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得意,是我比较相信将军的为人。”
“为人?”她垂眼看我。
“洁身自好。”我一字一句道,尽管我知道她听完我所说的四个字后脸色更加难看了,于是我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啊——太晚了,明日将军要我一早入营帐议事,就不打扰花小姐了。”
我转身,得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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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在段凝帐外看到花如雪的时候,我也只低头笑了笑,她看见我的表情,面上五味杂陈,但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得意。
走近了,她道,“公子昨晚睡得如何?”
何振鹭的嘴角微微抽搐。
我一挑眉,“自然,昨晚花小姐与在下秉烛夜谈良久,回去以后在下疲惫不已,刚躺下,便睡着了。”
花如雪一听她称我“公子”,我却在段凝部下面前称她“小姐”,脸色便又不好看了,只是刚开口,便被段凝打断。
“怎么,你们昨晚聊过?都聊了些什么?”他看了我一眼,转而又看向了花如雪。
“没······”花如雪刚开口,却又被我打断。
“晚来风气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我是说花小姐的名字真好听,一看令尊就是十分喜爱刘梦得的诗句。”我道。
她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应该说些什么。
“花家是郑州城中绸缎庄的大户,我倒是见过你爹几次,怎么没听说你爹还喜欢什么刘梦得啊。”段凝看了一眼花如雪笑笑,紧接着道,“罢了,何振鹭,召集军中众人进帐议事!”
我低头浅笑,经过花如雪身边的时候故意抬眼瞧了一下她的反应,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了解很多,不仅是大梁军情,段凝亲信,还有一些旁的事,比如花如雪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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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军中各将领齐聚,段凝看了一眼我便对旁人道,“今日召集各位是有个人毛遂自荐到了我的帐下,说是有法子能攻取卫州城,外界传言说我段某人长袖善舞,疑人不用,今日我倒是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说说心中所想,也让旁人看看,我段凝究竟是不是别人口中的‘奸臣’!”
段凝此言一出,帐下之人互相看看,皆不言语。
“将军,此人是何人推荐而来?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可曾······”有人看了看我忙对段凝道。
段凝伸手示意帐下之人住嘴,然后笑了笑,“她不愿透露身份,但是攻取卫州之策我倒是很感兴趣,无妨,让她讲讲,成与不成,人,在我这里,还怕她能向谁通风报信!”
段凝言罢,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议论声四起。
“好了好了,不过是让她说说攻城之策,又不是什么大事,诸位听听又何妨,何须如此介怀!”段凝见下面的人终于住了嘴,这才看着我道,“你既不愿意向本将军透露身份,又托人为你写了举荐的文书,怎么,如今到了这里,你又不想说了吗?”
我淡淡一笑道,“非也非也!”
我见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女子的身份,索性也不想做任何的伪装,继续道,“小女子出身卑微,幼时偶得机会接触到了兵法之道,而后便随我师傅饱读兵书,无奈女子身份,不得入军报效我大梁,如今投得将军帐下······”
“哎!本将军并未向你承诺一定会收你为门客!”他纠正道。
“是,将军能给小女子这样一个机会,小女子已对将军感激不尽了。那废话便不多说,诸位将领能齐聚于此,无非是好奇小女子心中的攻城之策,那,小女子就献丑了!”我对着帐内人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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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雪的午饭根本没有胃口吃进去,她看着对面的帐篷一个早上都无人进出,心里着实着急,何振鹭上午的时候过来还说一有消息便过来通知,怎么还不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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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鹭!”花如雪看见外面一个人影闪过忙喊道。
何振鹭一愣,哎,就害怕让花小姐看见,特地绕了个远,还是被瞧见了,无奈,硬着头皮过了去。
“花小姐,午饭用过了吗,还可以吗,不行也没辙了,军营里的伙食就是这样,比不得花府特地从外地请来的大厨······”何振鹭傻笑道。
“那个女人呢,进去一上午了,我都没看见她出来,他们午饭都不用的啊!”花如雪忙道。
“这个······这不,刚去让属下煮些汤饼等下送进去。”
“送进去?说什么呢,聊了一上午还没聊完,那里面就她一个女人,她也不害臊!”
何振鹭一听,心想那女人没来之前,全军上下也不还只有你一个女人,那你又算什么?!
“花小姐,花府的家书您还没收到吗?”何振鹭试探道,因为接到花如雪的当天晚上,段将军就让他修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回了花府,算算日子,回信也该收到了。
“你什么意思?!”花如雪一听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段将军让你给我爹写的信早就被我的人截了回来,还想用我爹要挟我?你以为我爹能管得住我吗?!”花如雪白了何振鹭一眼,“还有,告诉你们将军,我就是要跟着他,他走到哪儿我都要跟着他!除非,他娶了我!”
何振鹭实在听不下去了,谁家的姑娘也没有像花如雪这样的,简直是······恬不知耻啊!
正在何振鹭思考自己如何脱身的时候,只听花如雪“啊——”的一声尖叫,然后便看见她朝着营帐冲了过去,他一回头,原来是有人从将军的营帐内出来了。
我看见花如雪飞也似的朝我奔来,故意不去理她,径直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那花如雪看见更是来气,一把扯住了我的外衫。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瞪着我道。
“花小姐,同为女子,我对于您的行为举止都倍感羞愧,难道您就一点儿都没感觉吗?”我斜眼看着她。
她一听,脸色瞬间涨红,除了一个“你”字说不出任何的话。
“我要回去休息了,将军说,晚上还要唤我入帐议事,站了一上午,不像花小姐那么悠闲,太累。”我身子微微一侧,将攥于她手中的外衫拽了出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如雪立在那里,气得都快哭出来了,却听得身后何振鹭道,“花小姐,将军请······”
花如雪进去之前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大度些,一定不会将我与她的事情告诉段凝,所有的委屈都要自己扛,等日后段凝真正知晓我的为人之后,一定会夸她识得大体,可是一进去,听得段凝的第一句话,她刚刚建立起的心理防线便又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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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傍晚去段凝营帐的时候就没看见花如雪的影子,后来出来也瞧着花如雪的营帐黑着灯,我见何振鹭从营外骑马而归,拦下道,“花小姐呢?”
“驭——”何振鹭翻身下马道,“刚把花小姐送走。”
“送走?”我讶异道。
“今日不是你说得攻城之日也就这几天吗,不把花小姐送走,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啊!”何振鹭道。
“你送,她肯走?”我纳闷道。
“我送她自然不肯走,当然是将军的意思。”何振鹭牵着马往马厩里走。
我跟上去忙问,“你们将军的意思?”
“对啊,晌午你们议完事,将军就找了花小姐,然后就说战场上刀枪不长眼,再怕伤了花小姐的。”
“这样说,她肯听?”我又问。
“自然不听,将军还说,不会娶她的。”何振鹭又道。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将军说的是不是不会娶她,是不会娶别的女人的。”何振鹭想想纠正道。
“为什么?”我的声音低了下来。
“将军有个妹妹,送进皇宫做了美人,将军自小最疼爱她了,只是如今入了宫,便不想身边再有什么人······不对,是有什么女人分了他的心思。”何振鹭解释道。
“我知道你们将军妹妹入宫的事,可这跟他娶不娶亲有什么关系?”我有点儿失了分寸,直到看到何振鹭回头看我的眼神,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识,只是,只是花小姐追了你们将军这么远,可是,可是······将军着实有些不尽人意啊!”
何振鹭看着我傻傻一笑,这才没了疑心道,“我们将军心怀苍生,一心都在战场上,儿女情长的事情,不在意。”
我见他低头喂马,便知今日再也问不出了什么,于是叹了口气回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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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军整装待发。
出征前,营帐内只有我和段凝二人,他身着铠甲,冷冷的对我道,“今日之战,不胜,你必死无疑。”
“小人从不会拿数万将士的性命当做玩笑,大梁数十年的败局即将于今夜逆转,今夜之后,将军会是大梁百姓心中唯一的英雄,将军,您可准备好了?”我笃定道。
他微眯着眼看着我,半晌持刀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