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见她,慌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秦月跪在地上帮皇上系腰带,一下没防住又把腰带扯开了。
秦兆英瞧见,心里止不住骂秦月手脚慢,不顶事。
床上坐着个十来岁的高鼻梁蓝眼睛,长相妖媚的番邦美人。那美人披着几件薄衫,依在床框上看着万鸾婴轻笑。
皇上尴尬的笑着,脸上难掩慌张:“小妹你回来了!不是说还得半个月才能归京吗?怎么这么快?”
万鸾婴冷着一张脸,跪下行礼:“臣妹万鸾婴,敬皇兄安,皇兄万安。”
见状,皇上连忙推开跟前跪着的秦月,跑到万鸾婴面前将她扶起:“说多少次了,同胞兄妹,你打小身体又弱,不必行这些虚礼……怎么瘦这么多?”见万鸾婴抬头,更是惊道:“气色怎这样差?你们仨也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儿了!就把主子伺候成这样?”
龙颜发怒,一扫刚刚慌张尴尬神色。
跟着万鸾婴那两女一男立时跪伏在地。
“臣妹体弱,与他们无关。”万鸾婴由着皇上扶她到小木炕上坐着。
皇帝唇上两撇小胡气得一翘一翘,絮叨道:“就不该让你去陇南管那些破事!破地方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你从小娇着,去了不就是活受罪!哎,心疼死哥了,下巴都尖了……”皇上转眼瞧那仨人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寻思到底是妹子身边伺候的老人儿,心软道:“罢了罢了,我处置你该心疼了,你的人你回去管吧!”
万鸾婴俯首道谢,又唤那仨人起来,转头再想开口同皇上说话,床榻那边忽传来一阵娇笑打断她:“这是帝成长公主殿下?安娜莎久闻长公主大名。传言帝成长公主运筹帷幄、杀伐果断,是个英气十足、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如今一见原来是个刚及笄的孩子。果然,传言不可信。”说着,安娜莎依到皇上身上,手指撩拨皇上的胸膛:“皇上,上次安娜莎摔倒,您都没这样心疼安娜莎呢!皇上对长公主这么好,安娜莎吃醋了。”
皇上脸色一变,看看万鸾婴的脸色,果然冷得不行,连忙将安娜莎推开点距离,忙道:“帝成那里刚及笄,都二十了。她是朕最小的妹妹,朕当然心疼。小妹,这是金国的主姬安娜莎。”金国称公主为主姬。
欢好数日,半个时辰前皇上还跟她恩爱缠绵、无话不应,现在竟直接把她推开了?安娜莎又惊又气,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怕一个小丫头。
“臣妹知道。”万鸾婴没去看他俩,只皱着眉抬手在鼻子前晃了晃。这个动作看得皇上老脸一红,连忙传人进来收拾,打开门窗通风。
宫人们无声的收拾着,万鸾婴胳膊搭在小桌上,轻抚着腕子上的玉镯,垂着眼眸,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金国的使团年前便走了,怎么主姬还留在这儿?”
安娜莎一听,妖娆的笑道:“长公主看不出么?”
“本宫看得出,只是给主姬一个辩解的机会。”万鸾婴声音轻缓,好像一个久经世故的老人。
“我爱皇上,需辩解什么呢?”安娜莎娇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皇上的手背:“皇上,您说呢?”
皇上忙把手缩回袖子里,尴尬的笑两声没搭话,心说你说话便说话,老扯上朕干什么!
安娜莎见皇上一扫前些天千依百顺的态度,心里十分不满,娇嗔般瞪皇上两眼,哪知人家就装没看到。
“主姬的汉话学的很好。”
安娜莎正想说皇上点什么,忽听万鸾婴这样夸她,骄傲道:“汉话很难,但父皇说,大周底蕴丰厚,如今在皇上治下更是千年难有的盛世,只有学懂了汉话才能真正了解大周。”
万鸾婴停下抚弄镯子的动作,略一抬眸冷哼一声:“主姬的汉话还是不够好。那不叫父皇,叫父王。”
皇上听的一愣,忙问:“什么父王?”
万鸾婴摇摇头,嘴角轻勾,话略略拖着长音:“也不对,当称义父才对。”
皇上不明白,转头去看安娜莎,见她也一脸疑问。安娜莎乖巧的看着皇上轻轻摇摇头,道:“皇上,长公主在说什么?安娜莎没明白呢?”
美人撒娇,皇上心动,觉得帝成说话一直针对安娜莎,想开口去问帝成,又觉得帝成能说出这话必然是有理由的。
不论何时,他永远相信帝成。
俩人话夹着机锋他听出来了,却没懂什么意思。皇上懒得往深想,也想不出来。只和稀泥道:“安娜莎汉话确实不够好,小妹得耐心解释呢。”
万鸾婴听着,轻笑道:“臣妹给了辩解的机会,可她不要呢。”
安娜莎脸上还笑着,一双水蓝的眼睛紧盯在万鸾婴身上,心里咚咚打鼓,只觉得要不好。
“冉一秋,秦兆英。”万鸾婴唤道。那跟着她的蓝衣侍卫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与秦兆英一同俯首行礼:“皇上,殿下。”
万鸾婴开口缓缓道:“金国主姬安娜莎,行刺陛下,车裂尚武门,焚之,以警世人。冉一秋,你亲自监刑。秦兆英,将此事告知皇嫂,并言,清查宫内,存疑不留。秦掌印,你从旁协助。事后,本宫若查出宫里有一片儿金国的灰,便断你一根骨头。”
冉一秋抱拳应是,立即去抓安娜莎。
秦兆英抬眼去看皇上,见皇上脸上虽有点不情愿,却也没阻止。他心里连连叫苦叫难,嘴上也得应是去办。
安娜莎大惊失色,想皇帝在这儿,她便是再如何得了的人物怎敢下这种令?
见那叫冉一秋的侍卫来抓她,安娜莎立时拽着皇上胳膊,慌道:“皇上!皇上!我何时有行刺皇上?您坐在这儿,她怎敢如此污蔑我?怎敢代您下令将我处死?”
皇上也没想到,也没想明白。但他信任万鸾婴,怕严厉质问伤了兄妹和气,只像哄孩子般轻声的问:“小妹,这是如何?”
他挺喜欢安娜莎的,年轻、漂亮、会玩、花样多,身份也尊贵,还寻思过一阵给个妃位呢。
安娜莎已经被冉一秋拽起,舞着两条纤细的手臂拼命挣扎,连连高声呼唤着皇上。
她完全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露了马脚,做错了什么,便是有什么纰漏,捉贼拿脏,怎么这个长公主一见面没说两句便要处死她?
“便是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你又怎么能这样毫无理由的杀我?我可是主姬!”安娜莎尖叫挣扎。
万鸾婴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不耐烦:“冉一秋,吵。”
冉一秋立刻会意,一个手刃将安娜莎打晕拖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
“对啊!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她还是主姬呢!”皇帝听安娜莎的话,慌忙道。他甚至想叫人去把冉一秋和秦兆英叫回来。
万鸾婴转头去,看了皇帝一阵,叹口气耐心给他解释:“皇兄,金国的使者,年前就走了。至于主姬…金国只有四位主姬,其中三位已经嫁人生子,还有一位,不满十岁。”
皇上点点头,道:“嗯,然后呢?”
聪明人说话一点便懂,但显然皇帝不是。
她继续耐着性子解释,说话不紧不慢:“十三年前金国三王爷收养了一个义女,十年前被封主姬,是她。皇兄只需想想,一国公主,何等尊贵?怎会……学那床榻上的功夫。”
话说到这个地步,皇上也琢磨出点味儿了:“小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说行刺这不至于吧?也没证据啊。”
“有。”万鸾婴道。一双凤目,眼眸微垂,眼神慵懒又坚定的看着皇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就是杀皇兄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