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凡人竟然会从自己的手中堂而皇之的就那么逃了，自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没想到那个凡人还没受一点伤便被救走了，即使对方有一个帮手，但在那团黑影出现的瞬间他还是看清对方的修为只有筑基期。
王言怒不可遏，脸红得像一个熟透的番茄。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他承认那个筑基期修士出现的确实很出人意料，对方的遁速竟然隐隐不在他之下，但他还是不能接受。
黑影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慢慢折磨人，什么时候应该认真对待敌人，他这次动手就是直接冲着一击必杀而去——俘虏留一个活口问话就够了，王言已经清晰的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捏住了对方的心脏，他不会认错那种感觉。
嘭，声音极轻，只有捏住心脏的人才会感受到这动听的声音，王言不是第一次捏爆别人的心脏，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心脏碎成了碎片之后依然还能活蹦乱跳的。
实际上那个黑影并没有“活蹦乱跳”，但他没受致命伤却是真的，那个黑影又矮又瘦，像个猴子一样，将自己的身体立刻从王言的手上抽了出来，王言瞬间呆住了。他怀疑的看向自己的手中，心脏的碎片连着血脉，确定无疑。
可是……
对方将身体抽出来之后并未停顿。口中念念有词，瞬间将手指向了王言。
王言大吃一惊，忘了对方只有筑基期修为，瞬间祭出了几件防御法器，又撑开了护体灵光。
那些弟子此刻刚刚反应过来。急忙赶在了王言护在身后，苏钺因此得救。
苏钺抬头看了王言的护体灵光一眼，那种凝实的程度，绝不是自己的那截三清归气可以击穿的。
短小的手臂持续着举着的姿势。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下一步举动。
嘭！
血肉飞溅，苏钺眼前顿时被红色占满。他感到有一个人拽住了自己衣服的领口，他的膝盖被拖行了一路。
王言在此刻反应过来，但是眼前护着他的人不仅仅挡住了他的视线，还挡住了他追敌的路，王言挥手间将身前的几个人影化为一摊血肉，却彻底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苏钺整个膝盖被磨了下来，自己第一次受伤竟然来自于救他的人。他只能保持苦笑，开始在心中痛骂自己的冲动，但是腿部的痛苦还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自己速度实在称不上是快，逃命远远不够。
在他的腿骨已经被磨掉了一部分，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对方停了下来。苏钺任着黑影将自己随便扔在了地上，一句话没说。
月光清冷，黑影的形象渐渐清晰了起来，苏钺感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同样的红宝石一般的瞳孔。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模样，一只手臂不翼而飞，左胸处空了一大块，苏钺能透过前者的伤口看到其后方的树林。
苏钺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说话者声音冷漠至极，似乎将一整个冬天都凝结在了一句话之中。
苏钺开始审视起今晚看自以为完美的暗杀计划，不得不承认自己今晚确实是过于冲动，他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孤军深入，今日能侥幸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苏钺心里明白，他今天本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去送死的，本就没打算活下来。但这点没必要对任何人提起，特别是对于救了自己的人，虽然对方并没有摆出“恩人”的架势，但是苏钺还是将对方的救命之恩牢牢记在心里，决定以后再不冲动行事。
苏钺没有不合时宜的问起“为什么要救我？”。
对此，对方只是轻哼了一声。
“我不想救你！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而你此刻肯定会想啊‘我怎么得罪她了‘。”
对方的杀机没有一点掩饰，苏钺对对方的话没有丝毫质疑，他感觉自己有点眼花了，对方胸口上的洞似乎小了一些。
红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带着满满的仇恨。苏钺甚至打了一个冷颤，全然忘记了对方的十四五岁女孩模样。
“啊啊，苏钺，怎么便宜偏偏都被你占尽，我明明那么恨你，到头来却还要救你，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咱们同归于尽会更好一些。”
苏钺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打断了对方。
“无意打扰你……现在似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钺，我开始喜欢你了。”女孩笑中透着说不出的疯狂，苏钺明白这绝不是在真的说喜欢自己。前者缓缓走向了正靠在一颗树躺着的苏钺，用完好的那只手结结实实的抽了苏钺一个巴掌。
苏钺吐出一口鲜血，女孩终于收回了一丝怒火，不再怒骂苏钺，似乎是想起了苏钺还不能死。
女孩将手腕伸向了自己的嘴巴。
苏钺听到了一声毛骨悚然的撕拉声。
女孩手腕无力的垂了下来，但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苏钺这时看清了，对方的胸口处的洞确实已经小了不少。女孩迅速将自己咬出的伤口悬在了苏钺的膝盖上方，看着自己的血汩汩的流进了苏钺的膝盖处。
苏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想说其实自己身上有疗伤药，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骨肉慢慢长出来的感觉非常痒，苏钺好几次想要用手抓挠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女孩也再没有其他动作，最终也躺了下来，蜷缩在了地上，像只入睡的猫一般。
苏钺楞了一瞬，猫是什么？
下一瞬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疲意涌上脑海，只要自己闭上眼睛便能沉沉睡去。
在苏钺留有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自己膝盖下一直延伸到了远方的一条血线。
苏钺惊的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长好了，但是还是非常疼痛，似乎还没有好完全。
他推了推起眼前的女孩，想告诉她现在还没有安全，还不能放松警惕。女孩紧闭双目，面孔比之前更显苍白。
她也到了极限，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并躺下。
苏钺咬咬牙，将女孩抱进了怀里，对方没有一点反抗，只是在不断颤抖。苏钺碾转几次又回到了那个密林之中的山洞。
今晚运气站在苏钺这一边，王言折磨完一名弟子之后才想起了寻着血迹追踪敌人，他追到一半的时候刚好与苏钺二人错开。
山洞内一片漆黑，苏钺却仿佛看到了某日的那个火堆，三人在那个火堆面前第一次决裂。苏钺再也坚持不住，心里只是转了几个念头便直直倒向了地面。
女孩摔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一个人醒了，另一个人却睡着了。女孩的血是至高的疗伤圣药，但是对接受其治疗的人来说，它同样是至高的助眠之药。
她也知道这个地方，女孩显然不能理解苏钺怎么能坚持带着她一路跑到了这里。
……
苏钺打了一个冷颤，哆嗦着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
一件什么东西朝他迅速飞了过来，苏钺不假思索的捡起旁边的一颗石子击了过去。
“咦？”听声音似乎是一件衣服，苏钺大喜过望，以为是自己的衣服，在他闻到衣服上传来幽香的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这件衣服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苏钺心中一百个念头闪过，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了那件衣服，没想到那件衣服却也随之变大，连那个洞都随着变大了。
胸口凉总比全身凉要强一些，苏钺开始安慰自己，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自己正穿着女人的衣服。
“下次睡觉你再说梦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苏钺竟然莫名的从这句威胁之中听到了一丝温和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对方的威胁产生了效果，苏钺从此开始再也没说过梦话。
“有办法杀了那个领头的修仙者么？”苏钺直奔主题。
“有，不过我现在修为大损，三天前受的伤更是几乎触及到了元气，起码五六个月我才能恢复筑基期修为。”声音再次变回了最初的冷漠，从自己身前传来，苏钺这才发现其实对方一直离自己并不远。
苏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需要我做什么？”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聪明该多好。你还不完全是一个凡人，凡人的身躯承受不住你的剑法和轻功。”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完全是一个凡人，其实是属于一半凡人一半修仙者的状态？”苏钺大吃一惊，他此前只知道自己剑法高超，以为凡人中厉害的剑法都是这样。
“修仙者的法力都存于丹田之内，丹田由灵根而生，而你没有灵根……”
女孩的声音停了一下。
“总之，你的丹田已经无法再储存法力，我不知道你此前是如何修炼到那个程度，但你此后再无踏入仙途可能。”
苏钺没有问为何对方会对自己了解得这么详细，他决定将一切疑问留到这次事件结束。
“而极少数修仙者在修炼的时候还会用法力淬体，这种情况下，不仅体质会发生质变，而且肉体也会储存一部分法力，虽然正常情况下不能取出，也不会有人想取出。”
对方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苏钺知道自己该表态了。
“请随便取用。”
“会耗尽你体内的一半法力。”
苏钺楞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一切多余的感情和怀疑。
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他想。
“我接受。”
“会很疼。”
“没关系。”
苏钺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