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飞箭好似一束流星,干净利落的射向十里之外的靶埻。
“好!”我跟着人群一起起哄,拍手叫好。
阿哥射箭向来都是箭无虚发,我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看时,依旧会热血沸腾。
我的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阿耶还是不让我出去玩,都是阿莫提心吊胆的,我都几天没碰过马鞍了。要不是阿哥这几日射箭让我看着解闷,我都要闲的发霉了,这几日我都看阿哥的射箭不下数十次了。
我跑到阿耶身旁,讨好着撒娇:“阿耶,你就让我出王帐吧!”
阿耶没有讲话,只是看了看阿莫。
阿莫不知在哪儿拿来一支纸鸢,笑吟吟的对我说:“若是无趣,便去放放纸鸢解解闷。”
我心中的第一个念想竟是想和穆十七一起放纸鸢!于是,我便求着阿莫:“阿莫,我好想出王帐……你就让我出去吧。”
阿莫却厉言驳回:“不行!伤还没好,再说了你那么着急出王帐要干什么?”
我其实就是想去找穆十七……
阿哥放下铁弓朝我走来,笑嘻嘻的过来挑逗我:“你这么着急,该不会是想去找心上人吧?”
“才没有!”我红着脸回答。
阿哥听了哈哈大笑,我不顾及他,我跑到阿莫腿旁讨好着说:“阿莫……阿莫你看我从小跟匹小马驹一样壮,你就帮我跟阿耶说说,让我出去吧!阿耶都会听你的!”
我使劲讨好撒娇,阿莫笑了,左思右想还是从了我。只要阿莫从我,阿耶也定会从我,他无论什么事都会询求阿莫。
“阿耶……我可以出王帐……”我弱弱的试探阿耶,声音极小,却字字清楚。
阿耶瞥视一眼阿莫,我屏息敛声,生怕阿莫再反悔。还好阿莫点头,阿耶这才允了我,我终于如释重负的大叹一声气。
一想到能去找穆十七,我就难言激动,夺来阿莫手里的纸鸢,不顾一切飞奔去马棚,牵来马儿,我一个翻身,马身一仰,策马奔腾……
穆十七常住在王城十里外的北城,一到北城就迫不及待去寻他,他却不在家,正巧碰见出来喂马的放马牧民——阿都沁。
我问她:“沁姐姐,穆十七去了哪里?”
阿都沁说:“他在和我阿耶谈事,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出来了。你若是有事寻他,我去帮你把他叫来?”
她作势去叫穆十七,我连忙阻拦:“不用……我在这儿等他。”
以前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过,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都沁不解,许是我以前来找穆十七都会催促的叫他出来,如今见我犹犹豫豫,定是不解。
我支支吾吾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就是见你这马儿养得不错,想着你出来喂马,一心好奇也想试试,打发时间等他出来便可!”
阿都沁没什么心思,就随着应了我。
其实,我还真想挑逗挑逗这马,毕竟我还没自个喂过马。
我拾来阿都沁抱来的大捆嚼子,细细的喂马。那马却不领情,嘴巴一个劲的往别处撇,硬生生的不肯吃。
阿都沁见势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温柔道:“你这嚼子不能这样一个劲的往它嘴里塞,你得把嚼子摊开了撒在马炕里,不用管它自己就吃了。”
边说边做,只见她随手把嚼子摊开在马炕里,又抚了抚马儿的脑袋,那马不一会儿就闷着脑袋开吃。
马咀嚼嚼子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吐气的蛤蟆鼓。我伸手去摸马的腮帮子,温温的,软软的,可爱极了!
我瞧着它吃食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它的腮帮子一起,我就忍不住的笑出声,再一伏,我就更忍不住了!
风刮起我衣袂与头纱,也带着吹起额前的碎发,扑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我却无心去顾及它,只管瞧马吃食傻笑。
我撇头时无意间瞧见穆十七站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帐篷口,怔怔的盯着我在那儿发怵。
我笑着朝他招手:“穆十七!”
他才反应过来,我仿佛瞧见穆十七正满面笑颜朝我奔来,他是在朝我而来……
他站在我跟前,我依旧能听见他弱弱的喘息声。他离我极近,虽以前也这般过,但却很少会像现在这般面红耳赤,脑袋发懵。
我咽了咽喉咙,故作轻松:“我们放纸鸢吧!”
穆十七憨憨的看着我应好。
我心下大喜,拿着纸鸢牵来马,穆十七也跟着牵来马。
“驾!驾!”骑马声弥漫在北凉的原野上,无边无际的阿撒乌乎里草原,贯穿草原长长的达勒河,荒漠的沙堆上堆起的沙丘,匆匆的马蹄声弥漫在莽莽的原野上,似雁的纸鸢飞过一望无际的鲜花丛。
纸鸢是中原传来的玩意儿,我们这儿的人觉得稀罕便也做来许多各式各样的纸鸢。每当阳光正好,暖风和煦之时,都会瞧见北凉牧民家的孩子们骑着马儿,手中再牵着一支纸鸢,飘飞在空中,像许多大雁展翅而飞一般。
阳光明媚,暖阳和煦,艳光夕阳红***在我的脸上,却不觉得刺眼。今日时候正好,竟难得的无人在此放纸鸢,整片鲜花丛就我和穆十七两人。
穆十七跟在马后,我总是不自觉的回头,生怕他再跑掉,丢我一人在这里。
我一只手牵着飘飞于蔚蓝天际的如雁纸鸢,一只手拉着缰绳驾马。我早已娴熟的巧,自然不怕坠下马背。
马蹄踏着,纸鸢飞着,趟过淹没马身的诺达鲜花丛时,总是闻得到扑鼻而来的淡淡花香,鲜花丛中无数中花朵争相开放,却默默无闻。它们好似不屑于世,只想在这偏僻的一处草原地里肆意绽放,才使此处清香无比,沁人心脾,让人流连忘返,不觉沉迷。
我们来至芦苇荡,以赴那日芦苇荡之约,我躺在丛中把自己湮埋在芦苇荡里。
穆十七竟难得的清静,一话不言,只是盘腿坐于丛中看着躺在丛里的我。我闲得无事,就让他吹只胡曲儿听。他随了我,拿出腰包里别着的小胡笛,薄唇落在笛子口,朱唇微启……
“忽律胡噜呼——”胡笛响起,像是有只断了线的纸鸢,纸鸢似只大雁,掠过山河,游过原野,漫过沙漠,飘荡在芦苇荡的每一处。
我陶醉其中,突然划过一群洁白的飞影,我瞧仔细了竟是一群结队的白色大雁!
白色大雁的鸟羽很白、很美。当它飞走时会掠过一缕“白烟”,留下几片羽毛,那几片羽毛是它们对爱的挥洒,对爱纯净、洁美的向往……
“啊!许愿!”我拍了拍一旁的穆十七,大叫起来。
穆十七不解风情:“见到流星许愿我能理解,可看见大雁有什么可许愿的?”
这个穆十七,住在王城里整整九年,我带他逛遍北凉,他竟连这些传说都没听说过。
果真是不解风情!
我耐着性子给他讲:“白色的大雁极其罕见,它们南飞是要去寻找自己绝美的爱情,它们飞过时飘落的羽毛象征着洁白无瑕的爱情,传说只要寻到一片白色大雁的羽毛,就会收获世间最纯洁、最长久的爱情。许愿无非就是求个好姻缘罢了。”
我不由得陷进去,我觉得我像极了等待爱情的白色大雁,它在等待它的爱情到来,而我是在等待我心中的大侠!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来,我觉得我找到了,却又觉得他不是……
穆十七也在一旁不吱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思索什么。
我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笑吟吟的说:“没什么。”
撒谎……明明就有什么!
我狐疑的逼问他,他却死活不说,他不说我就使劲的问,我越是逼问他就越是打哈哈。
他突然起身,我一激灵还以为他要打我,赶紧举起胳膊护着脑袋,谁知他伸出手竟是挠我痒痒!
我最怕挠痒痒了,他还越挠越来劲,我没了办法就对他破口大骂。
“穆十七!王八蛋!小赤佬!我杀了你!你你你你你你要是……要是再不住手!我我我就把你……”
“就把我怎么?”
他一只手紧紧的把我两个手腕按在地上,我的上身动弹不得。他的另一只手不停的挠,我拼命的挣扎,两条腿像两条刚离了水的鱼来回乱踢。我笑得话都说不成段,他还是一个劲的挠我。
“我要杀了你!”我大吼着骂他,却只能嘴上占便宜。
他压在我身上,威胁道:“你要是把我杀了,那你嫁给谁啊?”
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已经笑得脑袋发热,他这样一说分明就是调戏!我才十四,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轻薄过。虽然他总是爱开玩笑,却从未如这次一般如此轻薄,我脑袋简直一下子热的要冒火!
我躺在地上不敢说话,他终于不挠了,我还以为他会就此打住,谁知他竟然又调戏我!
“害羞了?”他没皮没脸的凑过来。
“没有!”我红着脸不敢看他,狠狠地否认。
他长声叹“哦”一声又慢条斯理的说:“原来你不想嫁给我啊……”
他突然靠近:“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啊?”
“没有!”
什么鬼?我竟下意识的否认了,我其实也想告诉他,我是喜欢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我本来是想找的合适的时候再说,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丑态,反正这个时候说明心意不对!
我懵了!脑子一片空白,闷着头唯唯诺诺道:“有……”
穆十七一脸茫然:“有什么?”
我又说:“没有!”
“什么没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在胡言乱语,紧张的语无论次,什么有没有的?
我故作镇定:“什么有没有啊?”
穆十七没好气的戳了戳我的额头,哭笑不得:“傻丫头,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喜欢我?”
我现在整个脑袋热的跟进了火炭,懵懵的不知如何回答。
还未等我想好如何回答,额头传来一股暖气,随即穆十七的唇落在我的眉间。那一瞬间,风吹起,芦苇飘,碎碎的苇花似雪,飘落在我与穆十七的身上,整片荡子都静了……静的都能听到我胸口的小鹿乱撞,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呆了……
我不记得我后来是怎么回到王帐的,只记得穆十七吻了好久,吻完便留下一抹背影,匆匆离去,而他在我眉间留下的余温,却迟迟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