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放下她!”燕扶摇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冲着来人吼道。此时,那人已施展轻功掠过他向院外飞去,一阵轻风划过,和那日在辛夷房间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燕扶摇眼睛一眯,‘银发红眸,异族人?’
燕扶摇跟了上去,看他把辛夷放在床上开始把脉,就没有再询问。过了一会儿,那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出声道:“冰室在哪,赶紧带我去!”
“你要做什么?”
“再耽误一会儿,轻则她就筋脉尽断成为废人,重则走火入魔见人就杀。要不要带我去,由你选吧。”
燕扶摇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有什么企图?”
“她救过我,我来报恩,仅此而已。”
见他的确是没有撒谎的意图,而且辛夷面色越来越痛苦,燕扶摇赶紧遣散了下人,带他去冰窖。
而此时的辛夷,正处在一片嘈杂而又黑暗的幻境中……
“你滚!你给我滚!我才没有生出你这种怪物!你给我滚!滚啊!滚……”
“果然是我苍狼一族的后裔,草原上的人生来就该驰骋天下!哈哈哈!从今天起,啸月暗卫就归你掌管了……”
“你个狗杂种,有什么资格待在我大辽皇宫!?就凭你个杂血统人,根本不配继承皇位!你就呆在这,一辈子做个奴隶,了却余生吧!哈哈哈哈哈……”
“这才是你的归宿,你就认命吧!没有人能反抗大皇子的,他是草原上最英勇的苍狼……”
……
“你这个贱种就不应该出生!你为什么要生出来!?为什么!?”
“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我是你的母亲!你敢忤逆我!?我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只要你能活着出来,我就答应你的请求,这些蛇蛊都是我的小宝贝,它们会好好疼爱你的,哈哈哈哈哈……”
“你敢!我可是你的母亲!你竟然敢把我关进祖祠!?你果然和你那个,那个忘恩负义的爹一模一样!放开我!放开我!”
……
“娘娘,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云娘,值得的,我爱他,这就够了!”
“不!娘娘!不要啊!”
“云娘,我死后,你就,改头换面,活下去吧,身份,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莫要,莫要糊涂,咳咳咳,告诉清儿和阿棣,莫要,莫要被,报仇蒙,蒙蔽双眼……”
“娘娘!不!云娘哪也不去!既然您走了,我就陪您一起死!”
“不,不要,照顾好,帮我照顾好,清儿和阿棣,算我,算我求你……”
“娘娘!”
……
“好吵,好吵,这是哪?怎么这么吵?你是谁?你们是谁?”
“说什么呢!睡糊涂了你?快起床,都6点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辛夷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rider?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什么呢?我就住在你上铺,不在这我能在哪?你不会真睡糊涂了吧!”
“上铺?这是?”
“这里当然是基地啊?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说着,一只冰凉的手拂上她的额头,莫名有种熟悉感,但是并不像是rider的手,因为他的手总是很温暖,就像当初在斗兽场里把她拉出来一样。而且,rider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呢?怎么想不起来?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辛夷越想越头痛,用手狠狠地砸了砸脑袋,那边rider看到,赶紧拉住她说:“你干什么呢!?不会真傻了吧,也没发烧啊。”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唉,肯定是昨天被玛丽安打得太惨了,那个女人下手可真重!不就是比她长得好看吗!没事,下次我挑战她,给你报仇!”
“还是算了,是我技不如人。”
“你呀。对了,听说研究科开始招人了,不如你去报名吧,你脑袋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研究科的人还不用参加每月的挑战赛,轻快多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报名。你吃早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我肚子快饿扁了。听说昨天二食堂上了新菜,有很多中国菜哦,你可以去试试。还有啊……”
看着身边絮絮叨叨的人,辛夷笑了笑,这样的日子真好,不过,rider什么时候这么唠叨了?感觉像是,像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想着脑袋又开始一阵一阵地钝痛,辛夷冷汗直冒,迫不得已停止了继续胡思乱想。
一周后……
‘吃饭——训练——研究——回宿舍,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安排,为什么就觉得很不对劲呢?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重复喊着:快醒来!快醒来!我睡着了吗?’辛夷这几天每天都会这么问一问,但是每每想到关键的地方,头就开始隐隐作痛,逼得她不得不放弃思考。
“啧,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我的头,这几天总是一想事情就头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嘛。”rider回着,语意不明,“呐,九号,你觉得基地怎么样?”
“还好啊,有吃有穿,比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强。”
“是嘛。”rider低下头,拨弄着耳边的发丝,“那你会离开吗?会永远,永远待在‘这里’吗?”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
“姐姐!姐姐!你快醒过来!我是扶摇啊,姐姐!”
“小姐!小姐!你听得见吗?粉黛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果酥,小姐,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
“什么声音?扶摇是谁?粉黛,粉黛又是谁?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有这些声音?头,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啊!”辛夷痛苦地抱头,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一辆马车,里面围着小桌坐着三个人,桌上摆着一盘红色的点心,三人有说有笑地谈天说地……
“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我如此得,如此得想要看清你们的脸……”还未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rider?你在吗?你怎么不开灯啊?”看着蜷缩在墙角的rider,辛夷吓了一跳,摸索着去开灯,待到熟悉的位置时,却没有那个触摸了千百次的开关,“奇怪,开关呢?不是在这吗?rider?你开一下手电呗,我找不到开关了。”
隔了许久,不见有人回答,辛夷便借着微弱的月光走过去,“你怎么了?”
“你会永远待在这吗?”
“当然啊,我……”
“骗子!你说谎!你不会!你不会!”
“我没有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rider,就像你当初陪着我一样。”
“可是,可是,我不是他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事,我说我们早点睡吧,明天凌晨还要训练。”
“哦。”辛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起身向上铺爬去,便也禁声,迅速地铺被子睡觉。“诶,我记得粉黛说这边是被尾来着,咦?粉黛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我,我……”
……
“粉黛,这是第几日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扶摇少爷,你去休息一下吧,小姐这里我来看着。”
“不行,万一姐姐醒来见不到我怎么办?万一,万一她忘了我怎么办?我要做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
“你不是说她很快就能醒来吗?”
“哎呦,我说你这小娃子怎么对我这个老人家说话呢!老夫只是说那药能缓解她的头痛,让她思绪清明一点,可没说能治好她!这小女娃的脉搏怪异得很,明明不是练武的料子,却显出了这走火入魔之兆,当真是怪异得很啊!眼下,只能等我那神出鬼没的师兄来了,我已经向他传信了,他看到肯定会立刻赶来的!他这个人虽说性情古怪,但是最喜欢研究不治之症了……”
“你说什么!?你才不治之症呢!我姐姐不会有事的!”
“哎哎哎,好好好,没事没事,你这小娃子怎么脾气这么冲,老夫不说了就是。”
……
‘这是谁?好熟悉的声音,我好像,好像见过你,你是,你是!!!’辛夷猝然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黑暗,暗中有一双阴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狞厉毒辣,辛夷看去,如坠冰窖,“你根本不是rider,他已经死了!你是谁?这是哪?”
“呵呵呵呵呵,你想起来了?这当然是地狱啊,你害死了我,当然得来陪着我啊!”
“呵呵,你说是地狱就是地狱了?鬼蜮伎俩罢了,这是幻境吧?让我猜猜,这是我的幻境?”
“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竟然把我最重要的人扭曲成这个样子,简直让我恶心!我察觉不到都难!”
“你!”那道阴狠的目光怒气四射,一会儿平静下来,呵呵一笑:“你想激怒我?不可能,我无影无形,你是不会伤到我……”
正说着,一阵清清泠音传来,那琴音刚柔并兼,如行云流水……
听到声音的幻影痛苦的哭嚎:“这是谁?是谁?该死的!没用的,没用的,只要你还在这,任何人都伤不了我!”
“你错了,正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会迎来毁灭。既然你源于我内心的阴暗,那只要驱散它,你就不足为惧!”
“你说什么!?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是啊,只要驱散黑暗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的问题,我竟然想到死也没有想明白。我已经被困得太久了!十年,已经十年了吗!真的是,好久不见啊,rider!’
想着,辛夷轻笑着抬头,只见那似魔如鬼的幻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俊的少年,一头亚麻色的中发闪烁着太阳的光泽,一双湛蓝色的双眼熠熠生辉,嘴角总是翘起一抹轻笑,对谁都是暖暖的,断不会狠辣地说出‘报仇’这样的字眼。
“你早就认出来了吗?”
“大概是的,我只是,只是想再看看你。”
“九号,你又不乖了,明明说好的,活下来的人要名震四方,你又失约了。”
“是啊,我失约了,可这一次,不会再失约了。Rider,我捡到了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小子,不过是个狼娃子,既有戒备心,又淡漠冷酷,我总是想,要是你当初也像他一样,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就是这样,才在弹筝的时候心里出现了漏洞吧,被钻了空子。啊呀,太丢人了。”说着,辛夷捂脸,蹲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是这样吗?就是因为这样的你,才会吸引我,吸引他们,你就以你的节奏,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了。”rider抚摸着辛夷的头说道,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辛夷不禁流下了泪水。
“姐姐,姐姐有反应了!快,继续弹!”
无人回应,但是琴声不断,渐渐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低缓,辛夷周边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只见成堆成堆的冰开始融化,一开始只是她躺着的冰床,后来整个房间的冰都开始相继融化。
“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弹什么?”
“与我无关,应是她的功法所致。”
“对啊,小徒弟,你不要慌乱嘛,看样子这小女娃是渡过这一劫了,咱们先走吧,看人家练功不合适啊。再说,师父我可是有更安全的功法哦,想不想知道?嗯?我跟你讲啊。想当初师父我闯荡江湖那阵儿,诶诶诶,你干什么去啊!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为师还没说完呢!”
燕扶摇看着辛夷渐渐舒展的身体和逐渐放松的脸,慢慢踱步出去,也不管身后气得跳脚的鬼谷子。
“好热,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啊?”辛夷紧皱着眉头,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乱窜的气息,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句功法:天地九华,择一而终,提炼灵气,为我所用,静心凝神,与之相融。慢慢地,辛夷的四周围绕起一阵阵的白雾,云雾缭绕间,身体按照一种独特的身法开始打坐,本来几近爆裂的筋脉开始被修复,当完全修复如初之后,更多的白雾开始呈螺旋状围绕着筋脉,辛夷正屏气凝神,因为据书典所述,接下来就是洗筋伐髓了。
内视之下,一股极为精纯的气息突然窜入筋脉,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冲撞破坏,辛夷只觉得一阵摧心剖肝般的疼痛传来,疼得她龇牙咧嘴,咬着牙继续运行着那股灵气,直到最后,全部筋脉被破坏殆尽,辛夷苍白得脸上才露出一股微笑,然后围绕着筋脉的那些灵气开始再一次修复……
如此循环往复,待辛夷睁开眼睛,已经过了一整天了。‘好险啊!差一点,就被摄住心魂,成为杀人魔头了。这本功法真的是太玄乎了,看来音诀的确不是常人能驾驭的,要是心智脆弱的人,直接就成傻子了!’辛夷心有余悸道:“唉,还是操之过急了,这次要不是鬼谷子和那混蛋美人,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也是,我才八岁,慢慢来嘛,不管做什么总是一步一步的,前世10岁就明白的道理,这一世怎么反而糊涂了,一个纵横暗界的神偷竟然差点栽了,真是太丢人了!没脸见人了……”正说着,突然想到燕扶摇他们,一个起身,匆匆向冰窖外走去。
冰窖外,燕扶摇一直守在门口,粉黛不知热了几次的菜又凉了,终于,一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扶摇,粉黛有没有想我,哇啊!”还没说完,燕扶摇就像个小炮弹一下子撞上来,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姐姐,姐姐。”
辛夷一愣,随即摸摸他的头道:“在呢,在呢。”然后看着一旁抽抽搭搭的粉黛,伸出另一只手道:“来吧。”
“呜哇!小姐!粉黛,粉黛好害怕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小姐我今天大病初愈,准备大吃一顿,咱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要开开心心的!”
“嗯嗯,嗝,好。”
看着还在打哭嗝的粉黛和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燕扶摇,辛夷心里暖暖的,‘该认识到了,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不管是生日,还是体质,都和燕扶苏一模一样,该说是天意吗,还是说,这就是我的前世呢?既然如此,那就接受吧。看着吧rider,这一次,我一定不负约定!’
……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半月,燕扶摇被鬼谷子看中收为入门弟子的事辛夷已经知道了,这几天鬼谷子天天往杏园跑,日日谴责燕扶摇不敬师长巴拉巴拉......
每天辛夷的小别院里,都热闹非凡,唯一不好的,就是粉黛和燕扶摇把她看得死死的,就是不让她再碰乐器。别说是古筝了,别院里就是一片能吹的树叶都找不到,围绕着杏园的方圆十里也只有一片杏花林,而现在正是花期。
这个杏园,就是白芨和白芷找到的。依山傍水,别院外静水湖的上游就是一座小村子,名杏花村,民风淳朴。杏花村不远,就是茶村,那里周围聚集着很多官家和富人的别院,两人怕打草惊蛇,特意挑在了杏花村附近。而茶山则是在两村的交界处,带着一小座茶庄,紧邻着官道,出行运输也十分方便,辛夷感叹钱没白花。
……
话说那日,辛夷正在打坐,突然听到窗户有响动,差点伤了两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派这两个丫头去找庄子和茶山了,过去这么久都杳无音信,辛夷以为她们不会回来了呢,毕竟,还没有签过卖身契。
“你们没走啊,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呢。”辛夷收回掌,看着两人说道。
两人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辛夷竟然就有了内力,刚才要不是她及时收掌,她们两人怕是……
这样想着,更加坚定了跟着辛夷的想法,白芷抱拳道:“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而且如此信任我们,我和姐姐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白芨说道:“既然你以为我们跑了,当初为什么还给我们一大笔钱,还不签卖身契。”
“只是想考察一下你们,看你们值不值得用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钱嘛,没了可以再赚,人呢,要是不值得信赖,不管有多少钱,都是会赔进去的。”
说着,倒了两杯茶,看向两人道:“先喝杯茶吧,看你们风尘仆仆的,一路辛苦了。”
白芷倒是没有疑虑,把手中的地契放在桌子上,拿起茶杯大大咧咧地就喝下了,白芨还没来得及反应,赶紧惊呼:“等等!”
“姐姐,你干嘛,小姐又不会害我们。而且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那你也不能……”
“哎呀,就是一杯茶而已,姐姐你也太小心了……”
白芨看了辛夷一眼,一饮而下,态度决绝。
“哎呦,好痛,好痛啊!怎么回事!?”刚喝下,白芷就倒在地上,白芨赶紧吐出藏在口中的茶,指着辛夷说道:“你!”
“今天是第一课,就是告诉你,没有把握不要轻信他人。今天是我,这要是别人伪装成我的样子,而你又孤身一人,没有你姐姐,你该怎么办?”辛夷看着白芷说道:“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以后,你就跟着我学习用毒制毒吧。”
白芨扶着痛得哇哇直叫的白芷,看向辛夷道:“那她……”
“放心吧,是好东西。这丫头虽不算骨骼清奇,但也上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这个给你,好好练,别辜负小姐我哦。”说着,打了个哈欠,向里屋走去。
白芨看着手上的“秘籍”,以及正在打坐直冒冷汗的妹妹,心思一定,拿出一张纸,摁上手印,上方赫然写着“死契”两个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