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庞武撤军回到大成的第三天,边关急报凛冽大汗天木吉亲率八万大军,兵临幽冥北部重镇奈城。举国上下一时间都赞叹老丞相下命让庞武撤军的深谋远虑,称他为老成谋国的无双国士,干城柱石。
诸葛执颇为得意,甚至因此对那个来请自己帮忙的钱魁产生了巨大的好感,隐隐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福星。不但钱、名兼收,更有宫中內侍传闻皇帝有意让诸葛执接替庞武成为上将军,若真是如此,自己将是目下四个五大国中唯一一个权兼将相的无上权臣,写入史书,流传万代也未可知。
这个消息从内庭到朝堂,从朝堂到贵族,从贵族到百姓,悄然地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了。原本就车水马龙的相府门口,已经被挤得没有了立锥之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上将军庞武的府邸,那份冷清用门可罗雀都无法形容,因为麻雀都不愿来看望这个即将失去实权的上将军。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诸葛执竟然抛下所有登门恭贺的官员,亲自来到了庞武的府邸。看着这个轻车简从,须发花白,对自己尊敬有加的老丞相,庞武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憋了半晌才问到:“老丞相,屈尊到我府中所为何事?”
诸葛执肃然起身一躬:“老夫来给上将军赔罪。”见庞武愣怔不语,诸葛执躬身不起继续说道,“今日多有关于老夫和上将军不睦的传闻,老夫已经派人严查造谣源头,又怕上将军有所误会,故此今日特意到府上请罪。”
庞武久在军中,憨直开阔,对于这种事速来无法招架。今日诸葛执的恳切言辞,让庞武大觉感动,急忙掺住诸葛执说到:“老丞相哪里话,你我将相岂能生出嫌隙。我庞武是个粗人,若是哪里得罪了老丞相,我这里也给您赔罪了。”说着就要拜倒,被诸葛执一把扶住。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之后纷纷归坐,庞武问到:“老丞相,此次前来想必还有他事吧?”
诸葛执眉头紧锁,一副悲痛神情说到:“天木吉公然犯我国境,天子欲挥正义之师剿灭凛冽,以守土安民。老夫力荐由上将军为帅领军。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幽冥皇帝朱桀已经许多年不曾与臣下议事了,由丞相代天子传召成了通例,因此庞武对于诸葛执的这番话并没有感到奇怪。救援奈城,抵御外敌本就是他为将者义不容辞的事情,况且丞相能亲自到府上与自己商量,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庞武肃然起身抱拳正色说到:“庞武领命,我即刻率军出征。”
“且慢,还有一事要与上将军商量。”诸葛执面露难色,“陛下想让太子多在军中磨练,故而太子将做监军随军出征,老夫身兼太子太傅,也受命陪伴太子同行。不知道上将军可有难处?”
庞武心中顿感不悦,他历来讨厌这些不懂军事的人在军中,但皇帝让太子随军历练谁又能有理由拒绝呢?于是拱手到:“太子随军是陛下看得起我庞武,作为臣子自当领命。只是战时事物繁杂,政令力求迅捷统一,在下身为统帅恐怕难以照顾周全。”
诸葛执大笑:“上将军多虑了,太子虽有监军之名,其实只为磨砺学习,老夫随军只为督导太子不误功课,任谁都不会横干军事。大军在外自然为上将军军命是从。”说完命随行是从捧上一个木匣,跪地三拜之后亲自双手捧到庞武面前朗声到:“陛下亲赐天子剑,望上将军以国军法严令统辖三军,有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庞武大惊,急忙跪倒接过木匣,匣子之内幽冥皇室专用的白色锦缎之中,静静躺着一把七宝镶嵌的天子剑。老诸葛执拍拍庞武的肩膀笑到:“陛下曾对老夫言明,莫说是我,就是太子违抗了军令,上将军持此剑都可以军法行事。”这话让庞武一时愣怔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接话。诸葛执则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笑容,盯着眼前憨憨赔笑的庞武不再言语。
三日后,庞武领着大军向奈城进发了,年仅十一岁的太子懵懂而新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显出欢乐的孩童心性。诸葛执一改往日文臣名士的风范,换上一身崭新的双花斗艳金甲,让他这个花甲老人显出十足的活力和潇洒英气,嘴角微沉,却眼中含笑,春风得意,领军士和送行百姓啧啧称赞,与一身铁甲的庞武相比,仿佛他才是此次出征的主帅。
庞武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虚无的东西,铁甲虽然寒酸却是最为实用的战场盔甲。那些繁复的配饰和设计只会在拼杀中妨碍自己的行动,在搏杀中这将是致命的。眼下他最关心的是奈城还能撑多久,从接到军报到今天,已经整整过了十日,虽然他多次上书请求领兵救援奈城,却迟迟没有得到天子的答复,直到那日诸葛执来到他府上命他出兵,庞武才算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粗略算过,凛冽的骑兵彪悍异常,如果在战场上正面搏杀自然无往而不利,但他们极其不擅长攻城之战,奈城是大城重镇,坚守月余不成问题。自己的援军如果能在7日内赶到凛冽的进攻就构不成什么威胁。此次军情紧急,庞武仅带了两万亲自训练的亡灵骑兵,这些骑兵都是流民、死囚训练而成,皆将自己视为已死之人,是一支不畏生死的凶猛队伍,与墨麟黑炎、凛冽兽人并称天下三大骑兵。除此之外,奈城周边各军营防区也调拨了三万步骑,再加上奈城守军,大体五六万人可供庞武指挥。
庞武的策略是坚守奈城,不与天木吉进行正面搏杀。凛冽是半游牧、半农耕的部族联盟,天木吉此时起兵又事出仓促,因此后方储备定然不会维持太久,只需假以时日必然自退。而一旦和他们正面交手,不但要面对强大的兽人骑兵,更有可能被凛冽以战养战的劫掠战法咬住陷入被动。
唯一让他稍感安心的是,东边的墨麟被内乱绊住,南边的方丘魏子英抱病在家修养,幽冥的后方不会发声突入起来的变故。他曾经很欣赏魏子英的豪气,同样为上将军自己对于君王和文臣总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和顾虑,可魏子英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典型,但又仔细一想,这个功高盖世的倔强老人,此时不也被文臣口舌逼得闭门谢客了嘛。思虑至此,心下释然,却有一种悲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