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福还在担心杆子可能会报复郑家庄,对此杨通也无能为力,也只能安慰他,杆子虽说会报复,但村民都是尚武之人,只要他们事先准备,再用咱们的资助修建一些防御工事,也不一定会吃大亏。
杜永福也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之后一直到他们进了京城,杜永福都不说话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杨通知道,这是气的,一路上虽说没再发生什么大事,但小麻烦不断,不仅进城要交税,驻店要交税,隔三差五的还有士兵、捕快找茬,每次都要从你身上弄点银子才行,再就是一路的流民,数不胜数,好多人走着走着,突然栽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好不容易赶到县城的,也不一定能领到赈济,甚至连城门都不一定能进去。天气寒冷,可好些人连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而城墙了另一侧,却是另一番天地,酒楼妓馆人声鼎沸,高门大院灯火辉煌,哪怕是茶馆戏院也是说书唱戏好不热闹,似乎城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他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子,搞不懂怎么能这样子,杨通也不解释,只是制止了他想动手的冲动,带着他离开。
来到京城,准确的说是外城,除了城墙比别的地方更高,入城检查更为严格之外,没什么不同,相反因为清兵入关肆虐两个月,流民比起沿途更多。好在是天子脚下,治安要好了许多,巡逻的兵马不一会就有一队走过。杨通二人进城之后,杜永福也不提投效朝廷的事了,其实到了京城又能投靠谁呢,京城虽大却没有一扇门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这日杨通特意在房间了安排了一桌酒菜,想和杜永福聊聊,再不把心里的问题解决了,估计他能憋出病来,二人把一壶酒贯到肚子了之后,杜永福还是不说话,杨通忍不住了:“大哥,我知道这些天你心里憋屈,你想不明白世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边是歌舞升平荒淫无度的有钱人,一边是身无片缕易子而食的苦命人,为什么朝廷失去了体统法度,为什么朝廷会对流离失所的百姓视为不见,一个普通小吏就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为所欲为?为什么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劳作一年却依然活不下去?为什么老天爷不可怜这些苦命人就算了还要助纣为虐?”
杜永福继续闷头喝酒,杨通继续道:“我也很愤怒,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一路上我们也救济的一些人,可就算我们再有钱又能救济多少!为什么流民越杀越多?大哥,是朝廷本身出了问题,是赋税、徭役硬生生把老实巴交的百姓逼成了流寇,李自成罗汝才他们厉害吗?不厉害,只不过他们带头造反而已,高迎祥闯王死了,马上又有了李自成闯王,如果李自成再死了,我相信很快又会出来一个其他闯王!而朝廷每年的剿饷、练饷不会剿灭流寇,只会逼得更多人变成流寇。你一直担心郑家庄的李三大哥,我告诉你杆子一定会报复他们,那他们怎么办,官府会帮他们把杆子剿灭吗?不会的,所以他们的结局势什么,是流落他乡还是含冤而死?”
“那怎么办?”杜永福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现状不知道!”杨通无奈地说。的确,他不知道该怎办,无论是李三一村人还是他们自己,于是天被聊死了,气氛更加沉闷,自己也搞得很郁闷,不知不觉二人喝了一整坛子酒醉倒了。
十二月二十,他们来京城的第四天,杨通出门去溜达了一圈就早早的回来了,本来想着马上过年了,京城的戒严令也已经解除,应该有一番热闹景象,结果出了客栈,寒风刺骨,街道冷冷清清,除了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摆,难得见什么行人,连平日里常见的流民都躲了起来,西市里做生意的店铺也只把大门微微开一点,伙计们躲在店里面,因为无聊不停翻弄着木炭,见有人来了才不情愿的起来招呼,杨通随意转了几处就没兴趣了。
回到客栈,杜永福不在,正在想这么冷的天跑哪去了?人就从后墙窗户跳了进来,顾不上烤火,看着杨通奇怪的眼神直接说道:“兄弟,我刚才杀人了!”
那你好好走大门不行吗,翻墙干什么啊,把温好的酒递给他才说:“先暖暖身子,慢慢说。”
原来中午他出去溜达,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僻静巷子,正想折返,就听到旁边院子里传来的哭喊声,就凑过去看看。听他们说话,原来是两个纨绔子弟在调戏妇女,听着听着,他忍不住了,多日积攒的怒火直接迸发,拿着刀冲了过去,两个恶少加上四个家丁一并解决了。由于衣服沾了血迹,不敢走正门才从后墙翻了进来。
“那个妇女本是河北逃难过来的,因为丈夫生病没钱医治,这才狠心把女儿卖了换点银两治病,那两个没人性的混蛋居然看那妇人有几分姿色,就借口买那孩子把人骗到那屋子里想用强暴她,所以我把他们杀了,现在怎么办?”嘴上问怎么办,脸上却写满了无所谓。
“你光把人杀了就不管了,尾巴处理了吗?”杨通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处理了,处理了,我蒙了面,那妇人也人不得我,我把几人身上的东西全部收走了,然后把尸体埋了,那妇人我也给了些钱让她赶紧离开京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见不责怪他,高兴的回答着,一边把搜到的东西交给杨通。
仔细查看了搜到的东西,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把这事放下了。事情倒是很快会被发现,但这么多流民聚在这里,不可能怀疑到他们身上,只是叮嘱他最近不要出门,免得再出什么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远处真有个人一直盯着这个房间,直到确认了人不再出来才转身消失。
后面两天,京城下起了大雪,二人也就没有出门,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把整个世界装点成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宅院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在雪夜了尤其显得耀眼,也提示着人们要过年了,杨通看着这难得的祥和夜色,心里默默的想,崇祯九年就这么过去了,那些灾民是否能够熬得过这场大雪,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那个据说每天自己累得跟牛似的,首辅换得跟玩似的,最后搞得整个大明就他一个人在忧国忧民的崇祯在干什么呢!真的不知道天下糜烂到什么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