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仙境里,日光微醺,忽而闪烁出彩色光圈来,投射到湖水上,瑰丽壮观。
湖面上,巨龟玄武闭着眼睛,飘荡着。
“日生圆虹,天降奇观。”龟壳上躺着一个老头儿,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
“大难将至啊!”老头叹息一声,闭眼睡去。
“老头儿!”忽而闻得一声,老头一抬眼,见着空中,多出一艘竹船来,有一女冠,浅笑着,向他招手。
“哟,这是谁家的女冠?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啊?”老头儿说着,就见那女冠施法,将竹船稳稳降落,于是一晃身,到了老头面前:“无道老头儿!你不认识我了?”
这女冠肤色白皙,瘦脸蹙眉,一身道袍,仙姿绰约。
“你~”老头皱眉,听得女冠开口:“我是尘音啊,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你啊~”无道真人摇头:“你倒是扔了麻烦,给我这老头子。”
“师傅!”男童也拿着行礼,跳到了乌龟壳上,嚷嚷:“咱们的竹船化了!”
一回头,那竹船,入了湖水,便沉没了。
“不碍事。”尘音道:“快来,给你介绍个老爷爷。”
“这是我徒儿,四儿。”尘音于是开口:“这是无道真人。”
“见过真人。”四儿俯首作揖。
“好啊!”无道老儿仰天大笑:“你师傅生前,山门森严,如今到了你,却是广收徒弟。”
四儿抬起头,就见方才的湖水都不见了,眼前金光闪闪,宫殿楼阁,一览无遗。
“这是哪里话?”尘音撇嘴:“我养的徒弟,白送给你们蜀山栽培,难道就让我浮山,一无所出吗?”
“说起你这徒弟,还真不是省心的。”无道扭身,领着师徒二人,出了宫殿,走在长廊里。
“见过真人。”一路走过的,都是些女宫娥,她们个个年幼,看着,还不到十二岁。
“别看!”尘音单手捂着四儿的眼睛,低声道:“等到她们及笄,就不得不下山去了。”
“为何?”四儿掰开师傅的手,问:“她们,不是修道的吗?”
“修什么道?她们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孩儿,父母送来,每月有月奉,养活自己,也养活家人。”
“她们是侍女?”四儿惊呼:“那么小,能作甚?”
“就是小,才用的。”尘音嘀咕道:“蜀山的老道儿,向来派头大,自己说着不成亲,还要童女来侍奉。”
“我看,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尘音说着,就见无道真人转身,问:“丫头,你又说谁的坏话?”
“冤枉啊!”尘音飞快追上去,笑道:“我已经深深臣服在蜀山的仙威之中,不可自拔啊!”
无道真人笑而不语,疾步上前,转过长廊,向另一座仙宫走去。
“老头儿!等等我!”尘音拽着四儿的衣领,飞快追上去。
蜀山三十六宫,仙气缭绕,在这结界内,是不能腾云驾雾的,因而尘音这老骨头,连着绕了几个宫殿,早就气喘吁吁了。
“等会儿~”尘音扶着柱子,道:“老头儿,咱要去哪儿呀?”
无道真人回头,道:“去八仙宫,晨阳殿。”
“去那儿作甚?”四儿追问。
却见老头儿扶着长须,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八仙宫,晨阳殿外,跪着一个白衣少年,他身形瘦弱,嘴唇干裂,身旁路过的小道士,都对他议论不止。
“瞧瞧他,真是奇葩。”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今修道第一奇人。”
“不杀妖,算哪门子道士?”
眼下跪着的,正是前日冲撞长老,私放妖兽的听读小道,宗阴。
宗阴来到蜀山听读四年,还是小小的居士,唯有的三颗珠子,也是最基础的水、火、土三元珠,剩余两元,还没开窍。
而他如今的法力,都是在浮山时,松月道人所教授,可以说这四年,都荒废了。
由当初的天赋异禀,到如今的烂大街,宗阴整个人,早没有先前活泼灵动,倒是白添了忧郁苍凉。
“吧嗒!”汗水一滴滴滑落,滴在石头上,他瘦弱的身躯,微微一斜,跌在了台阶上。
“让我去罢~”宗阴的小脸,贴着台阶,悲惨地说着:“生也奈何,死也奈何~”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让我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宗阴吸着鼻子,泪珠滴在石板上。
“噔噔”的脚步声逼近,宗阴于是胡乱拨动长发,连着泪水和汗水,将俊俏的脸蛋,扒拉成了大花脸。
于是一抬头,声泪俱下:“天师啊,求你放我回去罢!”
宗阴一个猛扑,抱住那人的大腿,哀嚎:“我在这儿,是生不如死啊!!”
一阵哀嚎,宗阴睁开眼,见自己抱着的,并不是长尾道袍,而是一件素白的道士服。
这一件道士服,与宗阴身上的居士服不一样,是带有青鸟纹路的,青色带子的道士服。
顺着衣服往上看,还能看到此人佩戴的玉佩,是八仙宫乘贤殿的出入玉佩,不出所料,这个人一定是~
“宗盛~”宗阴嘿嘿一笑,仰着头问:“你怎么来了?”
“哼!”宗盛冷笑,抬手拎起他的领口,恶狠狠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做的丢人现眼事?”
“宗~宗盛,你听我说~”宗阴挣扎着,被拉着进了大殿。
“砰”的一声踹开门,宗盛施法,将殿内的花灯全部打碎,怒喝道:“谁让他跪在门外一天一夜的?”
殿内一众掌事的,都在围着桌子下棋,见了宗盛,不免有些心惊。
“隐士莫怪~”主考官踱步上前,拘礼道:“这小道,私放了妖兽,惹怒了长老,这才被罚跪了。”
“六大长老,哪一个下令的?”宗盛瞪着他,追问:“我都认得,你只管说来。”
“这~”主考官神色慌张,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是我!”被抓着领口的宗阴上前凑道:“我觉得蜀山的石阶,很有感觉,于是决定探究一二~”
“很有感觉~”宗盛咬牙切齿重复他的话:“还探究一二?”
“呵呵~”宗阴谄笑:“别那么凶嘛~”
“我呸!”一口吐沫喷在宗阴脸上,宗盛一挥手,将他扔在一旁,甩袖上前,道:“我要面见长老,评级不过,加上不杀妖兽,就要罚跪一天一夜吗?”
“额~”主考官面露难色,这宗盛,是新晋隐士里出了名不好惹的主,又甚得天师钟爱,着实得罪不起。
“凡是来听读的小道士,只有犯了大不敬之罪,才可以罚跪数天,然后逐出蜀山,永生不得再来。”宗盛侃侃而谈:“请问,他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这~”主考官连连败退:“自然没有~”
“不不不!”宗阴扑上前,喊:“就是我的错,我都认了,也跪了,快逐我出去罢!”
“我要禀告天师,说你擅用私权,假传长老旨意!”宗盛完全不把他的话听进去,转身就要走人。
“慢着!”主考官追上前,再次行礼:“如若隐士不服,可以请六大长老一聚,将此事原原本本说清楚!”
“哼!”宗盛挥袖:“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主考官于是颔首,转而吩咐下属,去请长老了。
“不不不,大哥,别忙活,不用客气!”宗阴抓住一个个侍从,哭着喊着,道:“我心甘情愿受罚,不用请长老了!”
那侍从一挥手,将他挣开,直直出了殿门。
“你去哪儿?”宗盛一个用力,捉住他的衣领,又拉了回来。
“哇!!”宗阴张着嘴,扑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宗盛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
“呜呜呜!”宗阴抬头,口齿不清地骂:“公道是个狗屁~我要回家!”
“修道是个狗屁?”宗盛皱着眉毛,淡定地说:“不要自艾自怜,我不会放弃你的。”
“呜呜呜!”宗阴听完,哭的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