下那腥苦的药水,眉头也没皱一下。红儿递过一盒话梅,道:“王妃不怕苦么?奴婢是第一次见喝药喝得这么爽快的!”楚薇澜边笑边拿过一颗话梅放在嘴里。也不知是下午的阳光特别温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薇澜突然有些困了,一会儿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红儿唤了唤她,又轻轻推了推,见楚薇澜毫无反应,嘴角浮上一丝诡秘的笑。
还有一天就到达西凌城下了。主帅帐中,濮阳翼正在与众人商议军事,只听帐外一阵喧哗,不一会儿,蒋芸就带着一个小将闯入帐来,后面跟着一堆无奈的守卫,一看就是阻挡不及。“芸儿,怎么了?”濮阳翼知道若无要事她绝对不会这样贸贸然闯进来。蒋芸急忙答道:“有人企图挟持王妃离营!”“什么!”濮阳翼大惊。就是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楚薇澜的事。他连忙甩下众将,和景灏一起跟着蒋芸来到楚薇澜帐中。此时楚薇澜正在安然沉睡,蒋芸道:“是普通的迷药,药下得多了点,她会睡个两、三日,醒来便无碍了。”“人呢?”濮阳翼坐在床边,看着妻子的睡脸,冷声问道。蒋芸向手下点点头,不一会儿,两个圣宫中人已押着红儿进来了。
“她被我们发现时立即服了毒,还好我下属反应得快,让她吐了出来。”蒋芸道。濮阳翼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丫头,道:“你是怀桑王的人?”红儿不语。濮阳翼又道:“哼,居然还是个死士!”蒋芸道:“问她什么都不说,一有空子就想死。”濮阳翼冷冷地道:“严刑拷打可能不行。去问问天山、火莲堡的人,有没有什么药或者幻术能让她说出实情来。人最后是死是活不要紧,我要知道全部!”蒋芸闻言,带着红儿去了。
晚上,濮阳翼回到帐中休息,楚薇澜还在睡着。濮阳翼揉着她的一头青丝,一个小兵通传,跟着蒋芸进来了。“如何?”濮阳翼道。“怀桑王果然在西凌。他没想到我们已料到他在此,当日从宫中逃出去的人告诉他王妃的事,所以他想用王妃做人质,让你从西凌城外退兵。”濮阳翼冷冷地道:“哼,困兽之斗!那丫头呢?”蒋芸答道:“被幻术逼疯了。”濮阳翼道:“让天山易容的高手去看清她的样子。”蒋芸狐疑道:“王爷的意思是?”濮阳翼冷笑道:“我正愁攻城的时候场面必定混乱,要是我们还没找到他就给他溜了怎么办!怀桑王生性多疑,如此重要的人质,必定看押在自己眼皮底下。你说,如果此时咱们给他送一个假王妃去,岂不是安插在他身旁最好的探子吗?”蒋芸了然道:“是!我立即去办!”
一日之后,西凌城内。那宦官对怀桑王道:“启禀陛下,人已经带到了。”怀桑王嘴角一扬,道:“快带进来!”宦官一招手,那红儿便跟着两个侍卫进来了,侍卫肩上扛着一个麻袋。来到怀桑王面前,侍卫把麻袋打开,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露了出来。“是不是?”怀桑王对身旁宦官道。“是她!那日宫中那个就是她!”宦官忙道。“果真是?”“这么一张俊脸,奴才不会看错的!”宦官答道。
“好!红儿办得好!重重有赏!”怀桑王大喜,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道:“是喂了迷药?”红儿点头。“多久会醒?”“两三日吧。”怀桑王想想,道:“如此也好,免得给她逃出去。”此时,张随进来道:“启禀陛下,濮阳翼的人马已到了城外。”“好!来得正是时候!”怀桑王喜道。
西凌城外的晋军主帅营中,一个吴兰国的使者递上了一封求和信给濮阳翼。濮阳翼一看大怒道:“什么!王妃在你们手上!”那使者道:“张将军说了,你一看这个便知。”语罢,递上一块上等的玉佩,濮阳翼身旁的白脸书生道:“果真是王妃之物。”濮阳翼脸色更难看,使者连忙道:“王妃在将军府上好吃好住,王爷不必担忧。张将军的意思是,西凌虽是重城,但自然没有王妃性命重要。如若王爷能答应退兵、归还军粮,王妃自然会毫发无伤地回来。”“如若我不答应呢?”“三年前贵国的那场旱灾,王爷应该还记得。这人一旦吃不着东西,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王爷慈悲,当年人吃人的往事,王爷应该不想再看到吧?”濮阳翼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三日之后,城外交换王妃与粮草。如若到时王妃有丝毫损伤,必挥兵屠城!”那使者喜道:“王爷果然英明!在下这就前去安排接洽事宜!”
西凌城中能如此井然有序,除了张随沉着得力的领导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天明失陷、怀桑王已死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城中。可是今日,街头巷尾突然起了传言,说是怀桑王已死、头颅还给挂在天都城外,吴兰大势已去。张随承诺三日之后必有粮草,但此时断粮已有两日多,人们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被这没来头的流言一点,立刻便烧了起来。“皇上到底死没死?”人们聚在一起议论起来,“如若是假的,怎么传得如此有模有样?”又有人道。“如果皇上真的已死,我们这样耗着有什么意义呢?”“是啊,但是真相如何尚不能确定,我看得请张将军出来给句明话!”
此时,城外传来一阵阵烤肉香气,还隐隐约约听到歌声。“是晋军...好香的食物...”城中所有人两天来都没进过食物,此时鼻子比犬还要灵敏,一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顿时饥肠辘辘。大家肚中馋虫被引,城中一下安静起来,只听那城外的歌声更加清楚。这歌是中原通行的军歌,歌词大意是庆祝得胜、预祝早日凯旋之类的。“这是庆功歌!他们在庆祝什么?”耳朵尖的人已听了出来。“难道,是庆祝天明失陷、皇上被杀?”此言一下,人群顿时哗然。“不成!若真如此,还不如降了晋军!咱们也可以有肉吃、有酒喝!”人群纷纷响应,没过一会儿,那城门底下已聚满了民众,纷纷吵嚷着要见张将军。
这些民众架势不小,张随不敢随便应付,只得露脸。那领头的人道:“吾等有一事相问,还望张将军如实相告!”张随点头,那人又道:“天明是否失守?”张随不知众人如何得知此事,吃了一惊。他本是个老实人,此时不禁支支吾吾道:“天明是京城,怎么可能轻易失守!”那人又道:“据说皇上已经归天,可有此事?”张随又道:“绝对没有!”“据说皇上的头颅还给晋人挂在城外?”张随更加吃惊了,连连否认。“那晋军在庆祝什么?”张随有些慌乱,道:“他们是在庆祝昨日又得一城。”人群中一阵安静,有人嚷道:“将军神色有异,让我等如何信服?”就连驻守的士兵此时也有了看法,大家眼巴巴地看着张随,要他拿出证据。
张随的府邸外,暴民越集越多,正猛烈地攻击着府门,要来讨个说法。张随跪在怀桑王面前,神色慌张:“陛下,怎么办?民众一旦暴动,力量不可小觑啊!”怀桑王道:“拖!”张随又道:“此时连军心也已不稳,如此下去,微臣恐怕...”怀桑王神色一冷,道:“以将军之意,莫非要寡人出面?”张随冷汗连连,还是壮着胆子道:“如若大伙得知皇上御驾在此,既能平疑虑、又能壮士气...”“啪!”张随还没说完,怀桑王大袖一挥,一计响亮的耳光已打在他脸上。
“让濮阳翼知道寡人在此,你以为他还会蠢到用我的命去换他那王妃吗!”怀桑王咬牙道。张随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道:“只在城中露面,晋人,想来是不会知道的...”“啪!”又一计耳光过去,怀桑王大喝道:“蠢材!你以为这谣言怎么来的!如果不是有人混入城中,这些事怎会有人知道!”张随恍然大悟,惊道:“可,可城门一直紧闭,他们如何...”怀桑王恨他一眼,道:“我不知他们如何混进来。我只知当日天明也是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几千晋军。”张随大惊道:“那可如何是好?”怀桑王道:“只能拖,三日之后,粮草、美人一互换,就能一切平安,在此之前,切不能让晋国的奸细知道我在此,不然一切就完了!”张随犹豫道:“万一情况失控...”怀桑王道:“你的军都是白养的吗!谁再闹就杀了他!”张随道:“可是...”怀桑王大吼道:“蠢材!你到现在还不懂吗!寡人不在乎西凌守不守得住,也不在乎失掉多少人马,杀掉多少百姓!如今最紧要的,是寡人的性命!寡人一死,一切都完了!”张随终于恍然大悟,道:“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