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尘音背着行囊,走出了道观。
“吱呀”一声,四儿随手带上门,锁着了。
尘音住在这浮山,已经百年了,她想起第一次上山时的忐忑,又想起今日的离别,不免伤感。
“师傅~”四儿伸手,握住尘音的衣角,他才来浮山几日,远不及尘音伤感。
门口的两只狗,静静卧在门前。
狗哥满眼血丝,心生怨念:“破绳子,只能跑出去一炷香,又被弹回来了。”
狗弟抖擞精神,对着大山直叫:“汪汪汪!”
听闻狗叫,尘音才回过神来,于是牵起徒儿的手,顺着山路,走了下去。
“汪汪汪~”狗叫声经过山谷,又传回来了,回声经久不散。
尘音师徒,就这样泛舟白荡湖,悠悠而去。
四儿撑船,尘音就坐在船头,看着湖水波纹,莫名绝得悲怆。
若干年后,她还有机会,再回浮山吗?
浮山阴火,三百年后爆发,这是师傅临走前最后一卦。
而她作为浮山领袖,自当鞠躬尽瘁,身先士卒。
如今已经过去一百年了,留给尘音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师傅,你怎么哭了?”四儿晃着浆,看到尘音擦着眼角。
“我给师傅唱个曲儿罢!”四儿说着,清桑唱了起来:“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朗朗上口的音调,渐渐将尘音从伤心事中拉了回来。抬头望去,见秋色正好,湖边的芦苇荡,正随风摇曳,风过声起,一浪接过一浪。
一曲罢了,尘音慌忙鼓掌,大赞:“老四,想不到你还多才多艺呢!”
四儿低下头,道:“就是支曲子,是用来送别的,如今只有我和师傅,权当慰藉了。”
“老四,你这么能干,师傅收了你做徒弟,是赚到了。”尘音忽而欢悦,蹦起身大喊:“蜀山!我来了!”
此时的蜀山,正是人潮汹涌。两年一度的评级大会,即将开幕。
“来来来,都站好了,拿着牌子。”前面人影拥挤,发牌子的刘管事,忙的要死。
待到日上三竿,人影如潮,还不散去。
刘管事瞄着一个人影,一晃而去,于是起身,追了上去。
“你等会儿!”待叫住那少年,刘管事早已气喘如牛:“我说,好坏你也试试,万一就晋级了呢!”
那少年蹲下身,闷闷不乐:“我不试,他们老笑话我~”
“你来吧!”刘管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拉他起身,走进了考场。
“快看!就是他,进来的时候还自称天赋异禀呢!”台下弟子纷纷攘攘,吵闹不止。
“第一次评级,就没过,如今四年了,还是个居士。”
原来这道家,凡是出自名山正派的徒弟,都叫做居士,再修行,有方、术、隐、道、法、真、天七个级别。每一级的高低,又以珠为数,上不封顶。
就在台下吵嚷的时候,少年到了队伍里。
“看!就是他,居士三珠,不嫌丢人!”有好事的小道起哄:“诸位,不如我们行个善事,让他一回,让他先评级罢。”
于是退后一步,剩下身边的小道,你看我我看你,学着让行。
不一会儿,少年的面前,就空出一条大道了。
“哼~真讨厌!”少年只身一人,走上台,开始评级。
“姓名?”主考官拖着长腔,发问。
“宗~宗阴”少年埋下头,回答。
“来自哪座山头?”
“浮山~”名唤宗阴的少年红着脸,握紧袖口。
“评级分文武,考文还是考武?”
“武。”少年话落,便见一头妖兽,被押送上台。
“吼!!”这只长臂猿,眼神凶猛,唾液直流,吓得少年后退几步。
“哈哈,怕了!孬种!”台下一片哗然,众人望着少年,姿态百出。
“评级大会,第一场,开始!”主考官拖着长腔,敲起了锣鼓。
同时,伏妖人取下铁链,将那妖兽,放出笼来。
“吼!”长臂猿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腰,将他举起来。
“打他!快打他!”方才起哄的人,此时叫的最欢。
“放开我!”少年喊着,从怀里掏出一炷香,用灵力起火,戳在妖兽的手心。
“吼!!”妖兽吃痛,将少年甩出去,捶地怒吼。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听我令!”少年拿着一根香,施法运气,烟雾随着咒语,飘散开来,瞬间到了妖兽的鼻子里。
“阿嚏!”妖兽打了个喷嚏,继续冲上去。
“别过来!”少年大喊着,施展轻工,在台上飞来飞去,躲避妖兽的攻击。
“吼!!”那长臂猿单手握柱,来回交替,逐渐转出一个攻击圈,将少年封死。
“弄死他!!”台下叫的更凶了。
此时,妖兽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肉眼无法辨别的程度。
风速被带起,飞沙走石,发丝乱舞,观战的小道们,个个都捂着眼。
“收手罢。”少年的声音传来,疾风中,妖兽自断双臂,鲜血映红了台子。
“噗通”一声,长臂猿没了双臂,跪倒在少年面前。
围观小道都傻眼了,没有人能解释,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主考官迟疑不决,抬头看向高处。
那高台上,坐着蜀山六长老。长老们纷纷摇头,主考官于是催促:“蜀山规矩,除妖求尽,还不快快动手?”
“它已经失去双臂了!”少年高喊:“难道就不能饶它一命吗?”
“放肆!”主考官怒吼:“蜀山圣地,岂是尔等听读小道肆意妄为的地方?!”
“宗阴确是听读小道,确非名山大派所出。”少年转身,缓缓走向那妖兽。
“你作甚?”主考官见他抬手,解除了妖兽身上的封印,顿时勃然大怒:“大胆小道!”
“宗阴自认胆小,可也容不得,你们滥杀无辜!”少年转过身,望了那妖兽一眼,跪地,磕头。
“要罚,就罚我罢。”说完这一句,少年的脑袋磕在石头上,再也没有抬起。
高台上的长老,面面相觑,一甩袖,悉数走开了。
“你你你!”主考官指着少年,气的脸色发青,直骂:“你这辈子都别想学成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