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卓的住所有几分清雅,独栋木屋依山而建,门前小树三五棵围着一汪清潭,潭侧石桌、木椅沐浴秋风,碎石地硬被他收拾出半亩田地,精心照看下亦是收成颇丰。
“大公子,不知此去所谓何事?”对弈的二人见被传唤离去的姬卓匆匆返回,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询问道。
二者中年纪微长者乃是姬氏宗族的族长姬嵘,虽说威望不及皇室,但在本族中依旧有些话语权。另一位则是老八姬永发义子的后人,名为周不易。
“大公摆出三物件,要我和姬沆任选一件。”直到此刻,姬卓依旧紧蹙双眉,因为他不知道,是否会因为自己今日的抉择而错失更多的东西,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细细道明!”
同一时间,匆忙返回的姬沆直接找上姨娘东宫无芳的住所。
“一块玉石方印,一册无名书籍,一锭金子。”
“老东西,耍什么花招!”东宫无芳一时也想不明白是何用意,“你们两个都选了什么?”
“我…”姬沆有些难以启齿,“我选了金子,他选了书册。”
一顿饭的工夫,公子卓门前迎来了好几箱书籍,甚至多为帝王之道的讲解,姬卓三人表面镇静,内心却是欣喜若狂。而公子沆的东西则是直接送到了东宫无芳的住所,一整箱的金条,令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姬永明的竹庐内,二人听着下人的汇报。
“这么做有意义吗?”老九不明白大哥的用意,“若真有人选了方印如何?”
老腹黑捋须笑而不语。
…
眼前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年,裸露的皮肤因长期泡水显得臃肿发白,双颊内陷眼圈发青,似乎饿晕了。
“师尊所言,莫非就是他?”小光头悟烈的面容极其精致,每个部分都似精雕细琢,只是长着一对银色剑眉,其下银眸泛光似星辰。
“难不成还是这小东西!”悟能大手捏着小白鼠,将将露出它的小头,嫩嫩的手感还真不错。若不是这小东西从岩孔中钻出,引导他们救了陈爻,对方很可能被师弟的吸纳掌活活耗死。
“此乃嗜灵鼠,擅寻天地间的奇珍异宝!”三人回身望去,一个浓眉大眼的圆脸姑娘背着篓子路过,身上衣物沾满了草屑,她看着小白鼠眼神流露出一闪即逝的动容,瞅了一眼陈爻道:“把他带去药园吧。”
药园平日是姑娘的住所,除了师尊,其他三人被勒令靠近。
周圈的竹篱笆上开满了各色鲜花,蝴蝶、蜜蜂惬意的在花间游走,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让这个金秋时节失去了含义。
不知过了几个东升西落,陈爻被一阵剧烈的摇晃震醒,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双瞳的是一个着扮干练,面容却有些疏于管理的姑娘,只是对方此刻嘴角挂血,坐躺在墙角喘着粗气。
“醒了?你是何人,为何有邪物在身?”
陈爻不知所云,顺着她的眼神看向门外,只见被踩踏稀烂的药园中,一个血色长发拖地的少年和一个面露獠牙浑身银鳞的怪物围攻一团黑影,可是黑影的移动速度极快,他们完全跟不上,偶尔打到了对方却也未能形成有效的伤害。
“吸纳掌!”
悟烈大吼一声,向前推的手掌猛然成爪使劲往后拽,前方顿时刮起一阵无明旋风,地上的诸物纷纷向他飞去。
不备之下,黑影脚下打滑,如同耕犁一样在地面拖拽出大量翻土,但其立马长出多条触须直插地面,二者瞬间陷入僵持。
悟净头发疯转,拧成一条锋利的尖锥狠狠刺向黑影,同时双手飞快结印,高呼道:“地陷!给我凝!”
只见黑影下的泥土如同流沙塌陷拽着它一同下滑,牢牢固定后瞬间石化。
“二师兄,快!”
月光之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颗硕大的肉球宛如天际陨落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然砸下,在黑影所在之地轰出了一个深坑。
“总算解决了!”三人长吁一口气,“早就听师尊说过,天墉真宫内有邪物影魅,不想竟这般难缠。”
“影魅不能离开原主尸骸一定距离,如何能逃脱至此?”
三人顾自闲聊,完全无视陈爻瞪大的双眼。拖地的红发呼吸间急速收缩,片片银鳞如同星光闪烁后潜回了肌肤,獠牙早已不知所踪,那巨大的肉球像乌龟一样弹出四肢和脑袋,体型快速调整后化作了一个壮硕的遛鸟少年。
“小心后面!”
陈爻第一时间惊觉异动,那团看似被消灭了的黑影遽然跃空,化作一张弥天大网对着众人所在罩了下来,顷刻间天地失去了所有光华。
悟烈试着全身散发出微微银光,一片片鳞甲再次浮现,只是这状态并未能持续太久,影魅竟然在吸食他的灵力,这下大家都安静了。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只怕师尊尚未返回,我等已成人干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陈爻忍不住开口询问,却是半天没人搭理。
“影魅,修士死后特殊条件下凝化的鬼物,只是这只有些不同。”悟净低语,终是做出了抉择:“眼下唯有一法,得罪了!”
陈爻顿觉有东西缠住了四肢,迎面一股劲风刮来,眉心如遭针扎,滚烫的液体顺着鼻尖滴落。阴寒裹身,似乎异物趁势钻进了脑壳,疼得他忍不住哀嚎,终究难以抵挡,一歪脑袋昏死过去。
待光明重现,陈爻的眉心多出了一粒黑痣,血气亏空令他脸色惨白如纸,本就不饱满的体格也浮现出凹陷。
“以他为宿主,精血饲影魅,迟早会因血气耗尽而亡。”紫曦看着悟净缓缓收回血发,那腥红之色竟然亦浅弱了许多。
“我没得选。影魅本就随他而来,眼下只能如此。”悟净晃了晃身体起身,悟烈连忙上前搀扶。“尽快处理一下,莫被师尊知晓才好!”
紫曦见悟能拎起陈爻就往外走,连忙将之阻拦。她胡乱收拾出一堆药丸,补血增气的被硬塞入对方口中,又将鼓囊囊的药袋束其腰间。
“虽亦非我等之所愿,但做些弥补,总归心里好受些。”
悟净微微点头,他拎着陈爻走到一片云海地,卯足了劲儿,像是掷铁饼般将对方甩了出去,云烟翻滚顷刻吞没了一切。
…
向阳村口燃着篝火,一队吴兵看押着二十来个农户。魏铎垂丧着脑袋被捆绑在木桩上,身前阴柔男子不断挥舞着手中长鞭。
“狗东西,快说!樊纲那厮到底死哪儿去了?妈的,敢害老子打赌输钱,看我不弄死你丫的!”孙尹秀连抽几十鞭仍不解气,“来人,把他剁了喂狗!”
“报!”这时,远处小卒拖着一人快速跑来,“禀殿下,山间清潭发现一可疑人!”
众人循声望去,是个面色惨白的少年。
“就是他!他知道樊纲在哪里!”魏铎突然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竭力高呼。
然而,眼前的少年幽幽睁开了令人心悸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