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日锻炼身体,含笑很少生病,偶尔冬季风寒发烧,只裹着被子捂一身汗,第二日便满血复活了。
梅香娘亲整日在红樱苑忙碌,既无精力更无能力管教含笑,知晓龚兵教授含笑武艺后,心中感念得紧。逢年过节,总要多准备一些酒食,嘱咐含笑送去。
时光荏苒,含笑八岁了。生辰那日,含笑醒来便看见桌上的一碗长寿面、一件粉襦绿裙的新衣。含笑试穿了新衣,转了几个圆圈,让褶皱的裙摆飘荡起来,嗯嗯,感觉自己美美哒。不过,一会儿还想去西营厮混,所以还是乖乖地换了墨绿及膝长衫,用白色布带束了头发,作男装打扮。
吃完长寿面,收拾好碗筷,含笑便去西营寻干爹。巍峨的皇宫位于府城正中,被宽约十米的护城河环卫着。皇宫的正北面耸立着层层叠叠山峦,唤作景山。皇宫的西面为当朝的王侯将相的住所。皇宫的南面为四品及以下官员的住所。朗文瑄为从四品侍御史,因此郎府便在离皇宫稍远的南面。
如同以往一样,含笑从杂役出入的灰色小门出了郎府,往西北方向走了半日,便到了西营。见龚兵正在箭场教学,含笑便乖巧地在场边坐下细细观摩。待兵士们散开,她才上前缠着龚兵几番比试。经过四年训练,含笑现在箭术小有成就,虽不能做到百发百中,却也能十发九中。说不得自己多有天赋,只是熟能生巧吧。
由于午饭没吃,含笑晚饭便多吃了些牛肉干和馒头,半夜肚子仍撑得慌,便绕去西营后小树林散散步消消食。这片小树林在营地的西北方。月色朦胧,含笑顺着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小树林很安静,偶尔有不知什么鸟“咕咕”叫两声,路两旁有高低不同的坟茔,只有五六座坟前立了石碑,其他的都是无名无姓的一堆黄土罢了。
古人迷信,兵士们都不来这片小树林。作为一个唯物论者,含笑是不信鬼神之说,常常独自来玩耍。忽然,一直清风袭来,含笑嗅到了淡淡地花香。含笑一拍脑袋,恍然开怀道:“哎呀呀,差点忘了,这个时节,那两棵野梨树应该开花了。”
含笑快步来到了梨树下,梨花如雪,随风洒满了含笑一身。含笑望向对面,隔着一条宽约一米的水沟,立着一圈黑黝黝的围墙,围墙里面是成片的如云的梨花。围墙里面应该是府城中某位贵人的私家园林。
值此夜深人静时,或梨花或冷月都惹相思。含笑想起,病榻前的憔悴的父亲,不知现在是否已抚平心里的伤痛?只是,父亲终将白头,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谁又来给他养老送终?人生无常,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悲苦。
含笑想起了曾经最爱的霍大神的歌曲“梨花落”,不由闭目轻声哼唱起那久远的曲调,“……是谁说的再见,再也回不到初见,梨花落尽思念,放下了,心又再疼一遍,是谁说了明天,却不给任何时间……”
扮了八年的乖巧萌娃,这一刻,突然悲伤不能自已,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声音哽咽。
“好好的,你怎么哭了?”一个男声兀然响起。
含笑陷在沉思中,突然被这声音惊得向后一跳,睁眼四下张望,才发现黑黝黝的围墙上多了两个小脑袋。一人发冠金箔,一人发冠碧玉,皆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面容看不真切。
含笑收敛了悲伤神情,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八岁孩童,责备道:“你们两个小鬼,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金冠少年被这样一个身材不过四尺的小人儿叫做小鬼,感觉受了莫大侮辱,不禁怒道:“你才是小鬼!大半夜在这里鬼哭狼嚎!”随手从怀中掏出一物什砸来。
物件夹杂着呼呼风声直奔含笑面门,含笑不闪不避,右手一挡,稳稳接住,竟是一枚足足有五两的银元宝。
含笑不怒反笑,激道:“哈哈,谁急谁是小鬼!小鬼头砸不中我!砸不中我!”
话音未落,一锭接一锭的银元宝接连砸过来。含笑,左躲右闪将银元宝一一收入囊中。运动让含笑脸颊发热、心情愉悦,之前的忧郁一扫而光。
“功夫不错。”一直静默的碧玉少年赞道。
“多谢夸奖。我也在此逗留许久,感谢两位小哥相陪解我烦忧,银两如数奉还,有缘再见。”含笑抬手唰唰地把手上的银元宝朝着二位少年郎的方向送出,旋即转身潇洒地离去。
围墙上,金冠少年目瞪口呆,这送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元宝竟然分文不少地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看着含笑离去的背影,刚刚还气急败坏,现在却略有不舍:“阿郁,这小鬼唱歌其实挺好听的,笑声也让人心情舒畅。阿郁,咱们也回宫吧。”走了几步,又驻足道:“哎呀,怎么忘记问他姓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