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防携着陆重刚出药铺,二人没走出多远,就听他道:
“陆大哥,今日我请你喝茶如何?”
陆重神色不解:“那劳什子破茶有甚喝头?你若真想孝敬大哥,不如去沽几壶好酒!”
赵有防听闻哑然:
“陆大哥不是要与我说事么?我也有事要与大哥商量。酒馆人多口杂,哪有茶舍清净。”
说罢便引着陆重走到一处茶舍门口,正是那清风茶舍。
陆重前脚刚进屋子,大嗓门便扯开了:“掌柜的,有酒么?!”
修清风此时正低头盘账,听得这么一声大吼,以为是哪个街边游勇来闹事,心中恼怒。正待发作,抬眼一看,却见解廌司陆重站在门边,顿时火气全消,赶忙上前解释:
“陆大人,小的经营茶舍,自然无酒可卖。”
修清风看到陆重旁边的赵有防,心道:
“这小子怎么和‘黑罴子’搞在一起了?
难不成是对前日之事心生不满?故意让我难堪?”
正疑虑间,却听那少年张口:
“陆大哥,别闹。咱们今日是来吃茶的,这是茶舍,哪里有酒?
这间茶舍掌柜和我家长辈颇有渊源,论辈分,叫上一句……”赵有防皱了皱眉。
修清风见此,心领神会:
“修,修养的修。”
“…修…叔也是应该的。”
陆重瞪眼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老头,直看的修清风心里发毛,才道:
“修叔,上壶好茶!”
修清风哪敢应下,只好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陆大人折煞小人,折煞小人了,叫我老修,叫我老修就好。”
陆重眼睛一瞪:“老修,上壶好茶!”
赵有防见此情形,忍住不笑,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听陆重讲述起事情缘由来。
赵有防听完陆重抱怨,沉吟片刻道:“却是大哥鲁莽了些!”
“且不说李子华司狱史是大哥上吏,当着自己下属被你顶撞,这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再次,李司狱史不抓那人,在我看来,确实有一番考虑。
“近日接连发生的两起杀人事件,无一不是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而且凶案发生时间之近,作案手法之相似,在我这个外行看来,也觉得太过巧合了。”
赵有防故作沉吟:
“许是李大人想……放长线,钓大鱼?”
赵有防适时地抛了一个问题给脑袋不太灵光的‘黑罴子’,让他自己去想此中缘由。
陆重双目一瞪,眼中精光一闪:
“难不成有幕后之人操纵?”
赵有防摸了摸下巴:“这些只是我的一些猜测,大哥何不去姚大人那里问询一番?想必姚大人知晓些许内情。”
陆重一听这话,似是记起早上时候挨得那个巴掌,身体顿时后仰,靠在椅子上“哼”了一声。
这时,两人点的茶水刚好上桌,赵有防看着一脸傲娇的陆重,轻声道:
“陆大哥,尝尝?”说着,将一碗沏好的茶水,递到陆重面前。
陆重接过,牛饮而尽。口中不忘大骂:
“呸,这茶也太苦了!!哪有喝酒来得自在!”
赵有防解释道:“这茶初入口是苦了些,但是却回味悠长。大哥,现在是不是觉得有股甘味从喉头上涌,齿颊留香?”
陆重咂了咂嘴,的确感觉到一股香甜之气溢满口腔。但他却不以为意:
“我还是喜欢喝酒!!”
赵有防此时心中颇为无奈,心道这黑厮真就永远开不了窍?便佯怒道:“姚大人那一巴掌还没把你打醒?似你这般性子,以后恐为小人所害!”
“哈哈,我陆重行事从来由心!些许宵小还没放在心上!”
“再说,不是还有姚大人和你么?有你俩,他们也伤不到我!”
……
又说这铜人药铺钱掌柜,自打陆重进了铺子,便一直心神不宁。
此时正满面愁容地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时不时还摇头叹息一番,显然心事不小。
“实在不行就将那姓赵的解雇了!不然迟早生出祸端!”钱多多下定决心。
不多时,后院侧门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钱多多侧耳倾听,仔细辨认。确定了是与那人约定的扣门暗语,这才打开门闩,让那人进来。
只见进来这人:
眼似豆,腮如猴。
一只掀天鼻,两颗龅牙露。
面黄须短,形销骨瘦。
人见人也憎,鬼见鬼也愁。
“瘦猴,怎得突然改换了时间?”钱多多一见来人,颇有责怪。
“嘿嘿,辣边催的紧,咱也莫办法。”被称作瘦猴的丑陋汉子咧嘴一笑,口齿不清道。
“下次若再这样,这生意我便不做了!你们再去找别家吧!”
往日里钱多多与这人都是未初时分见面,昨日却突然被改到辰时,他便只得将赵有防支开。哪成想这平平无奇的少年,竟和解廌司陆重走得颇近,顿时心中惶恐。
这才出言探探瘦猴的口风。
“嘿嘿,上了咱家这条船,哪能你说下便下!”刚才还嬉皮笑脸的那人,此时一声阴冷的尖喝,吓了钱多多一跳。
钱多多本就对能抽身而退没报多少希望,此时又被眼前之人威胁恐吓,自然熄了散伙的念头,只说:
“今日那解廌司的‘黑罴子’来此间寻我那捣药伙计,亏得我反应及时,没有露出马脚……”
当下便将雇佣赵有防,引出解廌司陆重等事和盘托出。末了,又出言道:
“要不要我将那伙计……解雇了?”钱多多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就只有这个了。你要让他把赵有防杀了?这杀人的念头,就算借给钱多多两颗豹胆,他也是万万不敢想的。
“嘿嘿,不用!就留他继续做工就好。若是平白无故解雇了他,反倒令人生疑。”瘦猴绿豆眼咕噜一转,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
钱多多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喃喃道:“便如此吧。”
钱掌柜心中安定少许,便和前几次一样,从药柜的夹层里取出一叠包好的药粉,交给瘦猴。
瘦猴拿了这包药粉,也不检查,直接揣在怀里。轻唱着荤曲走远了:
“美娇娘,入洞房,轻解罗裳。
胸如银,背似雪,豆蔻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