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书院意外的安静,没什么事发生,就连后来知晓被戏耍的曲平青也没再来招惹,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
跋扈少年看在眼里,爽在心里。捅了捅身边的余继任,他故作神秘道:“今晚做饭多留点菜。”
余继任心存疑惑,也没多问,反正问了他也不一定解释才是关键。等到了晚上自然再看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秋风萧瑟,呜呜在山林回响。树叶在月光照耀下,斑驳的影子随着风儿吹动张牙舞爪。
“人呢,要我在这等。”余继任紧了紧衣物,在后院石桌等待。正在疑惑间曹振铎猫着腰从阴影处小跑而来,身子鼓鼓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跋扈少年掏出一个坛子放在桌上,拍开封泥,一股醇香的酒味传来。
“酒?”可书院学生这个年纪不可能藏有酒的,余继任疑惑道:“你不是偷先生的吧?”
“小声点儿,”曹振铎嘘声,这傻子这么大声干什么,又理直气壮道:“什么是偷,这是我拿的。”
闻言余继任无奈,果然。这就承认了,偷和拿有什么差别,性质不都一样?
“你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了,你现在也看到了,实在胆怯,要不去告诉先生。”曹振铎自己斟了一碗,举起浅饮,目光却斜视看着同伴。这酒其实一早准备好了,本想拿来庆祝两人赚钱,结果经那么一闹腾,就耽搁了。
余继任摇了摇头,酒不能喝,自然也不会去告状。
把酒倒入碗中,碗推过去,跋扈少年不顾他,饮了口大呼痛快。
余继任借着月光看去,酒色微黄清澈,看似粘稠,他虽懂得不多,也知是陈年好酒。
曹振铎引诱道:“别看了,这是我家好酒,存放时间比你年龄都大,平时我爹都舍不得喝的。”
余继任望了望有些意动,又想起什么,依旧不为所动。
“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别瞎说,我没有,喝过的。”余继任一套否认,也端起酒碗证明给他看,闭着眼抿了一小口。
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味蕾绽放,丝滑下去没有丝毫不适,又在腹中爆炸,炙热难耐。
咳咳,余继任被酒辣的双眼含泪。
哈哈,跋扈少年大笑,“你不会!”
余继任的脸浮现出丝丝红意,在曹振铎看来自然是被说破尴尬或是酒量不行。
“周游在此的话,早就端起海饮了。”
余继任转过脸,出言辩解道:“好酒牛饮浪费。”
“周游在此!”
意外的声音,两人被吓的手忙脚乱,曹振铎看清来人是周游,松了口气,骂道:“你个瘟神小声点!”
周游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起身去茅房,看到这边有人说我就来看看。”嘴上这么说,却眼巴巴盯着酒,跋扈少年无奈摊手,周游便要坐下。
“滚!恶心人的玩意儿,洗手了没,再去找个碗。没眼色的东西,也没看有你位置没。”
等周游回来,桌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当下周游就有些感动了,还等着我啊?于是便歉意道:“真是兄弟,让你们久等了。”
“他又不喝,自己喝没劲。”曹振铎没好气道,眼睛一转,指着余继任,对周游道:“你要能让这小子开口喝酒,下次我再送你一坛。”
“看我的。”周游来了兴趣,跃跃欲试。劝酒多用行酒令这类的小游戏,输了就没什么理由逃避推辞了吧?随即低头思索用什么酒令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喝酒。
酒令饮酒十分常见,玩法又繁多。
在上位者多投壶类小游戏,文人士大夫喜流觞曲水、对诗猜字这些雅令,通令则多是藏勾射覆、划拳,多人可以击鼓传花。
还是藏物吧,别的都有不便。周游拿定了主意,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掌心,又仔细给余继任讲了规则,确定他熟悉后开始了。
过了半刻钟。
跋扈少年皱眉,十分不满,嚷嚷道:“你是不是想喝酒,故意输的?”
原来一坛酒没多大会就给周游喝了将近三成,余继任这小子还滴酒未沾。难免让他会起疑心。
“要不你来!”周游不能服软,也振振有词回怼,心想气势弱下来,估计有意放水的罪名就落到头上了。他不能弱了下风,对两人抱怨道:“谁知道他运气这么好。”
曹振铎狐疑打量二人,想了片刻,于是决定亲自出马。
“这不就对了!”曹振铎大喜,摊开手空无一物,点点酒碗道:“喝!”
余继任无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咳咳呛得一通猛咳。跋扈少年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剩下两人的感受。
余继任一连猜空六七次,一直摇手表示不能再喝了,微红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周游也紧巴巴盯着酒坛,看着一碗碗倒出,舔了舔嘴皮,心疼道:“给我留点啊。”
最后余继任率先招架不住,额头和石桌来了个亲密接触,咚地一声栽在上面,不论两人怎么叫喊,死活也抬不起头了。
曹振铎踢了一脚,见他如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便不理会,拉起周游对酌起来。
酒过三巡,坛子也差不多空了,两人也喝的微醺。
“果然是好酒啊,一直听说曹国酒闻名九州,我爹都没喝过年份这么久的黄封。”周游喝的尽兴,大大咧咧解开上衣。
曹振铎闻言不屑道:“你爹那酒鬼有一坛黄封就宝贝的不像话,况且这还是我出生时窖藏的黄封,天下喝过的人一把手数的过来。”
“为什么他一直输?”周游听后痛惜万分,指着余继任直呼糟蹋了美酒。看着曹振铎笑而不语的神态,心里有了八分笃定他出了老千。
望了眼趴在桌上昏睡的同伴,跋扈少年正拿了根狗尾巴草逗弄他,余继任小手在脸上乱抓,嘴上不停嘟囔着什么。周游神色羡慕,“我们认识这么久,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余继任这小子真是佩服。”
“佩服我?”听到有人谈到自己,余继任半撑着身子,醉眼朦胧问。
“是啊,谁不巴结着曹家,你小子真是不知福,”周游想了想,“就拿曹……曹振铎他姐说吧,诸侯世子敢出言调戏,那怕有非分之想的,有几个好下场?”
“好下场?”余继任眯着眼半睡半醒。
“嗨,你不知晓,曹家不似一般世家枝叶繁茂,向来人丁稀薄,这一代虽多也才三人,个个都是宝贝!但偏偏那些世家一窝好几个,却如猪狗蠢笨。曹家世子虽举国溺爱骄纵,却个个出类拔萃。尤其是曹家宗女,真是……”周游对余继任解释,看到曹振铎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很漂亮!”
“很漂亮?”
“国色天香!”周游用力点头,又看向曹振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不妨你让曹振铎穿上女装给你看,他们八分神似,毕竟孪生。”
“孪生?”余继任也盯着跋扈少年的脸庞,这时曹振铎的脸黑的……看得出来处于要爆发的边缘。
哎哎两声,周游转移话题,不满余继任没认真听,“有没有好好听人说,为什么总是重复我话尾的字?”
“尾的字?”余继任嘟囔道。
周游一拍脑门,跟醉鬼说这么多干甚,浪费口舌。
跋扈少年怕他接着乱说,端着碗灌酒,“喝!”
周游模仿刚才余继任神态,大着舌头道:“喝……不下了。”又玩心大起,一手抚摸光洁的下巴,模仿徐植神态,冲曹振铎行礼道:“来来,共饮此杯。”
曹振铎拍手乐道:“这是先生!”
两人把书院众人语气神态模仿了遍,喝得酩酊大醉。
一阵冷风吹过,余继任随之一个哆嗦,清醒了几分。
余继任晃了晃头,疼得咧嘴道:“快起来!”推了推瘫软的两个同伴,两人都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胡话,余继任更头疼了。
先把周游送回去后,曹振铎枕胳膊侧脸看不知在想什么。余继任架起他,转了身跌了一跤,跋扈少年压在身上,丝毫不愿起身,只是痴痴笑着。
“什么东西?”余继任摸了摸,竟然踩到了藏物的银子,也没多想,嘿嘿笑道:“还有银子捡。”
两人相互依偎搀扶,走向宿舍,路上余继任念念有词,“周游这粗人还真是皮糙肉厚,一点也不像个世家贵族。还是曹振铎细皮嫩肉的,虽然飞扬跋扈了点,不过贵族不都这样?”
一人听着余继任的自言自语,等他走远后从黑暗中走出,看到杯盘狼藉的石桌,恨声道:“这次看你们怎么办!”
回到宿舍后,余继任费了老大劲安置好酒劲上来开始撒酒疯的曹振铎。这还不如我不能喝,酒品这么差。余继任摇头暗叹,下定决心再也不和他一起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