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辛夷看着等在门口的白芨和眼冒金光的白芷,抽了抽嘴角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先去别院,按照我给你们的阵法图,把杏树都种上……”
尚未说完,白芷就扑到眼前,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兴高采烈道:“小姐,小姐!你那个药真的都是太厉害了!我感觉到我的功力增长了一倍有余,我要跟着你学医术!”
“不行,你戒心低,容易被骗,学毒术对你来说比较合适。”而且你太不稳重了啊,姑娘。辛夷看着这个活泼的小丫头,把最后一句咽了回去。
见白芷还要再撒娇,白芨说道:“阿芷,不要给小姐添麻烦!”
“是……”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白芷退到了白芨身后。
“小姐,这是我们的卖身契,还请您收下。”
“虽然,我是想把你们收为己用,但并不是收作下人的。”说着,拿出了一份“契约书”,“这是一份契约书,上面的内容写的都很清楚,我把你们雇为己用,每月付你们工钱。但你们要是背叛我,就要自废武功或者自废医术,哦,自废医术就是指废了双手,自行离去。毕竟,我的医术和武功不传外人。要是同意,你们就签字,不同意,我也不强求。”
“好,我们同意。”
“我听姐姐的。”
白芨心想:竟然不是死契!要知道,每个家族暗地里的死士不知道多少成为了无名鬼,要打要杀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原以为她们也会落到那样的下场,没想到……
“哦,对了,这是给你的。”说着,拿过一本书递给白芨,“你的身体不适合练武,继续练下去也不会有精进。但你身法灵活,敏锐度很高,这本《暗器法门》适合你,拿去研习吧。”
一开始听到辛夷说她不适合练武,白芨还有一点黯然,后来看到古籍,双目均是不可置信,待到摸到实物后还有一丝恍然,身后的白芷一看姐姐也得到了秘籍,蹦蹦跳跳地窜上前,一把夺过去,“我看看,我看看。唔,暗器,诶,姐姐,你干什么?”
未等白芷说完,白芨就一手夺过,一边走一边说:“你笨手笨脚得,弄坏了怎么办。”
“诶!?姐姐,你怎么这么小气!”白芷在原地跺了跺脚,气道:“而且你竟然损我!?”
“别闹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哦,说得对。哼,等我练成绝世武功,看你还敢不敢教训我。”
“下辈子吧。”
“啊!姐姐!你太过分了!”正准备上前偷袭白芨的白芷被突然停下的人吓到了,“你,我,我没准备偷袭你哦。”
白芨叹了口气,道:“阿芷,你的脾气太容易被左右,不够稳重,我不指望你有什么改变,姐姐觉得你现在就很好。但是,日后跟在小姐身边,你须得更加谨慎小心一些,你也知道,这是安阳侯府的别院,外面的传言你也知道了,那小姐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日后若是不收敛一下你浮躁的脾气,恐怕会给小姐惹麻烦,你明白了吗?”
白芷听得越多头低得越低,半晌委屈道:“姐姐,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吗?”
“姐姐不是说你一无是处,你只需要记住,日后以小姐为尊,处处为小姐着想,自己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明白了吗?”
“嗯嗯,明白了,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嗯。而且,阿芷你不是一无是处。小姐不是说了吗,你的根骨极好,以前罗叔也这么说过……”
提起这个名字,姐妹俩之前的气氛有些悲伤,白芨晃了晃神,继续道:“你按照小姐给你的秘籍好好练,莫要辜负小姐的一片苦心。”
“嗯,阿芷记住了。”
……
此后半月,杏园周围的十几里地全都种上了杏树,按照辛夷的阵法所画,各个被标注的重要方位都是白芨白芷二人亲自动工。然后辛夷就开始以“看病”为由,越来越多的时间待在杏园,后来白芨在人伢子那儿给她找到了替身,签了死契之后,由白芨易容成粉黛待在江陵别院,此后,辛夷就偶尔回一次江陵别院。
这天,鬼谷子又一路吵吵嚷嚷地来了,到了杏林的时候,人愣了愣,眼底精光一闪,“这是谁布的?这阵法极妙啊!”
远远地听到鬼谷子的声音,白芷赶紧迎上去,“诶,不用不用,这阵法困不住老夫,想要困住老夫,还差点火候啊!哈哈哈哈哈!”说完也不等白芷说话,就几步走进了杏林。
一迈入阵法,就像是换了一个天地,景色一变,人就出现在一片茫茫大雪中。
一位风姿绰约的婉约美人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鬼谷子口将言而嗫嚅,只是以一种怀念,悲伤,悔恨交加的目光,深深地看着眼前人,想要努力回忆起她记忆中的样子。
忽而,一阵奇异的的香风飘过,眼前的景象如镜花水月一般散去了。
“老头,你没事吧?”辛夷拿树枝在鬼谷子眼前摆了摆,“怎么啦?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哪位红颜知己啦?”
看着眼前这眼神揶揄的小丫头,鬼谷子神色一转,“你个臭丫头,竟然敢算计老夫!?”
“谁算计你了!?我明明让白芷带清魂香给你的,是你自己不要,非要闯阵。”
鬼谷子眼神飘忽了一下,说道:“我这,这不是没想到嘛。谁知道你这臭丫头这么奸诈!啧啧啧,也不知道将来祸害谁。”
“哼,祸害我们家呗,还能祸害谁。”
鬼谷子仿佛看到了将来鸡飞狗跳的安阳侯府,在心里为安阳侯默默点了一排蜡。
“哦,对了,老夫今天不是来找我那小徒儿的,是来找你的,既然你出来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啊。”
“你之前不是让我留意江湖上的风声嘛,我问人打听了一下,你那小娘派来追杀你的人最快明晚就到南州了,听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杀手组织,来的人不少,确保你一定会死于‘意外’,还不赶紧先去他们据点看看。”
“说的也是,他们的据点在哪啊。”
鬼谷子看了辛夷一眼,道:“在鼎香楼。”
“鼎香楼?有意思。”辛夷摸着下巴,细想片刻,用一种了然于心的肯定语气道:“这是新太子的势力吧。”
鬼谷子赞赏道:“没错。”说完还非得揶揄几下,“你这未婚夫不待见你啊,要不老夫我给你介绍一个,绝对是……”
“行啦,老头,我对那些虚的没兴趣。既然我这位准未婚夫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找我麻烦,就先送他一份大礼好了,我那好继母的大礼回去再补上。”
前几日,京城传来消息,她那渣爹已经把林婉立为继室,正式成为侯府的女主人,算上路上的时间,她那“好爹爹”在她一走,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扶正了,真是好得很。不过嘛,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样才有意思,不然没有看头啊。想着,辛夷露出“愉悦”的笑容。
鬼谷子瞄了一眼,打了个冷战,心道又有人要倒霉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这个臭丫头,不仅难缠还记仇!
思绪间,两人已经到了鼎香楼。一开始辛夷还跟得上鬼谷子的步伐,到最后已经被甩得远远的,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咬牙跟上。
“嘿嘿,臭丫头,累了吧。身体不行啊,缺乏锻炼。”
辛夷咬牙切齿道:“臭老头,有本事,别用半成内力!”
鬼谷子摸摸鼻子,瞬间转移话题,“你瞧,他们这个后院等到晚上挂上灯笼之后,只亮一个,就是信号,表示安全,可以会和。这是他们的暗语。”
“暗语?那你怎么知道。”
“哼,老夫自有老夫的消息渠道,你可不要小瞧老夫,想当年,老夫驰骋……”
还没说完,辛夷已经向正门走去。鬼谷子在后面追着叫道:“你个臭丫头,又不尊老!”
“小二,来个包间。”说完,一两碎银子抛过去。店小二见来人如此大方,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嘞,公子您二楼请。”说着,便引辛夷和鬼谷子上楼。
二人来到包间后,叫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鬼谷子关上门就开始大吃大喝,辛夷在窗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后院,等一开始接待他们的那个店小二来添茶的时候,辛夷状似无意地问道:“小二,你们后院那排屋子是固定的雅间吗?”
小二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略带轻松地回道:“回客官,那可不是雅间,那是我们掌柜的私人库房。”
“哦,库房啊,我还以为是私人雅间呢。不知你们这雅间可还有剩余?”
小二听到回答,放松了身体道:“回小公子,早就没有了,都订出去了。”
“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鼎香楼可真是名不虚传,本公子我还想来年再来的时候,请人吃饭呢。”
“哎呦,小公子您真是有眼光!咱们这鼎香楼,那可是这南州的金字招牌,谁不是称赞有加!”
“是是,的确是。”
又向小二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闲话,辛夷才让他退下去。小二拿着赏银,美滋滋地退下了,本来因为辛夷问起后院提起的一丝警惕心早就消磨没了。
“啧啧啧,你这臭丫头,手段就是不一样,招招致命啊。说罢,你准备干什么?应该不是教训一下那么简单吧。”
“我正处于用人之际,明晚正好。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老头我先回家睡觉喽!”说完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看到辛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鬼谷子脸色一变,不禁叹道:“如今的皇室子弟,真是……给个教训也好,长长记性。小小年纪,急功近利。不好,不好哟!”说着,一摇一摆地出门了。
次日晚,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月黑风……没风。
在黑暗的天空下,几道鬼魅的身影穿行在楼瓦之间。鼎香楼早早地打烊了,后门挂起了灯笼,只是有一个没有点亮。夜行人的头领看到这一幕,向身后打了个手势,随即几道身影从昏暗的灯光中闪现,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黑灯瞎火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有些诡异。其中一人低声说道:“首领,太过安静了,小心有诈。”这人一出声,立即传来几声嗤笑,显得不屑一顾。只听一人说道:“闭嘴吧一九一,这么胆小就别跟着我们来做任务啊,省得拖后腿!”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护法怎么想的,干什么派你加入我们东堂。”
“既然你觉得有诈,就在这放风吧。”首领亦是不屑道,说罢就带人进去了。
那人见没人听他的建议,也不勉强,寻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剩下的几人走到熟悉的房门前,发出信鸽的声音,见里面的烛光闪了一下,点亮了,身影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几人不疑有他,立刻推门而入。
“老徐,怎么回事啊,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我还以为出什么变故了呢。”
“就是一九一胡说,害得我们也跟着瞎紧张。”
“就是。”
几人进了屋内,发现这里完全和以前一样,根本没有所谓的变故,小屋一览无余,也没有藏人的地方。
“老徐,任务目标呢?这次的雇主相当大方,花了重金请我们,上头吩咐了,务必要清理干净。这几日你收到信了吧?派人跟踪得怎么样?”
……
见没有人回答,首领愣了愣,正准备推一下掌柜,就听他回道:“是,她一直在,江陵别院,没有,出来过。”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转过来。”说着,首领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后面几人均是警惕地把手放在刀柄上。
“我?我在,找账本。”
“找账本?你找账本干什么?”首领孤疑道,“护法不是说了,不到关键时候不要动账本吗?”
“对,对,我……”
还没有说完,徐掌柜就倒了下去,身后的房门大开,一阵怪风刮来,夹杂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奇香,紧接着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在几人耳边炸响:“嗨,几位,晚上好啊。”
“你,你是谁!?”几人立刻抽刀,警惕地看着面前带着一个面具的,小娃娃?
只见来人戴着一个玉质面具,上面刻着几道花纹,隐约可见神兽的影子,在明灭的烛光下,显得惟妙惟肖。一身青衣,身高不高,比起他们这群人来说可谓是小娃娃了,但是气度不凡。
“你说我是什么人?当然是来找麻烦的人喽。”
“阁下为何来鼎香楼找麻烦,阁下可知这是谁的……”
“新太子的喽。”
“你!”
见她知晓主子的身份,几人大惊,首领冷静下来道:“阁下既然知道,那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们得罪我喽。”说着,摆了摆手道:“唉,真是不听劝,门口那家伙明明提醒你们了,偏要不听,你看,吃亏了吧。”
一听这话,几人均是敢怒不敢言: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谁造成的啊!
“你们也别看了,我既然知道,他早被我放倒了。”
这时,首领才察觉到什么,果然,一运功,心口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立刻跪倒在地。
“首领!”几人大惊。
“劝你们别运功哦,不然下场非常,非常,非常惨哦。”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当然是,下毒喽。这不是废话嘛,要不然,你们二十几个人,还有五个高手,杀我一个,这不是太不公平了。”
“你,你是燕扶苏!?”
“bingo,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说完,辛夷咳了咳继续道:“现在呢,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呢,就是这瓶尽红颜,取‘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之意,一滴下去,你就能维持住你最美的样子,然后走一步,老一岁,从这走到门口的话呢,你应该就剩一坨骨头了吧。”说完,就看到几人目露惊恐,门外一人不禁感叹,这么美的诗意,这么狠辣的结局。
“第二条路呢,就是个香丸——朱颜辞,取自‘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闻着这香,你很快就会入睡,然后忘掉这所有的事,梦着你最美的年华逝去。怎么样,要不要选这个?无痛人……咳咳,无痛赴死哦,你值得拥有!”
几人惊慌失色,看着辛夷恶劣的微笑,瞬间感到毛骨悚然,首领胆颤心惊道:“那,那,第,第三条路呢?”
“第三条路啊。”辛夷卖了个关子,见几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隔了半晌说道:“第三条路就是这个——笑昆仑,取自‘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一枚下去,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箭穿心,但是只要领我的解药就没有问题。是去是留,你们自行选择,药我放这了。哦,对了。”
几人刚放下的心瞬间一跳,就听辛夷补充道:“你们现在还中了我的化乌香,到天亮之前你们想不出答案,天一亮,你们就化为乌有了哦。”
存有侥幸心理的几人:……
半晌,有人艰难道:“是我想的那个化为乌有吗?”
“我觉得,大概是。”
“我们到底接了一个什么任务!?不是说气若游丝的大家闺秀吗!?这分明是一个……”看到同伴使得眼色,他赶紧住嘴,小声道:“分明是一个魔女!”
这时,有人问道:“首领怎么办?”
首领不答,冲门口说道:“你觉得呢,一九一?”
“我已经答应了。”
答应了什么不言而喻,几人眼色明灭不定,唯有刚刚气得大呼小叫那人眼神闪了闪,揭下面具,拿起桌上的‘笑昆仑’,倒出一粒,仰头吞下。“反正为太子办事也是得日日服毒,还得被那个毒老做药人使唤,还不如吃了这药留下呢!”
有人看他答应了,心一横,也揭下面具,吃下一粒,说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还不如自己选活下来的方式!”
“哦呦,瞎说什么呢,你们中的那种小毒哦,根本不是我这‘笑昆仑’的对手,真是太小瞧我了。”
!!!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身上的鸠鳞毒有解!?”
“你说什么?鸠什么?这是谁啊,起这么没品的名字。啧啧啧,太没品了。”
那首领急切道:“阁下,不,燕小姐,这毒,真的能解吗?”
“放心好啦,我不会骗人的,反正你们这毒有发作期限的吧,等到了那时候不就知道了?看看是谁的毒,更厉害。”
众人:不,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