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自知缓缓睁开了眼。
手中死死握着的金阳剑不见了。
那一剑,将荒郊夷为了平地,也使他身心受到重创。
也不知自己现在是死是活。
转头看了看左手,筋骨俱现,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杨自知艰难地靠独臂缓缓撑起身体。
这是哪。
四周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人烟,没有河流山川,没有风。
只有一层层若离若散的雾,如轻纱一般笼罩着他。
他惶惶地向前迈着步子。
“有人吗?”
声音不大,却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空旷中飘荡着回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我不会死了吧。杨自知心中暗想道。
这死的不明不明白该怎么跟父亲交代,思来想去,心中一阵心酸。
这下好了,沁儿妹妹也见不着了,“还剑大会”也参加不了了,修仙之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这算不算自杀啊,若是自杀,待会去阎王那儿报道,他不会刁难人吧...
......
“咻”一道玄光闪过,五彩斑斓,如梦似幻,顷刻间雾气消散,一名老者出现在了杨自知眼前。
杨自知见老者神光奕奕,鸾姿凤态,身着鸿衣羽裳,出场伴有瑞相,便知此人来路定不简单。
大呼道。“仙人救我,我才十六,还不想死。”
“你可知此处为何地。”老者轻声说道,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杨自知默不作声,心里想道,我要知道这是哪,还用求你?自己走着走着就回去了。
“此乃金阳剑内。”
杨自知听后噗嗤一笑,这金阳剑虽硕大无比,进剑内?如何进?
“我在剑内?那你是谁?”
“我便是金阳剑的剑心。”
杨自知心中一愣,父亲常说这金阳剑为凡剑,毫无剑意,却有剑心,却没说过这剑心可以幻化人形,还可以带人入剑中。何况,这金阳剑初成,剑心怎么会是个老头呢?
“你骗人,金阳剑初成未久,你却这般苍老,怎会是金阳剑的剑心。”
老者凤眼轻开,气色神韵超脱凡人。
“剑心之态,不在于剑心本身,而在于用剑之人。”
“你现在身陷囹圄,刚才若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你若不信我走便是了。”老者说完便转过身去,双手靠背,背对着杨自知。
“我信我信,神仙救我,我还不想死。”话音未落,杨自知直溜溜地走到剑心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老者润了润嗓子,轻咳两声说道。
“你以自拾之境,凡人之体,荡神枯之威,我因此惊醒,将你收于剑中,救你性命。只此一次,再无下次。”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杨自知“砰砰砰”三个响头,一点也不含糊。
“金阳剑神威,在下要参加‘还剑大会’,敢问如何运用此剑,还请神仙赐教。”
老者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这还剑大会本与我无关,今日得此机缘你我相见,我就告知你一些吧。”
“剑师修行,无外乎八个境界,分别是自拾、通悟、行御、三阶、神枯、有度、承天理、灭人欲。”
“自拾,通悟,行御,神枯皆为凡人之境界。”
“有度之境则可通神,达到人剑合一,以人为剑的超高境界。
“若是达到承天理,灭人欲的至高无上境界,山越那些老神仙,也不是你的对手。
杨自知从来没听人说过什么承天理,灭人欲的境界,心想,这老头不会是瞎说的吧。
“你现在虽是自拾境界,但实力已远超常人。”
“若无法控制你的力量,下回没人能救你。”
“什么力量?”杨自知问道。
“挥动金阳剑那股力量。”
“境界就好似一个水壶,实力则是水壶中的水。当水壶装不下这么多水的时候,你便要想办法换一个水壶了。”
杨自知听了半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老头说的话怎么和父亲说的怎么恰恰相反,老头要我提升境界,父亲不让我提升境界。
到底该听谁的...
“切记,要控制住这股力量...”老者说完便化作玄光消失了...
“等会,你还没说什么力量呢!”
陡然间,迷雾重现,天摇地晃,杨自知站立难安,顿觉头晕目眩。
倏然间,天崩地陷,杨自知深感如坠崖一般,脚踩不稳,手抓不住,身体飘飘然然。
“啊!”
......
杨自知猛然苏醒,惊魂未定,只觉口干舌燥,全身冒着冷汗。
身上是厚厚的绷带,手臂上,是比身上还要更厚的绷带。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这里是剑坞,是他的家。
“你醒了。”
是父亲,他依旧是那般沉着冷静,不露声色。
只是头上华发遍生,脸上的沟壑也多了几道。想来是操心他的事才变成这样的,杨自知心中愧疚难当,心疼父亲。
听见父亲的声音,杨自知心中平静了许多,父亲能给他许多安全感。
杨成扶起床上的杨自知,端着水悉心喂予他喝。
“你睡了一个月,我在这等了你一个月,外人听不到打铁声,都以为我这剑坞关门了。”
杨成的言语中透露出无尽的苦涩和无奈。
杨自知自然懂,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其中万分之一。
听闻自己睡了一个月,杨自知先是一愣,再是气愤。
一个月?“还剑大会”近在咫尺我还睡了一个月?人家勤奋练功我我勤奋睡觉?
杨成看出了杨自知的心思。
轻声说道。“还剑大会就不必参加了,把伤养好了,咱们来年再去。”
“不行!我一定要还剑成功,就在今年!就在本月!”
杨自知猛地咳嗽几声,一口发黑的痰血吐在地上。
杨成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
“别说还剑大会了,你若能下床走路,我便谢天谢地了。”
杨自知动了肝火,咳嗽不止,杨成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木沁儿都已经是三阶境界了,这次‘还剑’她已胜券在握,咱们等明年,明年再去山越国求仙问道。”杨成对金阳剑的事只字不提。
杨自知听了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深知父亲是在用他的方式在安慰自己,纵有万般不甘,他也不想让父亲再为他担心。
“好,听父亲的便是。”语气低沉无力,如将死之人。
.....
十天过去了。
杨自知的伤势有所好转,得知他醒了之后,木沁儿每日上门探望,漫长的闲暇时光终于寻到了点乐趣。
剑坞的打铁声也渐渐响了起来,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一切都是原来那般模样。
隐约间,杨自知感觉自己的的心性有了些变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与木沁儿说到这种感觉时,木沁儿说这是要破镜的前兆。
还笑道,以后不能再叫杨自拾了,得叫杨通悟了。
若真如此,岂不是因祸得福。
只不过这祸有点太大了。
.......
十日又十日,还剑大会将至。
这段时间各地入邺城参加还剑大会的剑师数不胜数,邺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挤满了人。
杨成的剑坞中也来了不少慕名求剑的剑客,父亲照例一一谢绝,虽每年如此,但今年略有不同。
求剑者中有一女子,乃南海东莱岛隐门弟子,唤作沉鱼,此门甚是神秘,不为外人所知。
据沉鱼说,这次下山一是为了还剑大会而来,二是为了铸剑而来。
沉鱼今日又来,父亲已经拒绝她三次了。杨自知心想这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听父亲说,沉鱼所持那块重达五斤的南海极冰玄铁世上绝无仅有,乃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奇怪的是,这么大一块块玄铁,那沉鱼说打一柄细剑即可,能剩多少都赠与我。
父亲不为所动。
因“还剑大会”临近,这几日木沁儿便很少来了,想必是在勤加练习。
以沁儿的境界,还剑大会难逢敌手,十六岁便达到三阶境界的剑客,整个南陈国也只有她一人。
想来沁儿前几日来送来的香囊,里面装满了各种名贵药草,据说对破境有奇效。
杨自知视若珍宝似的将其藏于枕下,日夜相伴,就像沁儿在身边一般。
要是能和沁儿一块参加还剑大会那该多好啊。我定能与他在终决选相遇。就是不知该让她好还是赢她好,想来真是幸福的烦恼。
杨自知这几日伤势也好了许多,身上的绷带拆了大半,只是这左手手臂依旧没有知觉。
他细细回想起老者对他说的话,控制住力量。
究竟是什么力量呢?
此事他未对父亲提起,因为他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自己进了剑?还是说自己做了个梦?
怎么说都显得奇怪,那干脆不说。
.....
深夜,天气燥热,杨自知卧床只觉左手隐隐胀痛,绷带绑太紧了?
起身一看,左手绷带中迸发出点点红光,若明若暗,若隐若现,十分诡异。
杨自知咽了口唾沫,壮起胆用右手去解那左臂上的绷带,强烈的灼烧感袭来。
来不及喊疼,手臂上的绷带竟如火燎的竹子一般,一节节爆裂开来。
一时间,红光迸发,犹如烈日初升耀眼夺目。
“啊!”屋内传出杨自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杨成闻讯赶来,只见儿子全身鲜红,身上的皮肤似在被烈火炙烤,散发出刺眼的红光,似金乌降世,十日并出,光耀万物。
杨成看得出奇,他从未见过如此异象,任由杨自知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喊叫,仍不为所动。
因为他清楚。
杨自知正在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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