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楚薇澜虚弱地张开眼，只见床头濮阳翼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濮阳翼见她醒来，脸上一片惊喜。楚薇澜见他眼圈发黑，一脸疲惫，自然是许久没睡了。自从楚薇澜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濮阳翼的眉头就没见舒展过，楚薇澜心疼，下意识地轻轻抚了抚他的眉。濮阳翼狂喜，一把抓住她的手，楚薇澜忙往回抽，却怎么也抽不出。
楚薇澜只得任由他握着，虚弱地问道：“我哥哥呢？”濮阳翼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楚薇澜眼睛泛酸，只听他柔声道：“他见这里有我，便去守着芸儿了。”“芸姐姐怎么了？”楚薇澜之前一直处于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换血一事。濮阳翼道：“她跟你换了血，如今正在休息。”楚薇澜大惊：“换血？那她岂不是中毒？这怎么成！”边说边欲起身。濮阳翼一把按回她，道：“不要担心，芸儿她百毒不侵，昨日已经醒来了，安然无恙。”
另一间房内，蒋芸虽然性命无忧，但换血毕竟是大手术，她如今也是元气大伤。景灏端着补身子的老母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给蒋芸喂下。蒋芸眼中含笑，道：“我已经无碍，修养几日便好了，你还是去守着你妹妹吧。”景灏委屈道：“芸姑娘是嫌我伺候得不好，想赶我走？”蒋芸没好气地道：“少贫嘴，我可没力气笑。”景灏自己笑笑道：“那边有你们王爷，况且，也应该让他们好好谈谈。”蒋芸想了想，默默点头。
那头，楚薇澜和濮阳翼沉默了许久，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安静的空气真让人窒息，濮阳翼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好一点？”楚薇澜摇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是我自己忘不了那情景...”“...找到‘四星’以后，你预备怎么办？”濮阳翼一直害怕听到问题的答案，如今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楚薇澜心里一疼，狠心道：“回云霄阁好生孝顺我师傅...我姨妈。”“那我呢？你再也不见我？”濮阳翼的手捏得楚薇澜肩上生疼，楚薇澜一咬牙，默默点头。濮阳翼的手无力地垂下，看了她半晌，坚决地道：“那我就将行宫建在云霄阁！等你愿意见我的那天！”
濮阳翼每日都这样霸道地照顾楚薇澜，还强迫她让他对她好。蒋芸身体从小饱受变态的磨练，复原能力快得惊人。楚薇澜的毒虽早已深入肌肤，不是换血就可以解决的，但她底子好，又胜在年轻，虽然还没许多力气，但已经能够活动。为了让楚薇澜能够早日去天山得到进一步治疗，过了些时日，几人踏上了北去的路。又过了半个月，几人到达了昔日雪国境内。为了不让楚薇澜感怀，景灏本想绕道而行的。谁料楚薇澜坚持要回故土去看看，众人只得来到了昔日的雪国。
当年的那场大雪崩将整个雪国埋葬，此时众人的眼前，只有茫茫白雪，和一些昔日旧国的断壁残垣。楚薇澜景灏两兄妹骑在一匹马上，望着昔日的故土，十分伤怀。“哥哥，都没有了...”楚薇澜喃喃地道。景灏点点头，道：“没了也好，雪儿，已经过去的事，何必让它再来扰心？”楚薇澜点点头，道：“哥哥何以如此放得开？”景灏叹口气道：“放不开又能如何？况且我跟你不同，这十多年来我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如今也没什么放不开的了。”其他几人在旁听到这段对话，默默无言。濮阳翼紧紧注视着楚薇澜的每一个表情，用心听着她每一口叹息。他不禁在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楚薇澜是否也能像景灏一样，对这一切释怀，对自己释怀？
天山其实就是雪国背后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山，由于天山太高，天山派舍弃了山顶的霸气位置，建在了半山腰上。在妙林和游子阳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天下药学第一宗。应了此处白茫茫的雪景，天山派的所有建筑皆是银色，样式中规中矩，连派中弟子都统穿白衣，一融入那雪景之中，倒真是分不清了。楚薇澜此时身裹大红色锦缎披风，颈上一圈厚厚的白色貂毛，与这雪景一比，倒是格外娇艳。旁边的蒋芸也披了淡蓝色水缎披风，此时在雪景中一站，也十分出尘脱俗。天山弟子多数都久居山上，此时看到两人，都痴了起来，只听得一个女声道：“好闺女！快让娘看看！娘想死你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舒梅伸长了手臂一路小跑地向几人奔来。蒋芸忙伸手迎了上去，垂目浅笑，轻轻道了声娘。景灏十分喜欢蒋芸这幅模样，不禁也扬起了唇角。楚薇澜早已看出哥哥心事，心中暗暗替他高兴。濮阳翼见楚薇澜脸色好了，眉头自然也就舒展了。濮阳翼不皱眉了，原三和白渊也跟着松了口气。没想到舒梅的出场，竟然产生这连锁反应，让众人都心情明朗起来。
“这次来多呆些时日吧！娘惦记你！”舒梅拉着蒋芸的手道。蒋芸点头应着，又问道：“娘，我此次来是想寻个东西，王门...不知娘可否听说过？”舒梅一愣，道：“这玩意儿可是个秘密，你从哪听来的？”蒋芸道：“这么说，果然是在天山？娘，这东西我们有大用处，我虽不能告诉你是干什么用，但能够保证一定是件好事，你可要把它给我。”蒋芸语气淡淡，但毋庸置疑。舒梅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想了想，道：“女儿都开口了，我做娘的哪有不给的。只是这王门并不是样东西，而是一处地方。”蒋芸疑惑道：“哦？什么地方？”舒梅皱眉答道：“昔日雪国的神殿。”
这几日，濮阳翼调遣了两队地方兵，在雪国的遗址处清扫积雪。楚薇澜则在妙林的安排下每日泡温泉、喝药、练拳，以清除体内余毒。蒋芸一直陪着母亲，景灏不便打扰，于是守着妹妹。濮阳翼也难得清闲，总是寻些借口呆在楚薇澜身边，两人倒是能够自然地交谈了，只是总是隔着一层膜子，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游子阳不知是回到天山特别亢奋，还是努力想在楚薇澜面前表现，对于扫雪一事倒是颇为积极，每日都前去现场监督查看。夜里，濮阳翼回房去了，楚薇澜又缠着哥哥讲那些雪国的事。
“雪儿，这些事听多了不好，你越是沉浸在回忆里，就越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景灏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楚薇澜撒娇道：“人家只是好奇嘛！对了哥哥，咱们雪国有没有什么秘道啊地宫啊什么的？”景灏一愣，道：“自然是有的，为何这么问？”楚薇澜回忆道：“那日在幻境里，父王让两个人带走了雪国的少年和儿童。我在想，他们当时躲去了哪里，如今是否活了下来？”这是景灏没听说过的事，他除了吃惊之外对问题的答案一无所知。楚薇澜又道：“还有，那****明明已经出不了城，后来又是如何逃出去的？”景灏揉揉妹妹的头发，道：“你若真想知道，还不如去问濮阳翼。”楚薇澜一愣，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也没那么想知道。”
扫雪的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如今，整个雪国几乎重建天日，只是昔日那些房屋建筑，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晚上，濮阳翼叫来了白渊、原三和蒋芸。濮阳翼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对白渊道：“自从云霄阁之后，怀桑王那边一直没了动静。清净是好事儿，但未免清净过头了。”白渊垂目道：“王爷的意思是？”濮阳翼继续把玩着茶杯，冷冷地道：“如果不是怀桑王老得不行了，就是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在他眼皮底下，他没有必要闹出动静。”“王爷是怀疑，我们身边有细作？”白渊问道。蒋芸接话道：“如果没有细作，当日那红莲又如何能得知我爹娘寻女一事以及那青月剑的事？”
白渊道：“这是自然，只是当时那云霄阁那么大，谁都有可能。如今看来，莫非是...”濮阳翼笑笑道：“是了，我一直让他跟着，主要原因便是觉得与其他在暗我们在明，倒不如把他放在我们眼皮底下。”白渊赞道：“王爷好谋略！”蒋芸也面露赞许。原三不明所以，摸着头问道：“你们在说谁？”濮阳翼笑着摇头，白渊立即解释道：“原将军真是没心事。我问你，我们遇见谁时怀桑王开始行动？又是谁跟来以后怀桑王又没了动静？当时杀红莲的有谁？如今最积极的又是谁？”原三再笨，此时也想到，狠狠地道：“游子阳...”濮阳翼道：“没有证据，别打草惊蛇。你们这段时日暗中留意着。”
几人退出房外，蒋芸想了想，又转身留了下来。“芸儿，你想说什么？”濮阳翼先开口道。“景灏告诉我，游子阳是楚王的遗孤。如果真是他，他不是应该恨怀桑王入骨吗，为何要替他卖命？”濮阳翼冷笑道：“卖命，有真心，有假意。如果他是真心效忠怀桑王，为何不趁我在吴兰国的时候通知他主子将我赶尽杀绝？比起搜集‘四星’这么麻烦，当然是我死比较方便。”蒋芸了然道：“果然还是王爷睿智。”濮阳翼抬起头，注视着蒋芸的双眼，平静地道：“那芸儿你呢？你效命于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蒋芸一愣，只见濮阳翼眼神锐利，不容回避。蒋芸实话道：“我尽心帮你，但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主子，我也从没把你当作过主子。”濮阳翼默默观察着蒋芸的表情，两人一阵沉默。濮阳翼终于一笑，道：“从两年前我救你那时，你说要为我办事，我便知道你没打算把我当主子。”蒋芸眼中含笑，直直回视他。濮阳翼收了笑脸，严肃地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帮着晋国的是吧？”蒋芸默默点头。“是友不是敌？”濮阳翼问道。蒋芸再次点头：“是友不是敌。”
第二日一早，濮阳翼叫了景灏与楚薇澜，一起来到了雪国的遗址。两人的马蹄缓缓踏过故土，没了积雪的遮盖，昔日的城池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眼前，虽然破败，但毕竟还能回忆出昔日的样子。景灏很感怀，楚薇澜很欣慰：他们所到之处，并没有看到半具尸骨，濮阳翼到底是真心疼爱她的，这些细小的事也为她想到。“神殿在哪？”游子阳忙着问道。景灏辨认了一下，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废墟边。众人看着脚边的乱石，哪有一点神殿的样子。游子阳狐疑道：“这就是神殿？”景灏点点头。“这就是王门？”游子阳又对蒋芸道。蒋芸想了想，也点点头。“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去问问师奶奶！”语罢，游子阳已策马奔了出去，留下了面色复杂的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