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年已过。
这是周次最后一次「十问」,提尔纳诺特使自带领阿秦走后就没来过,而后几年来的都是阿加尔塔王国派来的特使。
阿加尔塔是处于世界树南方的大型王国,有大部分国土紧靠大陆南边的海岸线,和西方的提尔纳诺相比,阿加尔塔与通北河距离近了不少,依靠飞艇只需小半日就能到达。
听闻提尔纳诺在通北河院里捡到了一个宝,阿加尔塔当即通过私下交易的方式,花大价钱买断了通北河流域零散城镇村落的十年「十问」权,阿加尔塔的特使每年都会来往于这片地区各个城镇村落的学校和收容院,寻找下一个修行天赋异禀的孩童。
从阿加尔塔来的特使只有一位,比较年轻,大约二三十岁,穿着一件淡黄色长袍,背后绣着一个大大的月亮国徽。可能是因为每次行程都太紧,这位特使做事雷厉风行,不浪费一分一秒,经常「十问」结束后喝完一杯水,和老院长攀谈两句后扬长而去。
“从左到右,每次十秒,做完换人。”阿加尔塔特使言简意赅。以他这速度,一下午就能跑完两个地方。
终于轮到周礼,他一如既往地将手指触碰在一个又一个玉石上。从第一个到第十个,玉石们依旧毫无反应。
“没戏了。”周礼收回手,有一丝沮丧。
「十问」本就是万里挑一,通北河院建立的几十年里,能选出来两个已经是万幸,天赋这种东西,是强求不了的。
今年「十问」,通北河院再次全体落选。
半晌过后,阿加尔塔特使拿着「十问」器具和行李,向老院长告别。老院长将特使送出门外,回过身发现周礼站在身后,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周礼抢先一步。
“我要去军营。”周礼双手握拳,昂起小脑袋盯着院长。
“军营?”
“院长以前好像经常说,去军营不比成为修行者差,对吧。”
老院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院长的办事效率总是很快,两天后的一大早,院子门口就停了一辆四轮马车,一个身穿常服,身材微胖的老头从车上一跃而下。
“黄老头,我来了。”
微胖老头还没走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呼喊。
老院长闻言,领着周礼走到院子大门,小声的对他说:“喊陈爷爷。”
“陈爷爷好。”周礼笑眯眯的向微胖老头打招呼。
微胖老头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礼,道:“小娃娃体格还不错。黄老哥是我的老战友了,咱们一起服役的时间比你的年纪还大多咯。你们通北河院的孩子只要进了军营可都是精英,小子,你可别...”
“陈老头,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周礼绝对是条好汉”老院长打了个岔,他又对周礼道:“陈老头是前任亚特兰帝国招兵处处长,负责把你送到亚特兰帝国。路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想当年还在打仗的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万事通。”
最后的万事通三个字声调有些异常,像是在刻意暗示些什么。
陈老头听到这般挖苦,急忙岔开话题:“小子,快上车,咱们还要赶路呢。”
周礼微笑着向院子里的孩子们挥手告别,转身跳上马车,钻进了马车棚子里。
“黄老头,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启程了,周礼坐在车棚里,眼睛盯着外面掠过的景色。
“亚特兰帝国,好像就是院长服役的地方。”
比起提尔纳诺和阿加尔塔,周礼对于亚特兰帝国更加了解一些。
亚特兰帝国雄踞世界树北方,西邻提尔纳诺,东边靠大路西方的伊利森山脉。连大陆的最北面的沿海线都是亚特兰帝国的国土,纵使那里被茫茫的雪原和冰川覆盖,人迹罕至。正因如此,亚特兰帝国又有“极北之国”的称号。
亚特兰和提尔纳诺,阿加尔塔并称三大国。三大国光论国土面积加起来占了大陆总面积的二分之一。它们之间无论人口、军事、经济,还是修行者势力都相差无几。一旦擦枪走火发起战争,会迅速将周边小国卷入其中,最终演变成遍布整个大陆的战争。
“陈爷爷,你对修行者了解的多吗。”周礼突然开口问道。
陈老头坐在车架上牵着缰绳,充当车夫角色,他正无聊得紧,见周礼主动搭话,来了兴致。
“略懂略懂,但绝对比黄老头——你们院长知道得多。你想知道啥?”
“都想听。”
“好,那我就慢慢来讲了。”
“据古书记载,很久很久以前,第一个修行者就是随着它出现的”陈老头指向了远处的世界树,“但是这棵树从何而来,存世多年却没有确切的记载。只是说它‘同世界生,共世界亡’,所以它才有世界树这个名字,而且到现在仍然有一小批人相信,只用信仰世界树,就能无需修行法门直接成为修行者。”
“世界树真有这么厉害?”
“那也不一定,你看哪棵树能有它那么高的。”
说来也是,普通树木存活百年也不过几十米。而这世界树论起高度,用顶天立地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般来说,成为修行者,首先要拥有修行法门。修行法门在一般的纸张上无法拓印,唯有以特定的材料作为媒介,让顶尖修行者亲自完成刻印;而且修行法门只要读过一遍,刻印着法门的媒介也会彻底损坏。因此修行法门过于珍贵,价格也高得离谱。况且修行法门只是基础,后续的修行会用到大量的资源,这大量修行资源的价格累计起来甚至已经超过一本修行法门了。”
“只看一遍不会忘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读过。”陈老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成为修行者后,是要去三大国任意一国注册的。这是三大国在很久以前就定下了规矩,凡是无宗教信仰潘诺西亚人成为修行者后,都需要进行注册。在当地注册过后会在体表随机生成一个纹章,纹章的图案对应注册地的国徽。不过至于这样做的目的,三大国倒是没有提及。宗教里虽不会要求修行者刻印纹章,但对修行者的着装,行动要求十分严格。”
“修行者身上的纹章图案会因为修行级别的不同略有差异,但纹章只要刻印过之后,图案和位置是绝对不可能变动的。”
周礼又问道:“从纹章可以看出修行者有多厉害吗?”
“哈哈哈,小子,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你在战场上会大声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枪里还有多少颗子弹吗?”
周礼摆了摆头。
“对修行者来说,修为境界就是最重要的秘密。三大国深知这一点,绝无可能做出这种涉及修行者个人隐私的事情了。况且修为境界玄之又玄,同境界的修行者都得靠一番交手才能大体上明白。光凭一个小小的纹章就想将其展现出来基本上不可能。
据说一个修行者远强于对方,无需交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修为,真是神奇。”
陈老头歇息了一会儿,微微转头看向趴在车棚窗子上的周礼。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外景发呆,眼中写满了各种疑惑和不解。
“小子,我还没讲累,你这就听累了?”
“嘿嘿,我这不是听得入迷了嘛。”
话虽如此,周礼刚刚确实是在发呆,甚至对老头讲的后半段都没多大印象。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天真无知的孩童了,随着年岁增长,渐渐懂了那时候老院长说的“不在一个世界”是什么含义。以前说过的“一定会成修行者”现在看来都是那么遥不可及。怕是再过个几年,这个在十岁立下的豪情壮志就会被当做玩笑一般被自己抛在脑后。
年龄越大,梦想越小。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
“累了就躺里休息一下,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喊你。”陈老头轻拉缰绳,马车速度渐渐放缓,颠簸感也减轻了不少。
周礼仰面倒在车棚里,望着上方那摇摇晃晃的马车顶棚,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