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师的及时到来,平息了村民对信和和质子母女俩的敌意。占星师向村民们解释,转世的灾星已经被自己降服,信子也离开了人世。现在只剩下她们孤苦的祖孙三代聊以为生。村民们听占星师这般讲说,纷纷离去,有的曾经跟信和关系不错的老妪则主动留下来,帮助母女俩收拾院落。信和和质子对占星师万分感激,可她们什么都没有,只能默默下跪向占星师磕头致谢。占星师吩咐太郎帮助母女俩重建家园,便转身离开了。微风中,他那袭白衣胜似梨花,又如那漫天鸿羽,墨色的斗篷迎风纷飞,与白衣相称,像一只翩然离开的飞雁,黑白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美,如雪似歌,向远方飘去。
太郎帮助母女俩把房屋重新加固,除掉了院落中的藤蔓杂草,再把房上的碎瓦都换了。房子焕然一新,院落有了雏形。进入房间,阁楼楼梯的木头已经腐朽糟透,颤颤巍巍的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变成碎片。太郎又找来木板,一块块给换上新的。换完最后一块,太郎走上阁楼,阴沉的阁楼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只有临窗的木塌上还比较干净。太郎想休息一下,便在木塌上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他被木塌墙上的几个玻璃镜框吸引了,这些镜框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四周的边框都已经变得斑斑驳驳,看不出材质。里面放置着一组组照片。这些人太郎并不认识,只觉得似乎有一张照片上的人似曾相识,那是在最角落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纪八九十岁穿和服的老妇人,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眉宇见有点像....太郎一时想不起来。
“太郎,快来喝茶了。”老妈妈信和煮了热茶向阁楼上呼叫太郎。
“来啦。”太郎把这件事顿时抛在脑后。
屋子重建好后,祖孙三人便住了进去,信和和质子很少出门,和邻里间也没什么交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小优天天抱着娃娃,再一个娃娃外观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倒也没有惹起老妈妈信和的怀疑。这天妈妈信和出门去了,不在屋里,质子逗小优玩耍,见没有别人便脱下娃娃的袜子,准备修剪娃娃脚上长长了的头发。袜子一落,娃娃便眨动眼睛开始,喊着“姐姐,姐姐”,质子疼爱的抱起娃娃,对刚会爬走的小优说:“小优快来,这是你的亲小姨。”小优并不懂得妈妈此时所说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妈妈,又看了看妈妈手中的娃娃,伸出手想要要回娃娃。质子的眼光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孩子”,她们都是自己的至亲,想着想着,她放慢手中整理娃娃脚上头发的速度,若有所思的恍惚起来。
脑海里展现出自己与信子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没有父亲,质子和信子常受到舅公舅婆的打骂,因为爸爸的死,妈妈信和心里记恨着信子,因而信子的日子更不好过,常常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村里其他的小朋友欺负。
记得有一次,质子放学回家不见信子,便放下书包去找寻,她跑了半天听见树林里一片嘈杂,跑近一看,原来是一群小男孩正在对信子拳打脚踢,嘴里还喊着“灾星,野种”之类骂人的话,信子才四五岁,凌乱披散着头发,浑身都是黄土,嘴巴和鼻子还被打出了血,可是她咬紧嘴唇一声不吭,甚至坚强地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是瞪着牛眼狠狠盯着打她的臭小子们……质子举起一块大石头跑上前去,大喊谁在敢打妹妹她就用大石头砸谁,小男孩们一哄而散。质子抱起浑身是土,衣服也被撕烂的妹妹,姐妹俩依偎在一起,仿佛什么都不在重要。
娃娃好像参透了姐姐心事,眨着的眼睛泛动着晶莹的泪光,哽咽地喊着“姐姐,姐姐。”质子回过神来,眼泪滴滴洒落在娃娃身上,嘴里说着:“信子,姐姐好想你……”
妈妈信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在门外听到了布娃娃叫姐姐的声音,她一开始以为是外孙女学语,正觉得喜出望外,可一听质子提起信子二字,她便立马冲进房间看个究竟。
信和看见质子正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着梳子,对着小优的布娃娃,布娃娃的双脚赤裸着,脚底却丛生了好长的头发。娃娃的眼睛一眨一眨,嘴巴会动,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质子见妈妈闯了进来,慌忙丢下手中的东西,用手抓住了娃娃的双脚。
可事情显然是隐瞒不住了,质子只得将占星师、信子,以及她用十年阳寿来解救妹妹的事和盘托出。
妈妈信和半信半疑地迟疑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没说,独自走出了房门。质子松了口气,毕竟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始终是个心结,每天生活在一起,要想永远瞒着妈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让她知道吧,希望妈妈能念在骨肉至亲,接纳娃娃信子。
夕阳西下,天边的霞光将一切都浸染成了火红的模样。妈妈信和神情低落地出了质子的房门,便来到以前和丈夫村上经常一起品茶的阁楼,阁楼上挂着几个玻璃相框,里面全都是村上一家好几代的照片,厚厚的黄土是这些照片尘封的印记。照片里面有她和丈夫,也有丈夫的父辈祖辈一家。信和捧起自己和丈夫结婚时穿着和服的照片,霞光的映衬似乎使眼前的黑白照片又重新恢复了色彩,又带她回到了那些与丈夫共同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确实,她心头始终放不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生的孩子,也就是信子杀害了自己最爱的丈夫。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这些年她给信子的苦头,其实也是她在对自己进行惩罚。
听了质子为了保护妹妹所做的一切努力后,她决定接受丈夫早已离去的现实,她想要补偿信子,虽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完整的、正常的,可以喊她妈妈,陪她一同共享天伦的女儿了,但她还可以重新获得母亲的怜爱。
信和用双手掩了一下红肿的双眼,将镜框重新挂回原处。正当这时,一张照片突然从镜箱中掉了出来。是一个年纪八九十岁穿和服的老妇人,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以是又想不起来。信和不记得阁楼里以前有过这张照片,她没有多想,也许只是村上家的先人吧,她随手将照片往镜框里一插,便下楼去了。
这天晚上,质子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不知道去到了哪里,这里黄沙满天,刮着野风,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妇人和一个年轻人坐在火边吃东西,质子走上前去想问路,老妇人和年轻人一转过来,他们手里正抓着残存的娃娃信子的胳膊和大腿,信子脚上的头皮不见了……