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进一点点天光,大概清晨6点左右,纹远就从针扎得疲倦感中挣脱出来,精心搭配了衣服,下楼来。只有楼道和厨房的灯亮着,阿姨在厨房里给纹远和司机准备早餐,隔着玻璃看见纹远已经下楼来大吃一惊。“呀!真是难得,纹纹今天起这么早,一天没回学校就想得不行了吗?”阿姨笑道,纹远不作答,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膈应着难受。纹远从吃早饭到走上车,始终一言不发,但也不能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不悦情绪。
她提起书包下了车,到教室后几个同学就围了上来,和她寒暄,也问她有没有事,很明显,这件事情现在路人皆知,不过没关系她做事从来不害怕闹大,于是她应付了她们就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经过周穗时扫了她一眼,然后重重地把包摔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媌媌和赵颐虹就来了,她们开始聊起天,对筑岩的事避而不谈。她们交流的声音很大声,平时她们四个总围在一起聊,纹远时不时瞟向周穗所在的方向,却捕捉不到一点可以证明她心虚的细节。
第二节下课,周穗到后边拿英语书,纹远一直盯着她的脸,“这个女的居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打算装作没事。”纹远一下从座位上起来,甩开颐虹的手,不顾她们的劝阻,走到周穗座位上。周穗只埋头做题,并不理她。
“哇!同学,”周穗还是没有反应,只埋头写字,“怎么不认识我以后变得这么爱学习啊?”一个柔弱的抬手掀了周穗的水杯,水马上沁湿了本子和书本的边缘,又顺着桌子流到周穗的裤子上,把浅蓝色染成深蓝色。纹远继续道:“麻烦出来一下吧,不觉得我们该说说话吗?”
终于看见周穗很高挑,站起来比自己高出半个额头,心里暗自窃喜穿了双有跟的鞋,看起来气势应该也没有差。转身走在周穗前面,周穗切了一声跟出去,纹远让媌媌和颐虹不要出来。媌媌和颐虹面面相觑,剩下的一些同学又在议论纷纷,整间教室嗡嗡作响。
周穗盯着纹远的背影,看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己停下来说道:“就这儿行了,有什么想放的赶紧放,如果你想交代我照顾好我男朋友那就别多此一举了!”
纹远本来想到没什么人的操场上,听见她的话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她这副面孔,觉得朝着她的肚子踢一脚或者来上一拳可真是解气。
“这么急着跟我掰啊?正好,反正我也是。”纹远说话时略微皱皱眉毛,“我就很不懂你怎么这么厉害,真把自己的心思藏得那么好,很费劲吧?”
“自己蠢,怪得了谁?”周穗冷冷地,完全不为所动。
“贱人!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纹远几乎喊出来“我喜欢你,相信你才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但是你呢?你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把人给我截走了,我都不敢相信!”
“你叫嚷什么?觉得我对不起你吗?然后希望我也觉得对不起你?别做梦,筑岩不是你的东西!现在这样也只能怪你自己笨。”
“你当然觉得我蠢,你的计谋都得逞了,你当然觉得我蠢,”纹远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不争气的泪腺,看着自己所谓姐妹情深原来在别人那里全是蠢,想好的措辞全给吞了。她平平气说:“再过两天我生日了,我和你说过,我和你说过,我那天会表明我的心意。你其实可以那时就告诉我,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周穗叹口气无奈地说:“齐纹远,我真的觉得你简直......简直,令人作呕。”齐纹远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周穗继续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什么,和你掰了就掰了我无所谓好吗?你不能不要在给我说什么骗你怎么样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想管你会怎么样。”
“哇!那你可真是条狗,怕、是忘了你最开始是怎么求我带你一起玩的,受孤立的时候怎么求我让我的好朋友接受你的,你把你的钱花完的时候......”纹远还没有说完,周穗就转身走了,纹远拉她手时,周穗住过来扇在了纹远的脸上。这一下好像周穗自己也没想到,满脸惊恐,手就僵硬地放在半空。纹远很快反应过来要动手了,大叫一声,一脚踢在周穗的小腹上就扑上去。还没扭打起来后被周围的同学拉开,周穗环顾四周,见没有老师就放下心来,朝教室跑去,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上课前几分钟,英语老师问她们人去哪儿了,媌媌赶紧打圆场,说她们都不舒服请假了,老师无奈道:”齐纹远真是三天两头请假。同学们,不管你们父母多有钱,到头来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啊!”媌媌和颐虹对视一眼,暗自表达她们对老师不公平评价的厌恶。
快要下课的时候,周穗跑到了教室,解释说自己刚刚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好一点可以继续听课。老师表示了欣慰后让她坐下。颐虹朝媌媌做呕吐状。
很快下课了,纹远为了避开老师,过了一会儿才走进去,她走进来和她走出去时是一样的,一样的高傲,一样的愤怒,甚至更愤怒。她走过周穗身边,这不是她故意的,她现在恨不得离她千里,以免自己犯恶心。但是周穗站起来,又甩了她一巴掌,昭告天下道:“你最好收回你刚才的话,别惦记别人男朋友!”这一掌带了力度和决心,绝不是第一次那样的不经意,打得纹远几乎失去意识。纹远扶在旁边的桌子上,看见一滴血滴在白试卷上,用手擦擦脸才知道自己的鼻血出来了,这个举动让她抓狂。媌媌冲上去拽住周穗的头发,往地上拔,颐虹顺势扑到她,。纹远怒火中烧,随便拿起一本书就往周穗脸上打,一片女生的叫声,像在制服一头野兽一样,纹远还在骂,一切肮脏的词她觉得都可以用在这个时候。周围几个男同学好不容易把她们拉开,此时周穗的脸涨得通红,额头已经青了一块,而纹远脸上两个重叠的掌印已经被随意摸擦的鼻血挡了大半。
毫无疑问,两个人都收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邀请。清理伤口的时候纹远发现自己嘴角也裂了,疼得不行,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把周穗四分五裂,觉得头皮疼,又摸摸自己上周才接的头发,觉得肯定被拔掉不少。
纹远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一片哭诉的声音,看见周穗还没来,现在这个女人想必是周穗的妈妈,都一副妖精模样,装腔作势。齐纹远仰着头走到办公周前面,周穗妈妈一见她就又开始哭喊起来,“就是你啊姑娘,把我闺女打成那副模样。”纹远白她一眼道:“对!就我。”
“哎哟,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我们周穗不过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实在是和你们玩不起呀!我们让周穗来这学校已经花光积蓄,有时还得四处借债,就是图她能在好学校里好好学习习,求求你啦,别找我们周穗的茬。”她的这段表演浑然天成,让纹远想起最初和周穗认识时,她也说自己家境多惨,在这个学校里活不下去什么的。接触以后发现,其实她的家庭挺富裕的。父母各自的收入都很高,爷爷奶奶留下的房产也很多,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也不少,只是周围人买什么她也要买什么,自然花得快,花完就找纹远借,但是从来没还过。纹远自己也没在意,她就更放肆,现在想来还不如喂狗。
看着眼前的一幕,纹远不禁感叹基因的伟大。周穗也进来了。老师让周穗家长先出去等一下,然后盘问他们事情的起因,她们不答。
“那告诉我,参与的有多少人?”
周穗一下回答道:“还有吕媌媌和赵颐虹。”
“靠!你搞错了吧,他们两个是劝架的,就我们干架,干嘛牵扯别人。”纹远马上反驳道。还用手去扒周穗的手。
老师拍拍桌道:“干嘛!齐纹远,还想打啊?你两个平时关系不是挺好嘛,什么事动手?”老师试图套出话来但没成功。
询问了一番后,她们用一种双方都不想承认的默契编造了一个抢东西的故事。老师半信半疑,但觉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让她们两个握手和好,各自回家休养一天下午。两个人知道结束的时机到了,即使心里千般万般不愿意,还是互相道了歉,各自回家去。
走出办公室两人都没看对方一眼。听见张助理竟然在给周穗道歉,马上跑过去把他拉过来,凶他“你给她道什么歉,自己家女儿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张助理看见纹远被打成这副模样,着实大吃一惊,转过头要跟周穗妈理论:“阿姨?你女儿把我们孩子搞成这副模样,未免太歹毒了吧?”齐纹远嘴角上扬,觉得“歹毒”这个词真是恰到好处,又被一阵剧痛给拉回来。
周穗妈妈准备好情绪和表情,好像准备要卖卖惨,被周穗拉走了。路上嘴里还咕噜着:“不能让着他们”等一类的话,被带走了。
“走啦,张爸。”张山云吹吹纹远的脸,搂着纹远走。张山云就像父亲一样疼爱纹远,从小她请家长,亲子活动,家长会一类的事情都是直接找他,他在齐纹远心里比齐渊更像一个父亲。
“走去医院看看。”张助理说
“不,肚子饿,走去吃东西。”刚到校门口,纹远看见一个米粉招牌,一下意识到自己的饥饿。
“怎么,打架消耗体力啦?”张助理调侃道,“这儿不干净,忍一忍进市区里吃。”说着就往往驾驶座方向走去。
“不!忍不了!”说罢就转身向小馆子走去。张助理笑着摇摇头,也就跟上去了。
地理老师在台上自顾自地讲,底下的同学们早已在自己的小圈里议论纷纷,偶尔觉得嘈杂,老师就停下来,等安静了继续讲。总之,这个大新闻已经不胫而走。齐纹远吃米线时看了看手机,又是满屏的消息,也没点开就抛在一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