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靠近,两旁野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风逸喊了一声,歪牙登时迈开脚步往前冲,他拉着叶梓馨跟在后头朝古阳村的方向跑去。
刚跑出不远,两旁突然窜出一帮蒙面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这帮人个个骨瘦伶仃,衣衫褴褛;操着五花八门的家伙,有生锈的刀,有残旧的斧子,更有肩扛耙子、锄头、木棍的。
“什么情况?”风逸举起匕首。糟糕,遇上土匪了,他想。
“打,打……打劫!”一个身如竹竿的男子声音尖细结巴地喊到。那只黝黑的手掌上五指瘦若枝条,费劲地握着一把钝而斑驳的刀微微颤抖。破旧衣裳敞露胸膛,不合身的裤子卷起一边裤脚露出的腿像肥大的布袋里伸出一根细木棍。
“哈哈哈……”
人群中有人发笑,这笑声似会传染一般,紧接着那帮人齐齐发出声音各异的笑声来。
风逸和叶梓馨原本绷紧的神经稍有放松,二人竟有些忍俊不禁。
“笑……笑什么?打……打劫呢!银子……拿出来!”瘦子土匪喊道。
虽见不到那瘦子的脸,但是这身衣服和干瘪身形似在某处见过。
风逸正思忖间,草丛里又窜出一个蒙面光头男,其肥头大耳,肥圆下垂的肚腩一荡一荡,肩上扛着支拐杖步伐沉稳地走来。他横举手中拐杖指向二人,用浑厚的声音说道:
“小子!交出钱袋便放你们走。”光头站在瘦子旁边,那身形至少要大上三圈。
“各位好汉,哪有什么钱袋?”风逸开始装傻。
“高……高老四,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抢!”瘦子土匪对光头说道。
咚——
光头土匪用拐杖狠狠敲向瘦子土匪的脑门,气恼地道:“说了多少回了,别喊名字!”
瘦子土匪揉着头顶咧嘴发出“嗉嗉”声。
趁着土匪起了内讧,风逸准备拉上叶梓馨悄悄逃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十余人的黑甲轻骑队伍驰骋而来。
光头土匪慌张失措,惊恐地大喊:“是神燕军!快撤!”
众土匪纷纷潜入野草丛作鸟兽散。
慌乱中,光头土匪手中不慎掉落的拐杖被自己一脚踩得开裂,他急忙伏下身子捡起即刻飞奔而去。
轻骑队伍到来时,那伙土匪已不见踪影。
带队的是位年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着黑色行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笔直的鼻梁,双眉浓密,目光如炬,透着一股阳刚。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十多名黑甲骑兵旋即扣马停下。
男子随后轻巧地跨下马背稳稳落地。
“在下左峰,从奇阵城而来。方才见二位似乎遇上了麻烦?”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风逸道。
“如此便好。小兄弟怎么称呼?”左峰问。
“我叫风逸。”他顿了顿,说道,“我听那伙土匪喊你们神燕军,你们是朝廷的人?”
“对,”左峰望着风逸略带敌意的目光,接着说:“我们是神燕军的人。”
“你们就会欺凌百姓,都不是好人。”风逸自语道。
左峰闻言非但没有生气,还乐呵呵笑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看来小兄弟有所误会了。神燕军独立于朝廷之外,职责是护卫国土,为民请命。何以会行欺凌百姓之事?”
风逸一阵沉默,将信将疑地打量起左峰身后的轻骑队伍。马背上的士兵个个腰板笔直,精神饱满,清一色身披黑色甲胄,头戴雕刻有精致飞燕图腾的黑盔,配备长剑。
队伍当中一位眉发皆白但似乎年纪不大的人显得分外惹眼。
风逸注意到此人的银色护肩有别于其他士兵,那副厚重护肩上同样镌刻飞燕图腾,身上黑袍的前襟与下摆处点缀着淡淡的水蓝纹饰。
面对风逸的敌视与质疑,众士兵一脸不满。那位白发者深寒的目光更是盯得风逸心头一悸。
“实不相瞒,左某是来此地查案。”他向前走了两步,道:“近来各地时有十来岁的孩童失踪,村民饲养的家畜莫名死去。不仅如此,本城的月下村更发生了多起命案,不知二位可有耳闻?”
“没有。”
“有。”
叶梓馨与风逸的回答各不一致。
左峰见叶梓馨忸怩的样子,不禁微笑道:“在下只是向二位打听情况,若知晓情况尽管如实告知,不必有所顾虑。”
叶梓馨凑到风逸耳边低语:“风逸哥哥,咱们还是别管闲事,免得惹麻烦。”
风逸略加思索,小声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并非狡诈之辈。若他们是为查案而来,我倒期盼犯案之人早日落网,好让村民得以有安宁之日。”
左峰的阳刚正气和真挚言辞令得风逸逐渐放下戒心。
“此事略有听闻,只是我非本村人故所知有限。月下村街道上的铁匠大叔对此了解应较为详尽。”风逸道。
叶梓馨小声提醒风逸还要赶路,于是二人与左峰道别后逐带上歪牙离开了。
这位小兄弟有意思!左峰目送二人远去,脸上带着微笑。
士兵们开始议论起来,有人抱怨道:
“之前国家因抗敌而耗费资源不计其数,未曾想朝廷竟是以连年加重赋税来解决问题。眼下官府四处收刮民脂,百姓早有怨言。这段时间来各地频发状况而衙门却不闻不问;如今此地出了命案衙门依旧不作为,咱们神燕军为查案远赴至此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敌视。这是为哪般?”
“兄弟们稍安勿躁。莫与孩子计较。”左峰和颜悦色地道。
过了一阵,愤慨的士兵们情绪才有所缓和。
“不过说起十年前那场战……”另一位士兵接着说道。
十年前绵雨城一役,南部苍临军溃败,苍临王意识到我军近战能力的不足。
往后,军队上下格外注重体修。而今军中大多士兵均已达到体修初阶三十段,少数已是体修进阶四十五段,更有一批将士已是达到了体修高阶六十九段。
但仍不够,苍临王一直希望军队将士能够习得近身制敌之法。
据说今年年初是无尘山庄牧庄主七十大寿,其精于剑术的师兄白彦云前辈从煦雪国专程赶来为其祝寿。
苍临王多次亲赴无尘山庄拜访,才请动了白前辈前往军中传授将士们近身御敌之法。
“嗯。”左峰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暗自思忖着,为何当年敌军能如此精确掌握苍临国的情报?这其中必有蹊跷。
“左统领,该出发了。”队伍中那位白发者淡淡地道。
左峰回过神来,说道:“喔!邢冬兄弟,我们这便出发!”
左峰一跃上了马背,攥住缰绳甩动一骑绝尘。
轻骑队伍紧随其后朝月下村而去。
……
进入城中,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仙露城里的长乐河旁时常不乏有停驻贩物的行商,河对面临岸而筑的瓦房不少。
路过此地常能见岸边某户,自屋前门口往河中沉入一只绑了长麻绳的木捅,待装满了水又往回收去。
河中段围起不少人,风逸与叶梓馨好不容易才从人堆中挤过。二人停下来回望了一眼,看到一位右眉骨旁黑痣上长了撮毛的青年,手持铜铃念念有词,另一只拿着木剑比划着。
那青年应是位江湖术士,此刻其旁边几位肥胖的大叔大娘正掩面而泣。
“风逸哥哥,那户村民家中有人过世了?”
“嗯,那术士好像正在做法事。”
二人只伫足了片刻逐又继续往古阳村走去。
风玉城已在外寻找风逸多时。今日尚粒米未进的他胡子拉碴,显得沧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古阳村外徘徊等待。
出门时过于着急,以至采药时沾染在浅黄色的衣裳上的泥土污渍未作处理。看上去显得几分邋遢。
正当他焦心苦等之际,前方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是风逸与叶梓馨正并肩而来。
汪汪——
歪牙远远地看见风玉城当即兴奋地跑了过去。
“你又被那小子带到哪里去了?”风玉城蹲下来伸出粗糙的手抚摸歪牙的脸,歪牙舔了舔他的手心,呜呜低鸣着。
“爹!”
“风叔叔。”
风逸和叶梓馨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舍得回来啦?可知大家劳师动众地到处找你们?”
风玉城言语间并没有责怪之意,但难掩担忧之情。
风逸略带歉意地道:“让您担心了。”
“大伙是担心梓馨,”他打量着风逸,见其气色欠佳,略识医道的他逐上前为其把脉。眉头一皱显得吃惊,为何如此重的内伤竟还能行走自如?
“你们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风玉城询问起来。
风逸和叶梓馨只好将近日所遭遇之事向风玉城坦白。
风玉城掠过不安,沉声道:“你们能回得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从父亲紧锁的眉宇间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心头升起一阵担忧。
“赶紧回家报个平安。”风玉城边说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哦,好。”风逸跟在父亲身后。
“……风叔叔,那我先回去见过父亲,”叶梓馨转向风逸,摆摆小手,俏皮地道:“风逸哥哥,待会见。”
“嗯。”风逸目光移向叶梓馨,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