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疼。
这是苏钺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他感觉好像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同时撕裂,五脏六腑也被搅得天翻地覆。苏钺不止出现一次自杀的想法,但好在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女子已经做好听到撕心裂肺般大喊的感觉,但苏钺一直一声没吭。
“哼,倒挺能撑。”
女子并没有吸掉苏钺一半的法力,并不是因为她心软了,而是苏钺体内蕴含的法力确实超乎她的意料。
“区区元婴期修士都能把我逼到这个程度了啊,传到家里那群老家伙估计多半会气死吧。”
女子融入了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王言派人已经将洞穴团团围住,一名弟子正在洞口试探。
“喂!今日遇到我王仙师,算你们运气好,尔等妖魔还不赶快束手就擒!王长老可是有名的善待俘虏!”
王言感觉这个弟子在讽刺他。
这名弟子显然不敢贸然进入这个洞穴,即使他已经撑开了护体灵光,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王言愤怒的视线。
“我那些同门师兄弟与你何怨何愁,你非要下此毒手,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为天下万……”
王言将其一脚踹飞,让他没能说完后面的话。
他向后摆了个手势,半天却没一人回应。王言心思一沉,稍作思考便将护体灵光全部撑开,接下了来自地下的一掌。
未等他再作思量,第二掌第三掌也拍了过来,王言的护罩顿时有不支之感,光芒闪烁不已。他不敢再做纠缠,脚步轻点,以最快的遁速飞到了空中,祭出了一柄狭刀和四面盾牌。狭刀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四面盾牌飞出他的护体灵光,绕着他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敢问阁下……”
王言还没有说完剩余的话,身后的护罩已经被破出一个大洞,一面盾牌及时的补上了空缺,消解了敌人后续的攻击。王言吓得大惊失色,心中后怕不已。
他直到现在也没发现敌人的身影。
王言不敢再分心,开始专心应对起眼前的形势。斗了片刻,王言终于放下了心,他发现对方并不能破掉自己的盾牌,只能在外围虚张声势。
轰!
王言口中念念有词,瞬间便召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将自己笼罩在其中,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每一次挥刀都会召出无数虚影,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王言转守为攻,掌握起了主动权。
在他挥出第五十刀之后,敌人的样子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是那个筑基期修士?不对,你是她妈妈么?”眼前的女子与之前的筑基期修士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修为和体型——前者显然看起来更丰满更成熟。
女子没有回应,依然心无旁骛的攻击着王言的护罩的盾牌。
王言盯住眼前女子露出破绽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用刀网罩住了后者。王言还不放心,将身外的火焰全招在了女子的身上。
女子在刀网下断成数截,又被火焰燃成了一堆灰烬,王言对着灰烬又释放了一个法术,灰烬应声爆裂开来。
“血族?!怎么会这么弱?”
“你倒是识相,只是……”
声音自身后传来,王言在知道对方身份的一瞬间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只是再也无法实施。
一只手从他的胸膛洞穿而过,护罩和盾牌都没能挡住这一击,他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王言还在思考求饶的方法。
扑……女子也体验了一次心脏在手中爆裂的感觉。
……
苏钺转醒的时候,唤了几声那名女子,未得到任何回应。随着大量法力一起失去的还有大量的信心,他的身形不再那么灵活,感知的能力也差了不少。
不行,不能依赖任何人,特别是对自己有仇的人,苏钺努力掩饰心中的不安。
又等了片刻,对方依然没有出现,苏钺腹中空空,便悻悻的走出了洞穴。
外面阳光正盛,苏钺眯起了眼睛,只感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再无食欲。
没有一个活口。视物的能力恢复后,他反而吐了出来。苏钺心底越发的不愿意与这个女魔头相处。外面到处都是残肢和内脏,没有一个还留下完整的形状,苏钺不是因为这个而反胃——他在那些残肢上面看到了牙印。
苏钺绕过了所有的肉块,他发现自己的轻功依然很厉害,没有一滴血沾到了衣服之上。感受的胸前的凉意,苏钺最终还是在那堆红色之中翻出了几件尚且完整的衣服,打算洗洗之后换下自己身上的裙子。
即将离开之际,苏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了没有储物法器,随即叹了口气。
苏钺嘴里咬着一颗水果,嚼了半天也没能咽下去。他回到了与白哲初次相遇的那个山头,在他心中,这里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苏钺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他活下来的同时失去了几乎一切,女子从始至终也再未出现,像是彻底忘记了这个年轻人一样。但是苏钺知道,她只是现在还不能出来,他联想到自己从未在白天看见过那名女子,确定对方是妖兽一类的怪异,她的弱点是阳光。突然之间,一个念头窜入了苏钺的脑海,“月光其实来自于太阳。”
那又怎么样,自己还是没办法利用这一点。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带着清爽的泥土气息。远处的树林化成了绿色的波浪。苏钺一时失神,感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幅景象。
要下雨了。
苏钺不想再回到镇上和那个洞穴。他决定就在这里等着雨水的冲刷,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忘记许多的事情。
入夜。
“我们谈判吧。”苏钺依然保持着看向天空的姿势,浑身湿透。
“你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女子对自己的行迹被发现没有一丝惊讶。
“我会帮你摆脱‘保护我’的任务。”
那不是任务,女子却并没有作出反驳,自己有生杀大权。对两个人来说,最大的筹码就是对自己生命的漠视,她想先看看对方的想法。
“你叫什么?”
女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听见对方的话,苏钺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于是便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没有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问话。
“血与月。”声音依然冷漠,只是却多了几分故作出的不协调。
“我叫苏钺。”苏钺心中有了谱,知道事情并不是不可挽回。“血与月,”苏钺喃喃一句,“作为摆脱我的交换,我只有一个要求,告诉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大仇恨?”
苏钺目前最需要的交换是对方的信任和时间。
血与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的要求会这么小。思索了片刻,血与月向苏钺大致道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天庭以血与月想要的某个东西请她来帮一个小忙——只是吸干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修仙者的法力,并毁掉他的灵根,不要杀了他。血与月被打动了,过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她只是告知结果。苏钺并不会傻到去质疑。
事情完全出乎血与月的意料,她没想到这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修仙者居然是一名洞虚期的修士,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与一个世所罕见的强大厉鬼争斗而不落下风。她一度想放弃任务,但是一想到天庭开出的条件,硬是埋伏了整整一年多。
唯一令她高兴的是,苏钺的法力确实是恢复赶不上消耗,虽然二者差别不大,但是时间一长,总有彻底耗尽的那一天。
血与月等到了那一天,她看着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苏钺,以为最麻烦的部分已经过去,全然没想到苏钺竟然还有“阴招”。苏钺的丹田之内根本就没有灵根,她沿着苏钺的血液顺利的吸干了他仅存的法力。在继续探索对方没有灵根的丹田之际却出了意外,一股磅礴的法力不知从何而来,直奔血与月的丹田而去,血与月想要脱身,用尽各种方法也离不开苏钺分毫。
最终苏钺丹田之内再也没有一丝法力波动,血与月的丹田遭到毁灭性打击,自己的一部分神魄也被彻底封印住。最终后者濒死之际施展保命秘术,躲入了苏钺的影子之中修养,几十年才稍微恢复一些,只是神魄被封,再也无法恢复原有实力。血与月的恨意就来自于此,对她来说废掉她的修为并让她受制于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你要废了我的修为把我交给天庭,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凭什么恨我!苏钺心中大骂起来。
“几十年?”
“没错,你已经被先生‘杀’了百余次了。”
苏钺沉思不语,开始思索对方话中的含义,知道对方还有话没说出来。
“只是我已经失忆,你可知道有何方法可以解除你体内的封印。”苏钺知道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在你记忆恢复之前先留好你的贱命。”血与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剑,以此结束了这场谈话。
她说出了多少实话?
苏钺感觉这个女子的仇恨和仇恨的理由都有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