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濮阳翼一夜都没怎么睡。天一亮，他便起身穿戴好，到楚薇澜房外等候。
楚薇澜好像还没起身。濮阳翼在她门外来回踱步，心想这事要怎么才能跟她好好沟通。过了一会儿，房内有动静了。濮阳翼突然觉得比自己十二岁初上战场时还要紧张，连忙停下步子，屏住呼吸，僵硬地立在门口。
又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濮阳翼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默默看着步入房外的楚薇澜。“诶？朴大哥？”楚薇澜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站在这里，有些惊讶。濮阳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她微微点头。楚薇澜反倒大方地笑着对他道了声早。
“薇澜...”濮阳翼本来在心中准备了很多话，此时此刻，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楚薇澜冲他笑笑，道：“快！今日是二月第一天，阁里要开月会，掌门也会出席，咱们快去主殿！”濮阳翼愣愣地，楚薇澜又道：“那青月剑的事我昨天问了我师叔，他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去问掌门。掌门每月只在这月会上露面，平日就连师傅他们也寻不着他，如果错过了今天，恐怕还得等下个月了！”
濮阳翼看着楚薇澜认真的表情，心想既然她如今肯理自己，又对昨夜的事闭口不提，自己也没道理主动去惹她不高兴，于是点点头道：“咱们这就去叫白渊他们三个，然后一起去。”楚薇澜笑着点头。濮阳翼伸手欲去拉她，却被她不做痕迹地轻轻避过。濮阳翼一怔，楚薇澜若无其事地对他笑道：“还不快走？”语罢，自己已转身走在前面，濮阳翼无耐，只得跟了上去。
云霄阁的主殿其实是一座六边形、五层高的画楼。这座画楼十分雅致。瓦是墨绿色的琉璃瓦，柱是古铜色的桐木柱，地板是黑中带金的金砂石，天花上还用彩色颜料绘着上古时的神话传说。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楼上挂着的“云霄阁”三字牌匾。这匾上的字写得那叫行云流水，一看就不是出自平常人之笔，白渊早就面露仰慕之色，就连从小就在宫中见过无数大家墨宝的濮阳翼也啧啧赞叹起来：“想不到云霄阁中竟有如此书法大家，这三个字写得不仅苍劲有力，还透出七分飘逸仙气，薇澜，不知这是哪个前辈的墨宝？”
楚薇澜从没留意过那块牌匾，此时看了看，道：“听说我师傅的妹妹，当年嫁了户有钱人家，这个匾就是那姑爷写的，这楼也是他建的。”“哦？你师傅还有个妹妹？”“嗯！”楚薇澜点点头，“不过她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过，再加上十七岁便嫁了人，所以没我师傅那么有名。”
“人家十七岁便嫁了人，澜丫头如今也满十七了，还不赶紧的？”说话的是楚薇澜的师兄张薇然，此时正笑眯眯地走向楚薇澜。“师兄！一大清早的！你别闹我！”楚薇澜跺脚道，远远已看见景鹜景灏等人正向这边走来。
楚薇澜立刻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她大师伯景渊和师傅景鹜，跟在两人后面的还有楚薇澜的二师伯景禅以及三位师叔景玉、景廉、景灏。“澜丫头见过师傅、各位师叔师伯！师叔师伯们真是好气色，澜丫头这段时间真是想死你们啦！”楚薇澜忙盈盈地做满一个福，她是从小拍这些长辈的马屁长大的，惹得在场的众人都眉开眼笑。
“澜丫头，你可是越来越野了！瞧你师傅憔悴的！”景渊训斥道。楚薇澜还来不及答话，景玉已抢先打趣道：“都这么些年了！大师兄眼里还是只有师姐！”景渊忙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三师妹都瘦了！”景鹜无耐地叹口气，景廉又道：“听说这次跑出去是为了个男人？”景渊又道：“是不是天山那小子？”景玉道：“不是，说是另有其人！”“哦？谁？”“你们难道不记得，当时霖瑶殿的小子失踪，澜丫头可是魂不守舍的！”“你说那个朴宇？”“可不是嘛！据说昨天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人听到他们争执，诶，小师弟，据说你还动手了？”众人立刻把目光投向景灏。“哼！”景灏重重地咳一声，面色尴尬，示意他们往前看。众人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濮阳翼、白渊、蒋芸、原三正站在那正殿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哎呀！朴大侠！好久不见！那****不知去向，我们可都着急了半天！”不愧是大师兄，景渊立刻摆出一副好客的样子走上前去。“向来仰慕朴大侠的武艺，不想今日竟有贵客迎门！”景玉景廉忙笑着恭维道。濮阳翼亦颇为有礼地见过众人，楚薇澜满脸通红，只得默不作声。景鹜尴尬地冲濮阳翼笑笑，景灏倒是颇为大方地对他道：“别介意，云霄阁特色！”濮阳翼见景灏竟主动示好，于是也豪迈地笑着点头。楚薇澜见两人一笑泯恩仇，心中甚感欣慰。众人走进殿中，濮阳翼随口问道：“薇澜，你们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楚薇澜想也不想就咬牙答道：“掌门是个老无赖！”
此时殿中的人已经聚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按照长幼辈分规规矩矩地排好，楚薇澜也恭敬地跟在景鹜身后。濮阳翼等作为贵客，与大徒弟景渊站在一起。“掌门驾到！”一个童儿高声道，众人皆是躬着身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等着掌门的到来。
正殿上颇为肃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几个辈分小的弟子忍不住抬头向前偷看，突然之间，只觉自己头上狠挨一记，不禁唉哟哎哟地叫起来。“哼！这样都忍不住！以后怎么躲得过敌人的陷阱？”掌门的宝座仍是空着，但是殿中响起了一个老头古怪的声音。“弟子恭迎师傅大驾！”景渊摔先带着众人跪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老头才从殿前缓缓走到中间，然后嘴一瘪，十分不情愿地跳上掌门之位一屁股坐下。
景渊景鹜景灏等皆是松了一口气，正欲带着云霄阁一众站起身来，只见那小老头指着濮阳翼等嚷道：“他们什么人！怎么不跪我！”景渊立刻上前道：“这是霖瑶殿的朴宇，携随同前来阁中做客。”“哦？”小老头突然来劲了，“朴宇？就是两次都没跟灏儿打成架那个？”景渊想想，道：“正是！”
小老头十分兴奋，一下子从座位上跳到濮阳翼面前，道：“连灏儿也夸你武功厉害，这次可是来找他打架的？”小老头努力踮起双脚，但还是不到濮阳翼的肩膀高，濮阳翼只得微弯着身子对他道：“在下这次前来是另有要事，至于与景灏兄切磋一事，如果有时间，在下定当奉陪。”小老头一听，没劲道：“不是为了打架啊...”然后低着头扯着自己衣服的边角，沮丧得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景玉见状忙安慰道：“师傅，昨日打过了！”“什么？”小老头又来劲了，眼中闪着精光道：“谁胜了？”景玉又道：“据说是不分胜负。”
“不分胜负？”小老头大怒，“这算什么结果！诶？你们两个怎么没受伤？没用力打是不是？不用力打算个鸟的打架！不算不算！改天重新打过！”下面没人敢哼声，小老头又对濮阳翼道：“你说你还有要事，是什么要事？可也是看上了我们阁里的哪个丫头？”楚薇澜又无语地脸红了。濮阳翼并没在意最后那句，而是开门见山地道：“在下是想借贵派的青月剑一用，用完之后定当归还。”那老头一听到青月剑三个字，忙道：“什么青月剑红日剑的，我们云霄阁没有这样的东西！”
青月剑是云霄阁中的宝贝，景字辈的弟子都知道。景渊偷瞄那老头一眼不敢作声，景鹜只得暗暗叹气，景灏不屑地看着老头，老头对上他的目光，突然心虚，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到一旁。“哦？可是在下听贵派之人说，这青月剑确实是阁中至宝。”濮阳翼当然不相信，继续说道。那老头大怒，道：“谁这么大胆捏造谣言，我亲自剁了他！”景灏一听，冷笑一声，道：“师傅，是徒儿说的！”老头见状大惊：“灏，灏儿...这...他哄你的！他最爱骗人了！”老头显然拿景灏没办法，谎话也没编圆。“师傅！”景灏怒道。那老头不理他，继续把头扭到一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吹起了口哨。景灏又叫他，小老头一撅嘴，气道：“你这小子如今毛长齐了，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哼！”语罢，高傲地一甩头，两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师傅！”景灏无耐道。“没有就是没有！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过！你要听过，你自个儿给他找去！”小老头耍起了无赖。
楚薇澜见状，连忙上前道：“师爷爷，弟子愿前去监督朴大侠，一旦朴大侠用完宝剑，弟子一定立刻上山归还！”那老头儿一见楚薇澜，又嚷起来：“怎么是你这个丫头！不是听说你跟男人私奔了吗！”濮阳翼和楚薇澜脸上又是一沉。楚薇澜急道：“师爷爷！这剑是有大用途的！你别骗我们了！快快给我！”那老头儿一听，得意地咕哝道：“我当然知道是有大用途，所以更不借给你们！”
众人一听，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台下一片哗然，那老头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道：“不许议论！不许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众人立刻又收了声，老头问景渊道：“乖徒儿，刚才你可听到什么？”景渊犹豫片刻，小老头立刻跳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景渊只得无耐道：“弟子什么都没听见。”小老头得意地看看濮阳翼。原三暗暗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明摆着耍无赖吗！”
白渊笑笑，上前颇为恭迎地行了个礼道：“在下是朴公子身边随从，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掌门，如果掌门一一回答，在下一行立刻离开，决口不提青月剑一事。”小老头一听，哪有不欢喜的？立刻爽快地道：“你尽管问！问完快滚！”
白渊不慌不忙地道：“那红灯笼可是红色的？”小老头想都没想就道：“红灯笼自然是红色的。”“那白馒头可是白色的？”小老头继续不假思索地答道：“白馒头当然是白色的！”“那青月剑可是青色的？”小老头还是想都没想，大笑道：“哈哈！青月剑怎么能是青色的呢！明明是...”话还没说完，已经回过神来，望着下面一片目瞪口呆，小老头气急败坏道：“好哇！你小子敢算计我！”白渊颇为儒雅地笑笑，道：“掌门亲口承认青月剑在贵派，还望告之其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