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红光逐渐暗淡,却未消散,直至清晨,太阳东升,杨自知身上那最后一株光点才消失。
自古破境者,从未听闻有红光注体者,此异象若非亲眼所见,听闻是断断不敢信的。
杨成不敢靠近,他仅仅是在门外观望,也觉烈火灼心,炎热难当。
心想,自己一只脚已踏入有度门槛,却也遭受不住这股爆炎之气,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杨自知全身衣物和被单被身体的高温烧成了焦灰,五窍冒着蒸蒸白气,身体一片通红,肤色如鲜肉一般,也冒着白气。先前那条受重伤的左臂,悬在床边滴着黑水,似血水,偏偏又不是血水。
“自知,自知。”
杨自知昏死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杨成平定情绪,连喘几口大气,壮起胆子,朝杨自知走去,此事,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若是自拾破境便身亡,那定是他与我无缘罢!杨成不断地安慰自己,眼眶中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杨成颤颤巍巍地靠近杨自知,房间中万籁俱静,静到能听见喘息声,脚步声,心跳声,甚至太阳升起的声音....
太吵太吵还是太吵,杨成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若是能自己醒来,便自己醒来,别让我去叫醒你。
他紧咬着嘴唇,仰着头,不知是在调整情绪,还是在落泪,毕竟,床上躺着的是他生死未卜的儿子。
能让神枯境界的大剑师如此心烦意乱的,世间应该只有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叫喊声。
“杨自拾。杨自拾。”
能叫这名的,只有木沁儿一人。
杨成润了润嗓子说道。
“门没关,沁儿姑娘进来吧。”
木沁儿手持双剑,左顾右看地进了剑坞。
“伯父好,我一大早起来便听府里的下人讲,杨家剑坞里昨夜红光毕现,一夜都没消停。”
“自拾哥哥重伤未愈,特此路过,前来探望。”
杨成哽咽道。“确有其事,昨夜自知破境,红光如炬,炙热无比,今早太阳出来才消停。
说完,便引木沁儿到杨自知的房间。
屋内一片狼藉,卧床几乎烤成了木炭,四周的墙壁被熏得一片漆黑,杨自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冒着白烟,发出一股炭烧的焦味,很是难闻。
“自拾哥哥这是怎么了。”木沁儿捂住鼻子说道。
“我也不知,兴许是死了吧。”杨成语气竟有些倘然。
“伯父可不许胡说,自拾哥哥破境之时,光照百里,此为吉相。加之自拾哥哥在荒郊大难不死,定有后福。伯父尽可放心,自拾哥哥没事的。”
木沁儿安慰人的法子虽老套,却说道杨成心坎里去了。此时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儿子能活下来。
“是生是死,看看便知,伯父若不敢看,我替伯父看。”
杨成点了点头,心中得到了一丝慰藉。
木沁儿将双剑放于一旁,径直朝杨自知走了过去。
手刚触碰到杨自知的身体,便似触电一般收回,摇头道。
伯父可取些冰水来,自拾哥哥高温不降,无法触碰。”
杨成立马取来冰水毛巾。
木沁儿将浸过冰水的毛巾敷在杨自知额头上,谁知那毛巾刚接触杨自知的皮肤便滋滋作响,继而如烧焦一般,卷成了一块焦布。
二人震惊不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木沁儿摇头道。“我从未听说破境会有如此怪相,我师父和父亲也从未与我说过。”
杨成道。“我打了这么多年铁,身体极其耐热,可站他身旁,亦是炎热难当。”
木沁儿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伯父若无法子,我便请我父亲来看看。他见多识广,定有奇招。”
杨成心中百般不愿意,心想,自己与木坦儿本就不合,若是今天欠了这个人情,日后不知道该如何还。
正犹豫时,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来人竟是南海东莱岛隐门弟子沉鱼。
见了面,三人互相行礼。
沉鱼道。“我听闻昨日剑坞红光闪现,今日特来此一看。”
杨成道。“确有此事,小儿昨日破境,红光滔天,现在不省人事,在下忧愁万分,阁下若还是为了铸剑,就请回吧。”
沉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为何不问问我有何法。”
杨成心中一惊,想来自己是太着急,只顾着赶人了。转念一想,这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啊,万一施错了法子,断了儿子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木沁儿回答道。“不劳烦姑娘了,我和杨伯父正要去请我父亲来。”
沉鱼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下师出隐门,在山中学过些医术,奇病怪疾见过不少,阁下若是信得过便让我瞧上一眼。”
木沁儿听后不悦,嘟囔着嘴,沉默不语。
杨成思考良久道。“里面请。”
说罢,引二人入屋。
沉鱼先是扫视屋中景象,再在床边来回游走,一声不发。
少顷。
木沁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没有法子,我与伯父去请我爹便是,你不必自疚。”
沉鱼没有理会木沁儿。
木沁儿见此人如此高傲,十分懊恼。
杨成心明眼亮,打着圆场道“沁儿姑娘言之有理,沉鱼姑娘若无办法也无事....”
“公子此病我可医治。”沉鱼道。
“请问如何医治。”
“此乃炎疾,只需取我派南海极冰玄铁化炎清火即可。”
木沁儿心中暗骂道。“这算什么狗屁法子,一派胡言。”
杨成细想着实有点道理,自铸剑多年,略懂五行相克之道,他那三火玄水剑便是依据五行之道所铸,就是不知这铸剑的方法用在人身上能否有用。
不管有用没用,都可一试。
“那就有劳沉鱼姑娘了。”
听到杨成此言,木沁儿又气又惊。说道。
“伯父,你怎能听她的。我父亲见多识广,请他来定能治好自拾哥哥。”
“沁儿姑娘,此症非见多识广之症,而为毒火攻心之症,杨公子纯阳之体,境界低微,毒火盘踞体内诸穴,无法排出。若毒火噬心,则必死无疑。姑娘若还是信我不过,待我治后如不愈,再请你父亲不迟。”
“你....哼!”
木沁儿自知再说下去便是自讨没趣,没有再与沉鱼争论。
三人出了剑坞,周遭乡亲百姓皆来观望。
杨成行礼朗声道。
“多谢诸位抬爱,那红光乃犬子破境时所发出,现在犬子昏迷不醒,身体炙热无比,若各位有医治之法,在下必当重谢。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
三人也顾不得路人们说些什么了,急匆匆朝沉鱼下榻的客栈去了。
......
到了客栈,杨成与木沁儿只觉这客栈中寒冷无比。
三伏天,烈日当空,这客栈内却可滴水成冰,坠指裂肤,很是邪门。
沉鱼说道。“为将玄铁置于此间客栈内,我将这间客栈全部包下,店中的伙计也被我全部打发走了,这寒气便是玄铁所发,二位不必困扰。”
木沁儿心中惊愕不已,自己已步入三阶境界,进了这客栈竟觉冷。
而那沉鱼还是行御之境,却泰然自若,心中很是不服。
三人来到二楼偏房,南海极冰玄铁便在其中。
木沁儿冷得直打冷颤,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
进了屋,只见那极冰玄铁放于一赤色木盒内。
沉鱼说道。“此乃北秦国赤火楠所制木匣,将极冰玄铁置于此匣内,可以缓和玄铁寒气。”
“你二人切记,极冰玄铁不能碰触。”
木沁儿问道。“若触碰到了,会如何。”
沉鱼答道。“轻则冻伤双手,重则阴毒遍体攻心而亡。”
不知为何,杨成只是初见这南海极冰玄铁,却使他心性微变,有度境界的瓶颈似乎有裂开的迹象。
......
三人取来玄铁,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剑坞中。杨成将装有玄铁的赤火楠木匣置于案上,再将案置于杨自知身旁。
顿时间,屋内寒气逼人,砭人肌骨,木沁儿的眉毛上头发上立马结出一层薄薄的冰碴。
见木沁儿难以忍耐,杨成说道。
“你二人先去外面等候,我一人在此即可。”
沉鱼与木沁儿没有推辞,退出了剑坞。
不多久,屋内冰棱密布,犹如冰窖一般,只是床上的杨自知还是没有动弹。
杨成近身一看,杨自知的身体仍是通红一片,丝毫没有好转。
他打开木匣,已经做好为儿子献出一切的准备。
“起!”
杨成想以驭剑之气,驭此极冰玄铁。
玄铁在盒内微颤几下,任杨成灌注再多精气,它也一动不动。
杨成见状,想都没想,就将手伸了进去,这是一双一双铸剑师的手。
手刚靠近玄铁,便结成了坚冰,杨成只觉双手失去了知觉,渐渐地,身体也失去只觉。
脑子....
脑子不能失去知觉......
杨成摇摇晃晃的抱起极冰玄铁,架在杨自知身体上。
脑中最后一丝意识告诉他。“不能倒,不能倒,千万不能倒.....
只见杨自知身体上的红色慢慢褪去,如退潮一般,露出了他真正的肤色。
杨成的眼睛.....
快要闭上了.....
“噗”杨自知喷出一口黑血。
想来这便是沉鱼说的毒火。
杨自知缓缓睁开眼。
杨成缓缓闭上了眼。
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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