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淅沥沥的雨丝,湿漉漉的青石板,小兔撑着一把丝绸织的小伞,行走在悠长曲折的小巷中,感受着这壶城的古朴悠远、韵味十足。
今天早上吃完早餐,她就回到自己的房中,坐在窗前品着毛毛细雨之中的古镇,想像着千百年前自己的祖辈在这里生活的场景。也许是这落雨格外的缠绵悱恻,让向来喜乐的她莫名地生出几分惆怅。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知道是他来催她学习去了。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前,房门被轻扣两声,推开了,“小兔……”他好听的声音响起。
“今天,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小兔仍然趴在窗前,略微地侧转过脸,单手支着后脑勺,语气难得地带着几分低落地恳求道。
许是被她的语气惊到,男子快步走上前,大手一伸探在她额前,“我没发烧……”女孩挥开他的手,“就是想偷懒一天,静静地坐在这里品赏一下雨中古城的魅力……可以吗?”
男子思考了一秒,点头同意,“……好。”转身临出门前,再道:“在房里待一会儿吧,过会儿来找你。”
“……找我干嘛?”小兔想阻止,可房门已合上,人已走远,“……不用找我……”她现在,真的不想见他。
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房门再次被轻扣两声,再次被推开,不等小兔回头,他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要品赏雨中古城,怎么能一直待在屋里?走吧,今天给你放假,我们出去逛逛。”
“咦?”女孩猛地回头,眼里带着惊喜,尽管真的不想见他,可他这提议她很难拒绝。
本来小兔想找漫漫和玉珠一起去的,可她们一个要看理会打球,一个已经和恒远哥出了门,不甘心的小兔还想找篮球队的队员们一起,却被陆队长警告不要吵篮球队训练。
“……篮球队要训练,身为队长的人就不用了?”小兔心里暗念,却聪明地没有念出口。既然他已经大方地给放风时间让她出来玩了,她可不能将这难得的机会葬送在自己嘴里,是不?
陈小兔开开心心地跟着陆队长出了门,开开心心地和他撑着伞逛着街,开开心心地在这难得自由的时间里品味这古镇的魅力。
直到和他共撑一把伞走在那深深曲折的小巷中,开始了不自在。
可能是空间变窄了,也可能是配合这变窄的小巷他伸手将她往胸口揽的……亲密,呼吸相闻之间,她清楚地感受得到他的体温,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因为身高的差距,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就算共撑一把伞,她只够得到他的胸口,他也只看得到她的头顶,只要她不抬头他不低头,他们谁也看不到谁的脸,安全的距离,不亲密却也不会尴尬。
怪她!她刚刚作死地抬了抬头,竟然看到他正低着头看她,见她抬头,他还给了她一个灿烂如艳阳般的笑容,好像刹那之间能把阴雨连绵的阴郁天气都给照得阳光明媚……一下子,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她只来得及再次低下自己的脑袋,她怕晚一秒自己就会移不开看向他的眼睛……
这样笑得如此灿烂的他,她不曾见过;这样失控得如此无措的她,她更是不曾有过;她的心脏持续猛跳着,不曾减缓过;
他再次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向他的胸口,用臂膀护着她的左右,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话,始终默默地撑着伞,走在她的身边。
尽管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尽管阴雨天暗沉沉的,但她一直不会害怕,因为……他吧。这一刻,她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给的安全感,不曾间断过……
出了小巷,她就跑进旁边小店里,假装随意地要买一把伞,他就快速地帮她选了一把丝绸制的伞,并一气呵成地付了款,赢得了店家大姐的连声称赞。
无奈地,小兔撑了把丝绸伞漫步在古街上,丝绸伞经不起雨水的洗礼,陆井扬再用透明伞挡在小兔的丝绸伞之上,对上女孩望过来的眉眼,翩然一笑,再次打乱了女孩刚缓和下来的心跳。
俩人打着伞,默默地走过淙淙蜿蜒的溪流,欢喜地路过连青色的水阁、廊棚、吊楼,嬉闹地品尝着古镇里店家特制的土豆腐、粉干、水酒,兴奋地买了索面、灯笼、箬帽、蒲扇和蒲鞋,最后坐上了橹声唉乃的木船荡漾在穿街而过的城河之中,安静地看着河的两边或是古朴淡雅的灰墙青瓦,或是浮雕鎏金的重檐翘角……
“脖子一直扭着不难受吗?”突然响起在耳边的呢喃声,惊到小兔,猛地回头的同时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要往河里扑去的瞬间幸运地被人抱住,牢牢地稳在了怀里。只是,埋在他胸口的脸如火如荼地烧着,烫得女孩不敢抬头。
“再不放手,我可能要压到你……”话没说完,女孩紧抓着的手立刻放开,末了还觉得不够避嫌,用力地推了一下,刚推完她就后悔地又用手抓住他胸前的布料,幸好,她的力气没抵过他的肌肉,他稳稳地坐在原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孩前一刻的后悔悄然被羞怯替代。
“……我们去方家祖宅看看爸妈吧。”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气氛的,可一出口她再次后悔了,她想说的是他的爸和她的妈,出口却成了“爸妈”……希望,他不会多想……
“好……看爸妈去。”不知是否是故意的,他居然接了她的话……
小兔急了,“我说的是你的爸爸和我的妈妈,刚刚说错了。”说错就改正,是好孩子的表现。
“嗯,我知道。没事,都一样。”陆井扬回了这一句,再一次堵得小兔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陈小兔索性不再解释,低着头看起河里的各色鲤鱼……呃,应该是鲤鱼吧?她其实也不认识,胡乱猜的。毕竟比起猜那男人的心思想法,不如猜鱼更简单些吧……
木船靠了岸。
天放晴了,之前如烟如雾的雨丝随风而散,化成空气中清新湿润的香气,浸得人心舒爽不已。
雨过天晴,一扫刚刚灰蒙蒙的阴沉,太阳照亮了天空,一道彩虹连接了天河的两边,构成美丽的桥梁。
唯有湿漉漉的青石板,还有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滴答滴答”的滴落声可以证明似梦似幻的细雨真实存在过……
忽略伸过来的大手,小兔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站起了身闻着空气里的泥土清新味,眼神恍惚了一下,微微感到了一丝惆怅弥漫至胸口,伸手抹了抹眼,重新振作的她大笑着朝陆井扬喊道:“我们比赛,看谁先跑到方家祖宅……预备!跑!”不等对方有反应,就管自己跑了起来。
看着前面撒腿奔跑的女孩,陆井扬笑了笑,撩了撩刘海,暗道:“小兔子跑得再快,也没用……我网定了!”扬起长腿,飘然而去。
“鹿兔赛跑”的结果,毫无悬念,兔子的腿哪能和长颈鹿的腿相比较呢?
只不过,陈小兔也不在意,她压根也没想过自己会赢,输了又怎样呢?没有奖励或惩罚的比赛,谁输谁赢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现在站在方家祖宅的门口,看着这一座祖辈传下来的巨型豪宅,澎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次并非是陈小兔第一次和老妈回壶城古镇,早在小兔读小学的时候就来过,并且几乎每年都会和妈妈一起回来。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方家祖宅的时候,也是和老妈小姨一样,被震惊得张大了嘴,什么话也说不了。
如今,即使来了很多次,这份与有荣焉的震惊和自豪感仍然每回站在祖宅前都会自然而然地升起。
方家祖宅具体有多少面积,小兔不知道,她估计连老妈也未必清楚。她只知道这座祖宅占了整条街,并且她数过,共有五十间房。
祖宅的建筑格局呈钜形排列,由南、中、北并列三座两院三进式四合院构成,以九进而出名,称为“九进厅”。房屋为木结构,门窗和楼梯全部都为红木雕花。
整个宅子坐西朝东,四周有围墙环绕,四角有花园、池塘、水井等。
从宅子的巍巍马头墙可以看到昔日祖辈们的富贵,沿着石板路的古老水渠流过包括方家祖宅在内的每一户人家,流水潺潺之中又让人意识到这些宅子和整个古镇的悠远历史。
因为要修葺,方家祖宅到处都是脚手架和维修的工人,小兔和井扬在其中一个房间的脚手架下面找到了各自的老爸和老妈,还有方家小姨。他们正拿着图纸和工人指指画画着,认真得都没注意到自己儿子女儿的出现。
等父母们总算谈完事,稍稍空下来的时候,小兔才跑了过去,拍拍老妈的肩膀,细细地叫唤:“妈……”
方青媛没想到女儿会过来,惊讶了一声:“咦?小兔,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呐!”小兔抱住老妈开始撒娇,“自从到了这壶城,你就忙得都没空陪我,连想见你一面都难如上青天……老妈,你不会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吧?”
女儿的撒娇模式,方青媛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但对于陆易之倒是很新奇,看得连连称赞,羡慕不已:“青媛,到底是女儿好。你看小兔多暖心呢。小兔,当陆伯伯的女儿,好不好?”
“不好!”小兔还没反应,一道男声先给予了反对。
见反对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陆易之立马横眉怒目指着手指斥着:“臭小子!”
陆井扬由着老爸骂,淡淡地冲他眨了眨眼,转了个身回来递了杯水给方青媛,又递了杯水给陆易之,轻声道:“消消气!”
似乎被儿子提醒到了什么,陆易之立刻安静了下来,紧张地瞥了眼旁边的方青媛,又朝陆井扬使了个眼色,朝陈小兔的方向瞄了一眼,再对儿子露了个心照不宣的笑意,这次得到了儿子很及时的回应。
“小兔,漫漫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逛逛啊?”方家小姨的声音传来。这几天他们三人都忙着祖宅的事,也没时间顾着孩子。这会儿看到了小兔,她也想到了自家女儿。
“小姨放心,漫漫这几天比我过得好多了。天天有恒远大哥陪着到处转悠,都乐不思蜀了呢!”这几天对表妹的羡慕嫉妒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陈小兔毫不客气地向小姨狠狠告了一状。
只不过,这状毫无用处,方家小姨听了,反而非常放心,“有恒远陪着啊,那就没事儿!”
怎么就没事儿了呢?就是天天有恒远大哥这样贴身陪着,漫漫才危险啊!这小姨咋就这么没有危险意识呢?陈小兔狠铁不成钢地想提醒小姨,被陆井扬拉了开去。
“别多事!”不顾小兔的瞪眼,井扬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了一句,又朗声对几位长辈道:“爸、方姨、婉姨,我看我和小兔也帮不了你们什么,索性再带她出去走走。听说那边戏台过会儿有花鼓戏,想带她去听听。”
几个长辈十分赞同,纷纷挥着手让他们好好去逛逛,难得来一趟壶城可千万别留遗憾。还提供了一个信息:晚上城河那里会有烟花会,建议去看看。
虽不情愿,可抵不过众人的热情和对花鼓戏、烟花会的新奇,陈小兔终还是被陆井扬拉着出了方家祖宅,再次开始二人的壶城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